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看什么?还不拉开他们!”
没人注意到墨亦之与张力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当我的拳头上,脸上,白衬衫上,都溅满了星星点点的鲜红,胆小的人已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胆大的人也在惊愕中不知所措——我相信,他们不是没见过打架的,但绝对没在这个象征着身份、地位与财富的庄严的会议室里,见到过如此的暴力行径。
能进来这个地方的,城府都是深不可测的,就算肚里恨不得杀了你祖宗八代,站在你面前时,他也会亲热和善的好像你的兄弟姐妹,莫说公然撕破脸皮了,顾及到自己在人前的风度形象,便是笑里藏刀指桑骂槐的暗讽奚落都少有,就更不要说我这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了。
这里都是斯文人,即便看谁不顺眼想要扁他出出气,也不会自己动手,哪有我这般不委婉的?
所以,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个疯子,一个情绪暴躁,发泄起来根本不分对象的疯子。
没有人愿意招惹一个疯子,因此,就没有人敢过来将我拉开,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下一个端木流水——此货是端木夫人的代表,是决定中立派态度的关键人物,可以说是墨派张派唯一不敢得罪的人,此货我都敢动,还有谁比他更动不得的?
身高两米的端木流水,此刻却被我俯视着,已经痛得昏厥过去的他双膝瘫软,跪在我面前,因为被我拽着领带才没有倒下,也许是他的脸太恐怖,也许是我的表情太狰狞,距离我们最近的男人——斯文帅气城府深的江玉江表哥,非但没有过来劝阻的意思,反而退到了姚凌身后,尽管姚凌也被吓呆了,但仍张开手臂,将他护住……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位哥哥的胆子原来是这么小的。
直到老墨这一声怒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张明杰与跟在张力身后的司马洋,才急急忙忙的冲过来将我与端木流水分开,似乎是怕一个人拦不住我,两人一左一右抱住我两条胳膊,竟没人去管端木少爷,害得跪在地上的他脸孔着陆,屁股撅起,那姿势好不精彩。
我知道在我的深层意识中,有很强的暴力倾向,因为我是一个非常习惯于隐忍的人,而隐忍的过程,也是暴戾之气积累的过程。
端木流水奚落我的时候没有挨揍,是他的幸运,因为我真的很能忍,但是当流苏的眼泪落下时,他很不幸,因为当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时,我从来不忍。
我已经忘了给墨菲做表率,诠释一下什么叫只用拳头不上脚,张明杰和司马洋抱住我,我的拳头挥不出去,本能的就出了腿,在端木少爷身上又踢又踹,嘴里骂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无非是问候他家的女性亲属吧?
高层们终于醒过神来,见张明杰与司马洋两人合力也没办法将我从端木流水身边拽走,急得大声呼喝,盼着再有个人上来帮忙,但叫得欢,却一个人也没上来,为啥?
因为哥们太彪悍太勇猛了,撩翻了身高两米的端木少爷不说,两个精壮小伙都拉不动我,谁敢上来送死?
当然,我不会真的杀人,但想想在场这些位的身份,就是被我误伤一小下,脸面上也过不去啊……
真的是我彪悍勇猛吗?
狗屁——张明杰与司马洋两个王八蛋根本就是故意不拉开我,让我可以继续蹂躏端木流水的!
否则就算拉不动暴走的我,拽走死狗一样的端木流水总是不费劲的吧?
没有人比他们更乐意看到我将中立派得罪透彻,如此一来,会议还未开始,结果便已既定。
“楚少,冷静,冷静,再打要出人命的!”
“楚南,别撒疯了,这里是什么场合?!”
看到高层们全急眼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又见端木流水一动不动,怕他真的被我活活打死,两个混蛋才真的用上力气制止我。
我不骂了,也不踢不踹了,淡淡道:“放开我。”打人是个体力活,我是真有点累了。
张明杰与司马洋对望一眼,虽然不太放心,还是慢慢的松开了我的胳膊。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会议室,不是流氓混混集结的酒吧小巷!你怎么能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场合撒野?!”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一边指责我,一边要去搀扶晕倒在地上的端木流水——我认得他,姓邹,叫邹鹤,风畅集团市场监察部总经理,与紧跟在他后面的运营管理部总经理习百源,被老墨称之为中立派难啃的两块硬骨头,我与司马海在酒吧发生矛盾的那晚,与张力在一起的四个中立派中,便有他们二人。
这两人,据说都是端木夫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习百源阴沉着脸,也要说话,但被我抢了先。
“邹总,我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我冷冷对视着他的眼睛,丝毫不让道:“这里是会议室,不是流氓混混集结的酒吧,我不应该在这样的撒野……那么,如果我在这里侮辱您,您是不是也能做到忍气吞声?”
