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匪徒忌惮的瞄了一眼面具男,转而对我冷笑道:“我会放走你的两个女人,你不是想当英雄吗?一条命换两条命,你有这个胆量吗?”
草,人还真是有贵贱之分的,人家龙一凡的命能换这里的所有人,而我却只能换墨菲和冬小夜两个,扫视人群,哥们意外的发现,众人看我的目光皆是怪异之极,更有些胆子稍大的,在窃窃私语,对我指指点点,我这才想起来,楚南可是个名人,尤其是和墨菲在一起的那个楚南……
“楚南,我不走!”墨菲好像认准了我一定敢说似的,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冬小夜没有回头,却同样说了一句,“我也不走,老娘才不要承你的人情!”
亲爱的姐姐们,你们太高估楚某人的胆量了吧?
不说,我还有机会等着被警察营救,说了,我就一定会血溅五步,难道我是那么不理智的人,只为和不讲理的变态斗这口恶气,连命都不要了吗?
我认为我的大脑做出了理智的判断,但当我回过神来之后,却发现对面的侍者匪徒一张白脸被气的通红,眼中闪耀的羞愧和恐惧多于愤怒,而我的嘴里,还在不由自主的往外蹦字,“孙贼,是个爷们就说话算话,不然这里只有傻逼才会相信你们的信誉,才会给你们送钱过来,哈哈,哈哈哈,刚才是我揍你,怎么样?有能耐你跟我算账啊,你丫该不会是傻逼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诶?
我在笑,虽然笑得缺乏了一点底气,有些含蓄,却是不可遏止,尽管我明明被对方愤怒到扭曲的脸孔吓的心神俱颤,但我却真的觉得可笑,笑他的白痴,笑他作茧自缚,笑他无法收回自己的话,笑他不能反悔!
即便收到了钱,他们就一定会放人吗?
即便警察来营救,就一定不会有伤亡吗?
没有人敢肯定,因此所有人才会感到绝望和恐惧。
是的,一切都并不确定,然而此刻却出现了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那就是这个自作聪明的白痴信口喷出来的漏洞!
抓住他的漏洞,墨菲和冬小夜就绝对可以离开这个大堂!
我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啊?
舍己为人?
该死,我是如此高尚的人吗?
或者说,恰恰相反,让墨菲获救,其实是我自私的极端表现?
一瞬间,我的心里满是对流苏的愧疚,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背叛了她,然而,我只会恼怒自己的白痴,却并没有后悔心中的不由自主……
看着龙啸天的尸体,看着生死不明的警察,看着重伤的龙一凡和汤联,看着那忍痛呻吟的宾客……不需要去想那么多了,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后悔。
我会死……当这个念头闪过脑海之后,我的眼前闪过了很多很多,以至于明明看到墨菲和冬小夜拉着我大喊大叫,却完全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似乎,我的嘴巴依然在嚣张的辱骂着、刺激着侍者匪徒,不过,我并不知道自己都用了什么台词,甚至对方丰富的表情都让我麻木,我的心,仿佛在抓紧生命中最后一点有限的时间,在尽量回味我并不漫长的人生。
老爷子教我要做个正直的人,要懂得收敛,一定要低调,结果我一样也没做到:我像个无赖,敲诈了张明杰两百多万块钱,却只吃了一顿海鲜,我错了,因为我在后悔花得太少了;身边明明有流苏这样的好女孩苦苦的等待着我,而我却逞能似的向墨菲献殷勤,利用投机手段帮她赚取回扣偿还高利贷,结果搞成了三角恋,并陷在其中进退两难,至今没个准主意,我并不收敛;低调?
快死了我还狂成这模样呢,低调个屁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下辈子,我还要做老爷子的儿子,不过,一定要做个听话的好儿子,因为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后妈如果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哭成泪人吧?
会不会每晚都对我的照片流鼻涕呢?
枉她那么疼我,我却从来没有好好的孝敬过她……
流苏一定会骂死我的,虽然我那时已经死了,但她一定会怪我把命换给了墨菲和冬小夜吧?
其实我很想跟她说,我爱她胜于爱生命,为了她,我同样可以去死,现在的我,有这个把握……
萧妖精会后悔没有跟我和好吗?
其实我很后悔当初骂了她,毕竟她是为了给我出气才会得罪墨菲,如果知道我挂了,她一定更加不会原谅墨菲吧?
还好,她年纪小,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忘了我,不过……我好想再看她给我跳兔子舞,那模样,真可爱……
东方小娘肯定美透了,爽极了,因为我嗝屁了,从此就没有人再干扰她,阻碍她了……
咦?我干扰她什么,阻碍她什么?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
缘缘,乖,听妈妈的话,叫哥哥……
哥……哥?
