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端木少爷点的菜全部上齐,端木夫人才打破沉默,在此期间她的视线只是在我与郑雨秋身上飘来飘去,郑雨秋不以为意,或者说,是有意无视,我却做不到,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哪怕我皮糙肉厚,也被戳的浑身是眼儿。
“小南,你说你离开菲儿和小程以后,菲儿一定会喜欢上小程,和她成为好朋友,但我更想知道……如果你选择了她们其中的一个,你觉得,菲儿和小程,还有可能成为朋友……不,是有可能不成为敌人吗?”
这问题将我问得一愣——我在脑子里假设了无数问题,构思如何在郑雨秋执意不愿澄清的前提下解释清楚我与她清白如小葱拌豆腐一般的关系,却没想到,端木夫人一张口,却是一个与郑雨秋毫无关系的问题,而更让我惊讶的,是这问题本身……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可待要回答才突然发现,我心里竟是没有答案的——天真的时候我想过同时拥有她们两个,认真的时候我决定同时离开她们两个,但我就是没想过,在她们之间选择一个……
占有一个,离开一个,其实这才是比较现实比较理所当然的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吧?
但我为何一直没有过这种想法?
或许就是因为,潜意识里,我早就知道答案,故而回避……
如果我选择了墨菲,离开流苏,以流苏的性格,一定不会再和墨菲较劲,因为那傻丫头现在仍有内疚和后悔,不该在我与墨菲有矛盾有误会时向我表白情愫,觉得那是趁人之危、趁虚而入,不见得是真的爱她胜过墨菲,而她却肯定是对墨菲横刀夺爱了,所以她才想要光明正大的和墨菲再来一次竞争——自流苏产生这种想法并付之于行的时候,她就已经有输给墨菲的觉悟了,又怎么可能输不起呢?
她渴望的公平竞争,解剖开来,可能更像是一种解脱,解脱自己,更是解脱被自己束缚的我……
就像墨菲所说的那样,流苏是个不自信也不坦诚的女孩,尽管嘴巴上很强硬,但心里始终觉得,她各方面都不如墨菲优秀,所以我肯定是喜欢墨菲更多一些……
可墨菲呢?
我宁可相信墨大小姐能接受我的花心,允许我有流苏、紫苑、小夜、妖精,甚至是我妹妹,也无法想象,我选择了流苏而没有选择她,她依然能和流苏做朋友……
墨菲善良,却也要强,只要她一天没有输给流苏,她就可以和流苏做一天的朋友,一辈子分不出胜负也无所谓,但如果有一天她输了,她脑子想的,绝对是……我要赢。
墨菲善良,在于她从不执着于成为唯一的胜利者。
墨菲要强,在于她绝不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失败者。
所以,墨菲可以允许流苏作为对手而永远存在,但绝不会允许她作为赢家而存在哪怕一天,不止流苏,她对我身边任何一个被她视为竞争对手的女孩,大概都是如此心态,当她们成为赢家……朋友?
绝无可能!
敌人?
百分之百!
“回答我。”端木夫人见我久久不语,表情更严肃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端木夫人强硬道:“我想知道。”
“这与您蛮不讲理的帮张家父子有关系吗?”别说回答,我甚至不愿意去设想,端木夫人咄咄逼人,就算是我也不禁有点上火了。
“当然有关系,有直接关系,”端木夫人朝郑雨秋看了一眼,“蛮不讲理吗?嗯,确实蛮不讲理了,你们以为是张力求我帮忙我才坐在这里的吧?”
“不是吗?”郑雨秋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可她明显也对张力如何说服了她姐姐感到好奇。
“我刚刚就说过了吧?我来,一,与利益无关,我没要他一分钱,一分好处,二,与人情无关,只有姓张的欠我的,我不欠他姓张的,还有第三,与交情无关,他是墨亦然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郑雨秋蹙眉,“那你为什么帮他?”
端木夫人反问,“你又为什么帮楚南?”
“我喜欢他,我为什么不帮他?”
“你喜欢他,所以我必须帮张力,”端木夫人道:“因为菲儿也喜欢他。”
郑雨秋听不明白了,我也糊涂了,郑小姐没好气道:“喜欢他的女人多了,与你帮不帮张力有什么关系?”
