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中,终于轮到了龙珊的戏份,她对墨亦之道:“董事长,我也认为这种处理并不妥当,楚南走了,司马海想闹也没理由闹了,对外,咱们的确不用再担心影响,可是对内……人心会寒的,宋佳不是综合组的员工,都有了辞职的念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再说,刚才动手打过司马海的人,可不只有综合组的员工,难道我们都要解雇?楚南如果真的犯了错误,倒也好说,可现在的问题是,这里没有人觉得楚南错了。”
“是吗?”老墨反问,没人出声,“那我应该怎么办呢?解雇楚南,你们觉得不应该,可不解雇他,又有人会天天跑来公司吵闹,指责谁是小,万一又像刚才一样,犯了众怒,一群人喊打喊杀的扑上去,保不齐就会闹出人命来,那事情可就大发了,在公司外边的是个人行为,可如果是在公司里边出了事情,那就真是我们的责任了……”
谁都听的出来,老墨这即是讽刺,也是威胁,谁都看的出来,老墨即不是没主意,也不是真想解雇我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包庇我的那份私心,恰恰相反,他正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在包庇我,支持我,力挺我。
“张副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老张挤兑老墨好几天,现在老墨开始报仇了。
“这个……”张力的语言组织能力仿佛突然瘫痪了,一时只会傻笑,却不晓得该怎么接招,可见,他是真的乱了。
没乱的是张明杰,他知道老墨想听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取舍,很突然的出声说道:“董事长,我觉得您在下决心解雇楚少……咳,楚南的时候,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哦?”老墨先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看向张明杰,对视我的一瞬间,他的眼中是惊讶,显然,他没想到张明杰会是第一个出声的人,因此看我的时候,是类似于下意识的询问——我早就告诉过他,他对张明杰的重视不够,他对张明杰的轻视,就如同张力对我的无视。
果不其然,张明杰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对他的立场茫然,“您解雇楚南,归根结底,担心的只是一件事情——司马海不依不饶,来公司接着闹,那为什么一定要解雇楚南呢?我们可以让司马海以后不来公司闹事啊。”
没错,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而老墨也是故意犯了这个常识性的错误,等着有谁先说出来点醒他,他希望看到的是那时张家爷俩不甘而无奈的表情,却怎么也没想到,张明杰非但没有不甘,反而成为了点醒他的那个人。
张力也愣了愣,知子莫若父,他马上就明白了张明杰的意思,对墨亦之笑道:“是啊,董事长把事情想的复杂了,事情是可以简单解决的。”
倒打一耙,张力反讽起墨亦之来,有意暗示众人,是墨亦之把问题复杂化,其实是有意在针对他,想借题发挥泼他脏水。
老墨现在的感觉,估计和玩弄老鼠的猫儿一样,被应垂的老鼠反过来咬了一口,不疼,也未必被吓了一跳,但心里肯定恶心,因为老鼠不认命,还认不清形式,试图对自己进行反击,这挑衅了老墨此时的兴致和优越感,老墨一时竟没说话,只是望着张明杰,仿佛在重新评估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
老张小张,也是演员——老张板着脸,对一肚子无名火窝囊气的司马海道:“司马海,酒吧的事情,你们双方都有责任,既然楚南已经对你道歉了,你也差不多见好就收吧,只当给我和你哥哥一个面子,以后别再来公司闹事了。”
“张副董的面子我怎能不给……”司马海一顿,我瞧的真切,是不动声色的司马洋放在他肩上的手用了力气,还算机灵的司马海语锋立马一转,“但就算酒吧的事情是我惹出来的,他也不应该打我吧?我不就是没有拦架吗?我害怕不行啊?我也没想到搭个讪能惹出那种事儿来,再说,去酒吧的男人,有几个不搭讪的?他用的着对我下那么狠的手吗?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你有话好好说了吗?”流苏咬牙道:“他下手狠?你也没拎酒瓶砸烟灰缸吗?你看看他的头,再看看杨伟和秦岚,谁受的伤比你轻?!”
