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脸被烧焦了,一个脸被砸烂了。”
姓沙的每每作案,总给人一种毛躁慌乱却又不失谨慎的感觉,毛躁的是他的脾气,慌乱的是他的执行力,而谨慎体现在他于对各种突发情况似乎都有预案一般的应变能力……
不协调,显然,那种谨慎、缜密的应变能力,完全不是沙之舟的性格做派,那么,便只剩下一个解释——计划,某个人事先拟定了计划,并推算到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意外状况,沙之舟要做的,仅仅是发挥他不够优秀但还算及格的执行力。
由此可见,为沙之舟制定计划的,必然是一个生性小心、谨慎的家伙。
林志是办案的老手,第一眼看到尸体时就明白了幕后存在着一个比沙之舟更棘手的货色,所以才心情沉重,意志消沉。
我却不以为意,道:“毁了容也不意味着他们的身份也被销毁,你们警察又不是只凭着长相去抓人的,指纹、血型、DNA啥的,方法多海了去了,顺便告诉你一线索吧,那个脸被踩扁的人,有妻子,有孩子,而且就生活在北天。”
林志一怔,冬小夜插口道:“这不重要吧?最多证明他是个北天人……”
我含笑不语,林志却狠拍大腿,两眼放光,惊喜道:“不,这太重要了!”
众女费解,虎姐蹙眉道:“哪里重要?”
虽然我比虎姐小三岁,说这话不太合适,但……她还是太年轻了,人很聪明,可办案经验不够多,限制了空间思维,不似林志这般,能够随意的跳出一个点、一条线或者一个平面的制约,迅速切入另一个角度来思考和推理,故而道头知尾,给他一个针别大的线索,他立马就可以挖出个大窟窿来,还是个实习警员的王小梦就更不用说了,刚从洗手间摇摇晃晃走出来的她,一头雾水。
兀自靠在流苏怀里的楚缘,心思很细腻,怯怯道:“哥,他好像……不是北天人,乍一听他说话,很像北天腔,可仔细听,还是有区别的,感觉和小夜姐姐差不多,只是像而已,那个蒙着脸的家伙才是纯正的北天腔……”
“我知道,”那种情况下,楚缘还能注意到绑匪的口音,着实不易,我笑对她道:“所以我才敢说,他的妻子孩子,应该都在北天。”
虎姐是小河市人,父母都在京华市教书,想必她也是在京华长大的,虽然两地都与北天相邻,但口音却迥然有异,就好像京津相隔不远,可北京话和天津话的差异却很大一样,北天话与北京话相似,更接近于普通话,而京华,尤其是曾经的小县城小河,口音中带着很重的方言特色,因为父母都是老师,受他们影响,虎姐说普通话,基本不带地方口音,而北天话与普通话非常接近,她在北天生活了近两年,潜移默化中难免会受北天味的普通话影响,倒也不是有意在学北天话,所以楚缘才用了一个像字。
其实现在除非是地地道道的北天人,否则已经很难听得出虎姐说的不是正宗北天话,人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这是很正常的,甚至是不可抗拒的,估计再过两年,楚缘也听不出虎姐的北天话有什么问题了。
见众女皆面露遗憾,我不禁暗笑,这群丫头十有八九是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的,所以才会对林志越发兴奋的反应大惑不解……
“小妹妹,你确定他说的是北天话?!不纯正的北天话?”在看到楚缘肯定的点头之后,林志激动道:“太好了!太好了!”
虎姐好奇:“好什么?哪里好?”
“当然好——”林志反问虎姐,“你是北天人吗?为什么说北天话?”
