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你的话?”我失笑道:“张少爷,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还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叫套话?你张家和龙啸天没有半毛钱关系,用的着和那些怕被连累的奸商贪官们一起提着脑袋找许恒杀之灭口吗?既然不为自保又没有仇怨,那你告诉我,除了钱财利益人情债,你找许恒,还能是为什么?”
“张家和龙家确实没有任何往来,不想有,也不敢有,毕竟龙珊龙秘书和龙家有那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含糊关系,但是……”张明杰目光灼灼,道:“楚少恐怕不是仅凭于此就断言我张家经济上遇到了麻烦吧?”
“你说,我听。”我和他一样谨慎,不会轻易被套出哪怕一个字。
张明杰依然平静,或者说,是比之前还要平静,“我已经说过了,楚少不是忽视了,就是忘记了吧?”
“什么?”
张明杰淡淡笑道:“难道楚少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受不了这货卖关子,皱眉道:“我好奇的事情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件?”
“我——”张明杰指着自己,拉了个长音,笑道:“……为什么让沙之舟出现在柳晓笙的宴会上?”
“想嫁祸柳……”话到一半,我猛然醒悟。
张明杰的笑容多了一丝得意,就像刚才揭他张家老底的我,“以楚少的聪明,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要嫁祸柳公子吧?”
“你并不是单纯的想要掩人耳目,”我蹙眉道:“还有报复……你早就知道柳晓笙和我联手了,知道他会将你张家求助柳家的事情告诉我?”
“柳公子这个人啊,聪明,却不难懂,因为他太冷血,太现实,也太骄傲了,”张明杰鄙夷的笑着,好像柳晓笙就坐在我旁边一般,用略带自嘲的口吻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时刻清楚并了解自己价值的人,即使不会为此成功,也总不至于落得狼狈不堪,而我就非常清楚我在他柳公子心里面的价值。柳公子与你解怨释嫌,是因为我在中间周旋?怎么可能,对他柳公子而言,我就是一块恰到好处的垫脚石罢了,可以帮他放下即使他不想也不得不放下的骄傲,然后作为筹码,与你互换利益,争取到他可以争取到的最多的平等姿态,以这样的形式来保障或者说是说服乃至催眠自己并没有贬值,更何况,你能给他的,或者说,是你背后的人可以给他柳家带来的,确实比我能给他的要多得多、现实得多,所以当他答应我与你解怨释嫌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够猜到结果了——你能够开出多少可以碾碎他骄傲的条件,我不清楚,但我十分清楚,他能够打动你的条件,就仅此一个而已。”
我没有否认,也没办法否认。
虽然碍着郭享、星雨的关系,便是再大的仇怨,我也可以不去和柳晓笙计较,可扪心自问,彻底解怨释嫌,还要当众给他那么大面子,我做不到——没尊严我还有脾气呢!
柳晓笙能打动我的条件,确实只有一个——帮我整垮野心勃勃的张家。
为了墨菲,为了流苏,尊严和脾气我都可以不要。
“事实也不断证明了我并非多疑——墨亦之套现,想出手一块闲置地皮,还未实际操作,风声就已经传了出去,东城萧三爷立刻以讨人情债的姿态找上柳家借钱,让柳晓笙更有理由推脱他承诺借给我应急的那笔钱了,”说到此处,张明杰顿了顿,自嘲的语气转得玩味,道:“萧三爷和楚少有没有交清、有多深的交清,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但楚少和萧三爷那个宝贝疙瘩一样的独生女儿有没有交清、有多深的交清,恐怕已经成了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吧?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呢,天性使然也罢,还是因为竞争对手太多太优秀所以耍小女孩心机也罢,萧家那位小公主在恋爱这件事情上的过分高调过分张扬并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可楚少完全放任自流的态度,却实在让人看不出猜不透,百思不得其解,不说你安静低调谨慎细腻的性格,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即使心知肚明根本没人会相信你和墨总是清白的,你还是很注意澄清和维持你们俩在人前的关系与距离,尽最大努力去保护她和程小姐不被流言蜚语伤害,但惟独对萧家这位小公主,你是完全默认的……”
提到萧妖精,我就觉得脑袋大,说不清是无可奈何的沉重还是醉酒一般轻飘飘的晕乎,好像撑大了脑袋的东西,是烦恼和幸福各占了一半。
默认?
张明杰这词用的,让我哭笑不得,又不得不认同其精准。
萧妖精不是面子上骄傲骨子里自卑的墨大小姐,也不是面子上自卑骨子里骄傲的程姑奶奶,那个丫头从不掩饰自己的自卑,但也绝不会藏起自己的骄傲,都说难得糊涂,她不是不懂,她是不屑,所以她张扬,她高调,因为她不会装糊涂,也不会让你装糊涂——我默认,是因为我知道,违心的否认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冷酷到底彻底粉碎她的骄傲,然后在无尽的内疚中盼望着期待着她重新振作起来变回那只善良快乐、会自卑也会骄傲的小妖精,一种是我的冷酷在她的火热攻势下不堪一击,而失败的否认就意味着再也无法逃避,我必须面对她的感情并做出回复,承认在这场爱情的战役中,我已经成为了她的俘虏……无论是哪种结果,作为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的我,都没有去尝试的勇气。
所以,默认,仅仅是因为面对妖精,我总是不知所措罢了,至于自己到底是不敢否认还是不想否认……我不敢想,唯恐一秒钟就变成她的俘虏,趁还能糊涂,我难得糊涂罢了。
“我也不明白张少,你可不像一个为了八卦而八卦的人啊。”
张明杰一怔,失笑道:“楚少太紧张了吧?”
“不应该吗?”平稳的语调里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威胁口吻,我并不担心张明杰以为我在虚张声势,“用萧一可确实可以要挟我,前提是,你要有那个胆量和本事。”
“所以楚少大没必要紧张,一来我确实没那个胆量和本事,二来,老奸巨猾的龙啸天死都死了还晚节不保呢,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一片一片的,谁若还觉得萧三爷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只凭心狠手辣就活到了今天的,不是傻逼是什么?跟着死鬼龙啸天一起倒霉的人里面,十个有八个和他萧战赫有过恩怨,他岂能毫无防备?我敢说,现在动他本尊,都比动他女儿难度低,”张明杰笑了笑,语气一转,继续之前的话题,道:“我认定楚少和三爷之间关系匪浅,就是因为以萧三爷对女儿惯有的紧张在意,却始终没有阻止你们的亲密来往,他拿着人情债去找柳家借钱买咱们风畅的地,就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几个巧合串联到了一起吧?至少我张明杰没有这样的天真和乐观,所以我主动联系萧战赫,介绍邢思喆这尊太财神给他,果不其然,他对邢思喆这个人的兴趣,远远大于邢思喆几乎免息借给他钱这件事的兴趣,这不就一目了然了吗?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张明杰有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自信,即使全被他料中,我自然也不会承认丝毫,可心下却着实惊讶这厮的狡诈——之前我还大呼侥幸,觉得三爷钓出邢思喆这条大鱼,出乎意料的简单顺利,不想,却是因为张明杰存心利用邢思喆来试探三爷求助柳家的真实目的!
既然识破了三爷借钱是别有用心,那无论是得出萧柳两家唱双簧,还是他们与我和墨家串通一气的结论,便都不是一件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