“好好好,之前的事情我不提了,”司马海摆手,然后怒道:“但刚才呢?刚才我没拎酒瓶吧?可你们那多人扑上来打我一个,拳打脚踢,不管我死活,现在您张副董站出来说让我给个面子,我就得给您个面子?行,您的面子我哥的面子我都得给,但我这顿打不能白挨吧?我刚才根本没沾过那个女的,我现在算琢磨过来了,那是她,还有那个姓楚的串通好的!演戏坑我!”
司马海说的事实,可惜没人信。
“串通好的?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楚南刚一来公司就撞见你了,跟姚婉儿连句话都没说过,他们怎么串通?”
“就是,再说,姚婉儿怎么坑你?你没打她,难道是她自己坐在地上的?难道我们都是瞎子啊?”
“你编,你接着编。”
人群躁动,有人甚至忍不住骂了三字经。
其实婉儿真的是自己坐在地上的,但就像没人看见司马海打人一样,也没人看见婉儿是自己坐在地上的,司马海的实话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因为不会有人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婉儿这种简单的冤枉嫁祸是可以成功的,偏偏我们就是成功了,所以成功,就是因为方法足够简单——我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婉儿将司马海带离人们的视线范围……
司马海没办法解释的,便是婉儿为何能将他带离大家的视线范围,估计便是张家父子,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司马海也知道,酒吧的事情被认定为他的责任以后,他再说什么,大家都会有先入为主的怀疑他、否定他,这个亏,他只能像哑巴一样吞下去,于是道:“就算我和她谈不拢,真的打了她,也是我跟她的事情,我可以向她道歉,但你们这么多人扑上来对我一通毒打,不会也想跟我说句对不起就了事吧?”
没人会和你说对不起,因为大家都觉得你真的很欠揍……
张力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缺那点医药费,也没脆弱到需要什么精神损失费,但赔偿是象征性的,意义大过内容,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们觉得,我来风畅讨要说法,最后却是被打回去的。”司马海也算是个人才了,能把话说的如此婉转。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要赔偿是吧?”张力道:“说个数吧,这钱,由我个人承担。”
张力和司马海配合默契,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容旁人插口,看着看着,人们又开始含糊了,老张与司马海,真是的主子与狗腿子的关系吗?
司马海在开口前,先朝我看了一眼,然后,没有牙齿的他,用清晰的不可思议的响亮声音,吐出了一个数字:“两百万。”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数字,但老张小张司马兄弟肯定会觉得欣慰,因为我脸上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反应,对于这个由老张承担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数字,我很淡然——在司马海索要赔偿之前,我看到一直将手按在他肩上给他提示的司马洋的手很有节奏感的抓松了两次,那是司马海为何吐出这个数字的原因。
如果我一早就从柳晓笙口中听说过两百万这个数字,那我多少都会有点反应。
毫无反应,证明我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数字,所以张家人可以松口气了,柳晓笙并没有和我勾结到一起。
司马海当然不是想讹张力,而张力就算应允下给他这笔钱,也仅仅是一张空头支票,他一毛钱都不用掏,两个人这场戏,只是因为张明杰的提醒,用来帮助张力挽回刚才流逝掉的形象的,墨亦之是条老狐狸,怎会看不透?
所以不等众人叫骂,也不等张力出声,便痛痛快快的说道:“两百万我给你,龙秘书,待会写张支票给他。”
老墨认冤大头,是个高招,刚刚还因为张力的豪爽大气而对怀疑他产生动摇的人们,马上就有一种上当的感觉,认为张力和司马海是唱双簧,目的就是让老墨放放血,恶心恶心他。
张力的目的是强调自己息事宁人的态度有多么真诚,所以当然不能让老墨出血,他刚要张口,却被我抢先道:“董事长,您这样对张副董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