虎姐愣了愣,“我不是北天人,但我在这里工作……啊!”还未说完,她已经反应过来了。
“没错,”林志赞许她的同时,也对仍在抓头的王小梦露出一脸的无奈,经验这东西,没办法跨越年龄,所以他有意的做了详尽的解释,“一个人的人际关系,大多集中在工作和生活这两个圈子里面,人只有经常存在于一种特定的环境中,才会最容易受到这种环境影响,他不是北天人,却说北天话,恰恰证明他的圈子就在北天,然后……你们想想看,沙之舟就藏在这个城市里,可是为什么我们动用了这么多人手,却始终找不到他?”
王小梦总算不笨,“是这个人将他藏起来了?!对哦!不然他们今晚怎么可能一起行动!”
虎姐的眼睛也亮了,“死掉的两个绑匪,生活和工作都在北天,却冒险自己参与绑架楚南,这个才是关键,对吗,林队?”
“没错,”林志沉着嗓音,压抑着欢喜,道:“即便死掉的两个不是主谋,主谋放心的让他们藏匿沙之舟,也足以看出对他们的信任,而信任与彼此的亲密程度、了解程度或者利益关系是成正比的,这其中的任何一项,都注定了他们平日里少不了的接触,所以,我们基本可以下定论,只要查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那么在他们的生活圈子里,或者工作圈子里,就藏着我们想要挖出来的真相!”
语气一转,对于天上掉馅饼的美丽运气,林狐狸又不太确定了,“小楚啊,你确定他真的有老婆孩子?”
“不确定,”见林狐狸鼻子差点给气歪了,我又道:“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我是信的,他临死前,留了半句遗言给我……”
林志与众女同时问道:“什么遗言?”
“如果我有命活下来,代他向他妻子说一句话……”
我没说那是一句他爱她,也没说大众脸这句话,等于间接的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他相信警方是可以查到他的身份的,所以我才一定会见到他的妻子……
前者属于隐私,尽管他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义务代他转达。
后者是主观猜测,做不得准,但我是这么想的,估计,林志也是……
有了破案的苗头,有了成功的信心,就有了工作的动力,林志迅速联系收敛尸体的属下,以确认身份为最优先事项,而提到尸体,他似乎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更头疼的问题在等着他解决——尸体有三具,两个是绑匪,还有一具,是三小姐的司机兼保镖……
林狐狸只带了王小梦这样一个还在实习期的菜鸟来度假村做笔录,除了卖可怜诉无奈,另一个目的也随着舒童的到来而显露无余——当舒童穿着三小姐那身脏兮兮的无袖长裙闪亮登场并一照面就帅气的撩起一腿踢在我裤裆当中的时候,王小梦深信她就是被我约来度假却险些与我一起被绑的人,认为她是受到惊吓这才迁怒于我,殊不知,这妞脾气之所以如此暴躁,是因为她缩在被窝里吃着泡面看恐怖片,正在最紧张的情节时,四个壮得像狗熊似的大汉突然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将她打卷扛下楼塞进了车里……
当然,如此意义上来理解,王小梦认为她是因为受到惊吓迁怒于我,也是完全正确的。
她几乎是将三小姐口述的经过重新背诵了一遍,不愧是教语文的老师,语气自然不做作,再加上有闵柔在一边帮腔,口供做的滴水不漏,王小梦丝毫未起疑心,还一个劲的安抚舒童的情绪。
。。。
原本闵柔在度假村酒店准备了几个房间和一个多媒体会议室,提供给警方临时办公,但林志婉拒了,作完笔录后,便带着王小梦离开了度假村,命王小梦将不姓江的江家人统统带回局里接受审讯,而他自己,则去了搜捕沙之舟的第一线。
我杀了人,但是在认定为正当防卫之前,并没有受到警方任何限制,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被限制着的缘故吧,林志临走前,特别交代了虎姐,一定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寸步不离的保护我,最好,晚上睡觉都不要分房间,天晓得沙之舟会不会又潜回度假村。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我乐意,可众女哪里放心?
于是,林志丢下的这句话,又炸窝了……
我不知道与我关系暧昧的几个丫头是怎么商量出来的结果,但最后,与虎姐一起到我客房里来的,只有楚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