那流着鼻涕咬着手指躲在后妈身后探出小脑袋,像是在动物园里欣赏猴子似的好奇小脸在我脑中闪现,长大,长大,从稚嫩到俊俏,从粘着我到讨厌我,从不停的向我撒娇,到逐渐的疏远我、难为我……我突然回忆起来,其实那臭丫头很小的时候并不排斥我的……
楚缘,我妹妹,我为什么会把她忘记?
不,是我压根就不敢想起她,理由?
我仔细的想过了,然后自己都笑了——出门前我给她打电话时,答应过她要回家吃晚饭的,可是,我回不去了,她肯定会生气吧?
一定又会怀疑我是不是和流苏跑去约会了……
很奇怪,当想到楚缘嗔怒的鼓起香腮时,我似乎忘记了其他的一切,包括现在的处境,我竟然在认真的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回家以后,我应该编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搪塞她呢?
尽管我知道,那个理由很可能用不上,但我仍然在认真的思考。
死?
我突然很不甘心,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明白,我不想稀里糊涂的死掉——
我还是个处男,我还没有做过爱,我还没有见过流苏的裸体,我还不知道和她做爱到底是怎样的滋味!
楚缘会做的菜我还没有吃全,楚缘新写的小说我还么有看过!
楚缘答应给我做一次膝枕我还没有枕过!
原来,人想的越多,就会越害怕死亡,因为,我们有太多的不舍,我们会懊悔以前自己太多太多次的自欺欺人,在快要死掉的一刹那,我明白了,我一直都活的糊糊涂涂,但我并不想死的糊糊涂涂,至少,有一个问题我一定要去搞明白——我要去问问楚缘,为什么我的沙发直到今天都没有干!
在死亡面前,人的回忆中原来不会有任何的美好,只有懊悔在喷薄,只想再重活一次,那感慨,绝望又奢侈。
我同样在懊悔着,懊悔着心里那长久被压抑的说不清是什么的好奇,因为每次我尝试着去触碰它的时候,都会被一层写满了道德的膈膜弹回来,因此,我更好奇,不知道是好奇心激发了我的求生欲望,还是我的求生欲望寻找了一个所谓好奇的借口,总之,我不想死!
“把枪收起来吧,蛮子……”
在我的叫骂停止的同时,面具男突然说话了,他将手枪从那白衣女人的头上移开,哈哈笑着朝我走了过来,墨菲与冬小夜同时娇躯一颤,我忙将她们两人拉到了身后。
那叫做蛮子的侍者匪徒被我整的当众下不来台,哪里肯善罢甘休?
又羞又气道:“可是,恒哥,这小子……”
“你还想继续坏事儿吗?”面具男冷冷打断了他。
蛮子一愣,见其余几个匪徒同样不满的看着他,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将对准我脑袋的颤抖中的枪口挪开了,果然,面具男是他们的头脑,甚至今天的事情,亦有可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
面具男在我身前站住,面具后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的我心中发毛。
无情,并非没有感情,而是恨与怒的极端,好半晌,他才哈哈大笑,道:“楚先生,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或许在别人听来,这仅仅是一句讽刺、赞佩或者感慨,但于我听来,这话却好似一个霹雳,轰的我头昏脑胀,好似一道闪电,划破了我从见到冬小夜以后心里就一直朦胧不散的那层阴霾……
原来如此!
难怪那时我会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呢!
龙家人收到了恐吓信,并惊动了警察,所以,即便是明知道寄恐吓信的人不可能是我的冬小夜,在听说是我闹事引起动静之后都小吃了一惊,然而,之前却有个人丝毫都没有怀疑过我,即便他知道我并不是被龙家人邀请而来之后!
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
怪不得他的声音会让我觉得耳熟,怪不得他对龙家人的性格如此的了解,怪不得他们可以在警察和龙家人的眼皮子底下混进这个庄园,怪不得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埋下炸弹……
我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惊讶而颤抖,不自然的勾出一个微笑,“屁话,与众不同的是这个院子里的人,就属我最正常了……”
面具男一怔,旋即摇了摇头,笑道:“在这个院子里你与众不同,怕是在院子外面你也是一样的与众不同。”
“如果这是夸奖,那我就虚心的接受了……”我笑了,面具男也笑了,我笑得凄苦,复杂,他笑的开心,有趣,所有人都被我们俩奇怪的对白和反应给搞迷糊了,只有我们俩各自明白对方为何要笑。
我知道他是谁了,而他,坦白的对我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