“为了你的前途。”
“越说越扯,”郑雨秋道:“你要说为了我的前途,不让我喜欢楚南这个因为傻缺怎么看怎么没前途的穷小子,我勉强还能听得懂——我的前途和墨菲有什么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和墨菲有关系,和姓张的又有什么关系?”
“不用退一万步……”端木夫人苦笑摇头,“你再往前走一步,就知道你的前途和菲儿到底有多大干系了,就明白我为什么蛮不讲理也要保全张力了——这是在为你的将来投资!”
“我听不懂。”
“您是指……风畅与月之谷的合作关系?”我觉得我已经听懂了,“您觉得如果我与郑小姐……”
“雨秋!”郑小姐插口道:“你再叫我小姐,小心我跟你急。”
“对,”端木流水习惯性吐槽:“不要钱的小姐不能算小姐,还叫小姐就是得便宜卖乖。”
郑雨秋冷笑道:“端木流水,你觉得自己长得很帅是吧?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信不信我招呼一声,就立马有人进来料理你,让你卧在盘子里比这条石斑鱼还难看,连你妈都不认不出你,消费了你还不用买单。”
“我信,我哪比得了您,被某人皮鞭蜡烛调教着,骑在木马上浪叫也还是那么好看,不过……某人享用了这条难看的石斑鱼,也乐意买单消费,享用了你这条漂亮的美人鱼,却拒绝付费,让我很气愤,楚南,你丫到底是什么口味?难道我小姨还不如这条石斑鱼让你满意?”
这俩货吵架无底线无节操,怎么损怎么招呼,若说之前我对端木流水欺负郑雨秋一事还有些耿耿于怀,现在却是真心觉得,端木夫人的家教实在太失败,这俩货连同她这姐姐母亲,都欠收拾……
我自动过滤两块奇葩,若无其事般继续说道:“您觉得如果我与令妹真的走到一起,已经确定全权负责合作项目的菲菲和流苏势必会将敌对情绪代入工作中来,于公于私都大大不利,所以您才不能无视墨家消弱张力,于是为他们父子出面说情,我若同意与张明杰化干戈为玉帛,张家便是欠了您人情,同时张明杰也有了一个把柄被您和雨秋握在手里,墨、郑立场冲突时,张系势必会站在你们这边,如此即可钳制墨系,维持一种与之前性质类似的平衡关系,只不过天平两端的主角不再是墨与张,换成了墨与郑而已,张与郑是从属关系,同时,拥有端木系与张系的支持,也可以凸显雨秋在月之谷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平衡,从属,特殊性,可谓一举三得……”
老谋深算,眼光放的很远啊,端木夫人在不插手高层管理就可以常年维系墨张平衡,是手段,绝非偶然,这个女人,心思太细了,这也算是敏感的一种表现吧?
可见,人的性格中,并没有哪些一定是负面的,只看有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向——端木夫人的敏感,老张的谨慎,老墨的狠辣,用在其他方面都不算优点,可创业守业时,却变为了成功的关键。
“如果你不答应和解呢?”郑雨秋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察觉到我对她和端木流水打嘴架十分反感了,赶紧认真了一些。
我不答,问端木夫人,道:“您是昨天才答应帮张力的吧?但市场部去澳门洽谈吴乐峰,却不可能是昨天才决定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墨董不可能放他离开公司,而有能力让他临时插队搭上飞机又能不通过高层批准且还能暂时不被墨系知晓的,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您和老张联手才能做到——老张如果早就有意让张明杰离开北天,不会昨天才求您帮忙,所以……这是您的主意,对吗?明知道我与吴乐峰是朋友而我与张明杰有不合,还让他去,显然就不是为了那份代言合同,因此一定是另有目的的……是您说服了张家父子,如果我不答应和解,就由张明杰承担所有责任,跑路,切断被我抓在手里的把柄,张力就不用被我宰上一刀了,我没猜错吧?”
此言一出,郑家姐妹的脸色皆是一变,郑雨秋是怒,端木夫人是惊……
“小南,我还是小看你了……”
端木夫人没有否认,让我苦笑更甚。
“您小看了我,我也低估了您啊,您的手段可真不像您的外表这么清纯可爱……”
调侃,是因为心里搓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