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坐下,就被舒童揪住了脖领子,这妞的脸还红着呢,凶神恶煞道:“姓楚的,你不是存心要占我便宜吧?!别装的和没事人一样!就算我是瞒着流苏和你一起出来的,你也不能对我为所欲为!”
“放手,这衬衫是新买的,扣子还松着呢,你别给我抓掉了!”哥们拨开舒童的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那老两口都饶有兴致的在观望着我们,哥们脸一红,对舒童没好气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提醒我,今天可以对你为所欲为啊?”
舒童两眼一瞪,“你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今天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了?”
“哪里不奇怪了?”我道:“你看啊,你穿的太时尚了,奇怪吧?你化妆了,奇怪吧?你打扮的这么漂亮,奇怪吧?你说咱俩又没搞对象,我穿的不好看你居然发这么大火,奇怪吧?咱们是去看医生,可你却不喜欢我问你有关医生的任何事情,奇怪吧?最奇怪的就是,我刚才差点亲到你,你却没推开我,现在还提醒我,我们是背着流苏出来的……我能不能理解为,你是想告诉我,今天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回去都不会和流苏讲?你说你这不是鼓励我犯罪吗?难道这还不奇怪?”
我能清楚看到舒童的脸色越发铁青,她的颤抖越发明显,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小舒老师啊,你跟我说实话,你心情差,是不是因为那个辛去疾医生啊?如果你没做好准备,咱们可以不去嘛,你别勉强自己……”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愣了,对面两个斯斯文文的女大学生愣了,周围坐着的、站着的乘客愣了,眼光余光看到,那老两口也愣了,脸蛋不疼,却火辣辣的,我知道,这不是因为舒童抽的多用力,实际她那个姿势也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而是因为当众一记耳光,让哥们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在皮下燃烧了……
舒童的眼中流过一丝慌乱和懊悔,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吧,但她显然拉不下脸来道歉,嗔道:“你还有完没完?!”
老实说,我其实很想一巴掌还回去,虽然之前的话不无调侃,但刚才的关心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可我发自肺腑的关心换来的却是大庭广众之下的一记耳光!
换了哪个爷们能受得了?
尤其是,上车时遇到的那两个非主流,现在就坐在老两口对面,正拧着身子望着我,幸灾乐祸的捂着嘴巴偷笑……
“有完,有完,呵呵。”我很贱的笑着,贱到周围人无不对我投以鄙视的目光,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穿着老土的我,就是一个没骨气的小白脸,可以任凭这位时尚美女的欺辱……
人靠衣装马靠鞍,商品化的社会,人们看事物的眼光也习惯了像看待一件商品般那么市侩和直观,这个道理,爱面子的舒童最明白不过了,所以,她懂周围人的眼光,所以,她不懂我为什么隐忍。
“你干嘛不还手?”
“我为什么要还手?”我没心没肺一般对舒童笑道:“是我太三八了,你的事情本就该由你自己决定,我一个外人多什么嘴,这巴掌挨得一点也不怨。”
吵闹的车厢里因为那一记耳光而变得异常安静,我们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但一向很要面子的舒童这次却没有见好就收,而是冷冷的盯着我,大声问道:“女人的脸是脸,男人的脸就不是脸了,是吗?你不还手,不是你不想,是怕我丢人,对吧?你看看你笑的有多难看,既然你那么骄傲,为什么为了我这种不相干的女人,也能委屈自己?难道你忘了,只有我欠你的,你从不欠我什么吗?!”