会议室很大,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听得到端木流水之前奚落我的话,但他傲慢轻蔑的神态,却不可能没人看到,谁让他个子这么高,长得这么惹眼的?
邹鹤有意替端木夫人护短,道:“年轻人见识少,有些傲慢无理的地方,我也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邹总言下之意,端木少爷傲慢无礼,是理所当然,我不应该与他一般见识,对吧?”我哈哈一笑,全无笑意,“这就怪了,他傲慢无礼来侮辱我就是对的,我有些傲气不想受他的侮辱,就是错的?”
邹鹤冷声道:“傲慢是需要资本的,他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墨菲正要劝我少说两句,却听到邹鹤如此说,当即粉面一寒,“邹叔叔,您这叫什么话?难道只因为我们在公司里的职位高一些,又或者摊上了一个好爸好妈,就可以去随意的去贬低和侮辱那些为我们工作的员工了吗?这是人人平等的社会,以您的身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不觉得很可笑吗?不,简直是可悲!”
邹鹤一张老脸登时羞的通红——这的确是人人平等的社会,但真正的人人平等,又何时存在过?
有钱的不把没钱的当人看,当官的不把老百姓当回事,这悲催的社会法则,早就浸透了人们的思想,并被悲催的正常化理解了,邹鹤因为担心端木流水的伤势,有正处在气头上,见我非但毫无认错态度,还当众顶撞他,面子上下不来台,才随口丢出了这么一句话,其实未必有更深一层的思考,却不想,这句话正好捅中墨菲心里的伤疤。
墨亦之反对墨菲与我在一起,就是因为这所谓的身份二字。
我得罪了中立派,已经够让老墨头疼,他哪里肯让墨菲也卷进来?
不然今天铲掉了张家,明天又跳出了一个端木家,岂非白白折腾?
于是见邹鹤难堪,他忙斥道:“菲儿,不许这样与长辈说话。”
“我就事论事。”
多可爱的女人啊,胳膊肘往外拐……
老墨没留胡子,所以吹不着,只能瞪眼,舍不得瞪墨菲,他就瞪我,我装作没看到,但也不再咄咄逼人,对邹鹤道:“我赞同墨总的话,但也不否认邹总的话,墨总能够一视同仁,体现出来的是在现下这个污浊不堪的社会中少有的圣洁与气度,邹总说傲慢需要资本,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大多数人,这一生都在为了金钱权势往上爬,若是爬到了上面却连傲慢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苦费劲巴拉的争做这个人上人?”
邹鹤一怔,没想到我会为他解围。
“但是,邹总,傲慢的资本应该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的,而不是别人给与的,更不是干脆的将别人的资本拿过来当做是自己的,”我语气一转,沉声道:“您说的对,这里是会议室,不是流氓混混集结的酒吧小巷,端木少爷今天站在这里,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母亲,是风畅集团的第三大股东,那么,您想过没有,他的傲慢,是不是也应该跟着他一起进入到这个会议室?还是说,奚落我嘲讽我,原本就是端木夫人交代给他的任务?”
“这……”邹鹤语塞,没办法回答我的问题,这顶大帽子,谅他也不敢替端木夫人接下来。
我冷笑一声,又道:“大家都看到了,端木少爷几次针对我的嘲讽,我都乐呵呵的笑纳了,无论我是否有傲慢的资本,至少我已经做到了忍让,可是他呢?他并不满足,他以支持我为条件,要我的女朋友,程流苏,去给他做一天女朋友,我请问邹总,请问习总,请问此刻站在这个会议室里的每一位先生女士——难道我应该继续隐忍?只因为我没有你们认同的傲慢的资本,我就应该看着我的女朋友,为了我,流着眼泪向他妥协?谁敢告诉我,我就应该这么做?!谁他妈的敢告诉我,我就应该这么做?!有种你他妈的给我站出来,大声的告诉我!”
会议室里只有我粗重的喘息,没有人吱声,他们并没有听到端木流水提出的条件,但是他们看到了流苏的眼泪,没有人怀疑我说谎,因为没有人想得出我有什么理由去得罪最不应该得罪的端木家。
老墨相信,张力也相信。
邹鹤看了一眼被墨菲搂在怀里的流苏,有些心虚道:“端木少爷或许只是想和你们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不等他话音落下,我张口便问:“邹总,能让您夫人给我做一天老婆吗?如果您答应的话,我立刻向端木少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