再次婉言谢绝了流苏一起去吃烧烤的邀请,我如实告诉了她楚缘搬到我家里住的事情,说起来,流苏与楚缘是见过两三次的,加之上学期间常听我发牢骚,故也深知那小姑奶奶的问题性格以及我们兄妹间不和睦的关系。
在流苏同情的目光中,我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公司。
被墨菲几句话折腾的,整整一天没缓过劲来,女人心,海底针啊,她不明说,我总不能厚着脸皮去问她是否记得昨晚发生在卫生间里的那点事吧?
万一她不记得,我岂非不打自招?
心里扎了根刺似的,说疼不疼说痒不痒,但我不能否认惶然中躁动的几分欣喜,墨菲的友善态度至少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对我,果然是有好感的。
小雨绵绵延续了两天,对坐惯了办公室,长时间被封装在盒子里一般的人来说,独自撑伞走在雨中,倒也别有一番滋味,丝丝凉风吹散了身上几乎腐朽烂掉的气味,格外体会到几分清爽,在钢筋水泥搭建的丛林中,我仿佛真的嗅到了泥土的芬芳。
穿过天桥绕到公路的另一端,正欲下去到不远处的二路车站,刚刚被细雨洗涤过的心情不由咯噔一下沉到了底儿,我很不走运的看见了阶梯口发生的极不和谐的一幕。
一衣衫褴褛的拾荒老太背着个破烂的大竹筐,粗糙的老手牵着可能是她孙儿的脏兮兮的小孩,刚迈上七八个台阶,迎头碰到四个衣着光鲜、造型夸张的小太妹想要下去,窄路相逢总有一方自卑示弱,老人上也不是,让也不是,慌手慌脚的一时含糊,不想却惹怒了几个二十一世纪的新型败家女。
“臭老太婆,没瞧见你挡着道呢?”身穿绚丽花哨蝙蝠衫的黄毛丫头捏着鼻子斥了一句,寸许短发烫卷,像是顶了一脑袋的豆沙馅春卷,杏仁眼翻的只剩眼白,发牢骚似的抱怨道:“城管怎么也不管管,让这种人在城里走来走去,多影响市容,脏不拉几的,简直是污染环境。”
我很想过去拍拍她的肩,提醒她一下,其实道德垃圾更容易污染环境,希望她能把自己塞进垃圾桶反省反省,但还未跨出半步,就见另一个胖丫头已经不客气的将老人推倒,而后转过头来对中间的女孩媚笑道:“一可姐,请过,你穿的少,早点回家免得感冒。”
当我的目光移向那位偏扎着马尾辫,头发漂染成酒红色的一可姐时,眼前不由得霍然一亮,惊艳中竟然忘了上前帮忙。
白色polo衫,水墨蓝牛仔短裙,黑白相间的纯棉裤袜秀出她完美腿型的同时,又隐隐约约的散发着几分妖冶气息,清秀的娃娃脸和脚下那双至少垫起七厘米的高跟鞋极不相衬,显得不伦不类却偏偏贼抓人眼球儿,而最让我感慨的莫过于她胸脯夸张隆起的海拔,四个女孩中属她的身材最是娇小,可那对巨乳竟丝毫不输给墨菲!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童颜巨乳?
怎么发育的啊,我不由起了向她请教的欲望,也许她的经验有机会挽救可怜的流苏,使她告别被我嘲笑成牛蒡身材的日子……
“奶奶!”六七岁的小娃子见奶奶摔倒,登时急眼了,长久遭遇人们无情的冷眼对待,孩子的童真已经被消磨干净,生活的艰苦和生存的艰辛,使他小小年纪便磨砺出一股子野性,他如同一头发狂的小公牛般突然扑上去,将走在中间的巨乳太妹推了个趔趄,“你们这些坏人!不许欺负我奶奶!”
巨乳太妹险些载倒,好容易站稳,惊魂未定的低头看了看白衫上两个清晰的黑手印,表情中骤然闪过一道愤怒,老人见状忙放下竹筐,上前将孙子搂入怀里,忙不迭的给几个太妹赔礼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胖丫头喊了一句老掉牙的台词,为了在大姐头面前显示她此刻的出离愤怒,她一脚踹翻了老人的竹筐,里面拾来的饮料罐塑料瓶哗啦啦的从台阶上散落下去,看到老人下意识的伸出手意图挽救的时候,我心里涌起一阵酸楚,或许那些瓶瓶罐罐于我们眼中仅仅是毫无价值的垃圾,但对她而言,却是赖以生存的唯一财产,甚至,那有可能就是她和孙儿今天的晚饭……
“你拿个破筐撒什么气?”春卷头鄙夷的瞪了胖丫头一眼,继而照着小娃子的脸就是一巴掌,“要打也是打他!”
“啊!姑娘,求求您手下留情,我们错了,娃他还小,不懂事,对不起,弄脏了衣服,我们赔……”老人颤巍巍的将手伸进了羞涩的怀中,皱褶的脸上有着割肉般的痛楚。
胖丫头不屑的嗤了一声,“赔?你以为一可姐身上这件衣服多少钱?把你卖了也买不来一条袖子啊,你赔的起吗?”
老人用年迈的身体护住了小娃子,不逞想,打不到孩子的春卷头恼羞成怒,居然一脚蹬在老人的后腰上,“小又怎么样?正好让本姑娘帮你教育教育,没家教的东西就得打,滚开,死老太婆!”
“不许打我奶奶,我和你们拼了!”小娃子不哭,挣扎着想摆脱奶奶,小小年纪拥有如此勇气和担当让人心生敬佩,可惜路人并未被感动,匆匆经过或驻足观望,就是没人出头帮忙,这无疑助涨了小太妹们的嚣张气焰,另一个高挑女孩也不甘落后的加入了战局,对老人又拉又扯。
“跟我拼命?老娘我他妈抽死你个小杂碎!”春卷头抬高胳膊,还未抡下,啪的一声,她愣了,半拉脸红红涨涨的,她不敢置信的望着我。
“没家教的东西就得打,我替你爸妈教育教育你。”我甩了甩手,这丫头,脸上抹了多少层粉啊?
油油腻腻的好像拍在了菜市口新鲜的生猪肉上……
“你……你他妈谁啊你?敢打我,我草……”
“啪!”我毫不客气,又是一巴掌,“嘴巴干净点,不然我还打。”
不止四个小太妹,连祖孙俩和一大众路人都傻了眼。
“我……”春卷头貌似想继续喷脏话,见我目光一凛,立即改口道:“我是女的!你打女人?”
估计大多数路人鄙夷我,就是因为我打了女的,不过我并不在乎,大家受到的社会教育是相同的,那么应该承担的责任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我或许有些大男人主义,但绝对赞同男女平等这句口号,没一脚丫子把你从台阶上踢下去已经够给面子的了,反正我又不是为了充英雄才插手的,没打算被人赞美。
“女人不能打吗?我看你踢这位婆婆的时候好像也没犹豫啊。”
春卷头登时被我噎住了,挑起舆论谴责的意图夭折在嗓子眼里,我目光横扫过看热闹的人群,面露愧色者不在少数,看到老人孩子受辱都不肯伸出援手,有什么资格鄙视我?
“敢在一可姐面前耍横,你丫作死是吧?!”胖丫头色厉内荏,远不如那高挑小妹聪明,人家已经闪到大姐头身后去了,表面是撑伞陪衬大姐的身份,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是怕我揍她。
如果讲道理有用的话,相信家长亦或老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们变成今天这副德性,恶人自有恶人磨,她们走运,遇见了我这个更恶的,我瞪着胖丫头,淡淡道:“你也嘴欠想找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