我不确定,舒童是在为我澄清,还是真的想不通,在朝我咆哮,因为周围那些人眼中的鄙夷奚落嘲讽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羡慕和一点点敬佩,因为舒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每一颗晶莹当中都藏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一个人丢脸总好过两个人一起丢脸——其实我所以隐忍,想法是很简单的,女人的脸皮没有男人厚,尤其是舒童这个骨子里比我更传统的人,对于面子的执着是相当可怕的,无论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拉着我去北京,无论她怎样的无理取闹,都改变不了她是流苏表姐的事实,改变不了她替我保守了楚缘秘密的事实,更改变不了她是个女人的事实,所以,我可以忍。
流苏说过,紫苑说过,墨菲也说过,这叫温柔,而我将这种紧咬着后槽牙的忍耐,称之为男人的气度。
“我不打女人……”
“你放屁!”即便亲眼看到这三个字是从舒童嘴里跳出来的,我还是不敢相信,斯斯文文的呆呆女老师,竟然当众喷脏话!
“你不打的只有女人的脸!为此你可以不要自己的脸!”舒童喝罢,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坦白说,我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有什么好哭,但看着她哭,我却不惊讶,甚至有点安慰,似乎,她早就应该释放或者发泄什么,只是一直在忍耐着而已……
我从未真正看透过这个天然呆,她好像很简单,又好像很复杂……
我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周围那些鼓励的目光让我别扭之极,我像扫雷一样小心翼翼的去拍舒童的背脊,她晃了晃身子,继续哭,但对于我的安慰仿佛也不是很排斥,我不晓得我为什么要回头去看那关系似乎冷漠实际却非常恩爱的老两口,却见那不苟言笑的老人此刻竟然抿着嘴眯着眼睛对我微微颌首,示意我加油……
草,我敢说,这里所有的人都误会了我和舒童的关系!
可舒童越哭越来劲,我只得再次去拍她的后背,这次她没有抵触,哭声也小了一些,哥们长吁了口气,趴在她耳边小声求道:“姑奶奶,咱别哭了,行吗?你哭的我莫名其妙啊……”
“你闭嘴!唔——”
丫还来劲了,不安慰还好,一安慰音量反而上来了,我识趣,不言语了,只是轻拍她的后背,帮抽噎的她顺气,没想到这样她到是安静了许多。
我费解,但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大学生好像很了解舒童这奇怪的精神状态似的,她们那暧昧中透出一点点小花痴的笑脸,让哥们的脸皮更热了……
女人,太复杂,自以为最近已经开始懂女人的我,被舒童这一折腾,又变的没有自信了……
当火车驶离京华站的时候,舒童已经不哭了,但仍趴在桌上不肯抬起头来,见她的抽噎渐渐平复,我赶紧收回了按在她后背上的爪子,她是流苏的表姐,也是楚缘的老师,说不清到底是对哪一种身份的顾忌,即便我冒充过她的男朋友,肉麻的叫了她一个礼拜的童童,却依然不习惯与她有太亲密的身体接触,哪怕这种程度的接触在朋友当中是很正常的。
就像此刻,隐隐觉得她又哭又闹是因为我,我便有种如坐针毡的不安,到北京还需要一个小时左右,我都不知道坐在她旁边,这一个小时该如何消磨过去,于是,当看到一对农民打扮、拎着大包小包还抱着一个婴儿的年轻夫妇从另一节车厢挤过来,试图寻找一个座位的时候,我很大方的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女人和孩子。
我让座还有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襁褓中孩子的啼哭也引起了那闭目养神的黑脸老人的注意,这老人身上似乎总带着一种愤世嫉俗的悲壮情怀,周围的座位上大多是一些暑假回家的学生,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学过五讲四美三热爱似的,或低头玩手机,或望着窗外装深沉,或带着耳麦翻看《公共道德》,或蜜里调油秀恩爱,默契到有些离奇的没有任何人去注意那一家三口,只有坐在老两口对面的那对非主流情侣,眼睛斜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真吵!”
冰一样的老人将对年轻人的不满情绪都写在了黑黑的一张脸上,刚要起身让座,却被水一样的妖孽阿姨拉住了,虽然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她的话,“到北京还有一个多小时,你身体还没好利落,站不了那么久……”
惜字如金的老人很固执,瞪了妖孽阿姨一眼,固执的站了起来……于是我抢先一步,对那一家三口道:“大妹子,坐这儿,人多太挤,孩子哭闹,一准儿是被你那么抱着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