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羞涩了还是气恼了,她小心翼翼放开我的手,冷冷对两个妹妹道:“听他说话了,死不了了,你们俩放心了,鼻涕眼泪还没擦干净,就想着怎么帮他出气了,是吧?真以为我看不穿你们俩那点小心思?一唱一和的,借着程流苏提到曲小姐,相互比较想诱我上当,见我不理,就话题一转,扯到我身上来,故意羞我,还是想让我主动跟你们聊聊程流苏怎么聪明,曲笛奏怎么厉害,是吧?然后你们俩再顺理成章的质疑小奏,拱我的火,对吗?她曲笛奏既然那么厉害,怎么连一个小小的沙之舟都摆不平,让他又有机会跑出来伤了这混蛋小子?”
“哪有……”两女异口同声,却否认的同样没有底气,既有被识破意图后的心虚,亦明显流露出对那位她们不敢主动去质疑的曲小姐的忌惮,还有一些……不满。
她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林志和墨亦之里里外外安排了那么多人手,我以为至少在公司里他是绝对安全的,没想到那群蠢货一个个全是吃白饭的睁眼瞎,被沙之舟这条疯狗混进去了竟然毫无察觉,这件事情,无论墨亦之还是林志,都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哭哭啼啼的她咬牙切齿插口道:“尤其是张家那对狗父子!姐,你不能放过他们!沙之舟肯定是他们带进去害楚南的!他们就是不想给楚南那百分之七的风畅股份!”
“真若如此,你就是帮凶!”她语气严厉,不知是愠怒还是迁怒,道:“百分之七,张家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抢也要给楚南抢过来,这话是谁说的?!”
“我……我……唔……姐,我错了……我不知道结果会这么严重,我就是想讨他高兴,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害他啊……唔……”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女人一直在哭哭啼啼,听我说话了,她比谁都高兴,又比谁都温柔呢……
傻女人,想太多了,张明杰想我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边哭边笑劝道:“姐,不能怪小秋的,相公逼张家,谋得原本就不是那百分之七,而是想用这百分之七,将沙之舟给逼出来,目的虽然达到了,可谁也没想到罢了,沙之舟竟然是光明正大的从张明杰办公室里冒出来的,可这也更说明了沙之舟与张明杰之间是有关系的啊!”
喜欢迁怒的她也知道自己语气重了,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声音变软,道:“我不是怪谁,只是觉得……你们都知道他这种想法冒险,就该劝他。”
哭哭啼啼不无吃味道:“能劝的话,他身边的女人就已经劝住了,哪还轮得到我们?”
边哭边笑则道:“姐也相信张家人不冤枉吧?那——咱们怎么整他张家?”
沙之舟和张明杰确实是串通一气的,可我并不希望她们出手帮我去整张家。
我想开口拒绝,却苦于无法发出声音,只是抵抗那昏沉的睡意,便已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一般,然而让我异常惊讶又略感欣慰的是,总在将我随意摆布、任性忽视我主观意愿的她,这次居然难得理解了一回我的心思——
“我当然知道张家父子不冤枉,也想给他们一些厉害尝尝,可张明杰若只是险些害死这混蛋小子倒也罢了,也差点害死冬小夜啊,这笔账,混蛋小子还怎么可能允许旁人插手?他的性格你们不清楚吗?一定是要亲自与那对父子算清楚的。之前我对他善做主张的那些事情已经让他对我偏见极深,把他得罪透了,不见他现在对你俩都比对我尊重客气得多?我若再敢替他做了他想替他女人做的主,恐怕在他眼里,我也不比张明杰沙之舟他们好到哪里……”说到最后,语气哀怨,竟有些委屈,我睁不开眼睛,却仍然很真实的看到了一般,她目光强势,不甘却又无奈的盯着我的脸,不愿承认偏又不屑撒谎,瓮声瓮气的像个赌气孩子似的吐出三个字来,“我怕他。”
我欣慰,不是因为她怕我,我感激,不是因为她勉强算作体贴的体贴——仅仅是因为她说的那句差点害死冬小夜……
差点,证明小夜确实还活着啊!
我彻底放心了,以至于在很久很久以后回想起此时这一刻,都会觉得莫名其妙——我亲眼看到、且清楚看到,沙之舟那一刀确确实实是插在了冬小夜的心脏位置,直没刀柄,可为啥相比我自己的眼睛,我却更容易的相信了她的话呢?
不同于之前两女提到小夜无恙时,我的信任多少掺杂了一些自欺欺人自我安慰自我催眠的成分,心始终是悬着的,反而是最初莫名其妙诅咒了小夜的她,让我深信不疑,无比安心……
边哭边笑用听不出一丝惊讶的惊讶口吻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姐你怕的人?”
“我当然怕,我怎能不怕?我怕不合他的心意,他更不愿和我打交道……”她不理那妞话里的暧昧,苦恼的口吻中听不出一丝做作,忧愁苦闷道:“这两年,来自家族的压力和阻力愈发强烈也愈发不加掩饰了,家里对此也渐感力不从心,开始转过头来向我施压,我反感,却可以理解,毕竟,在我们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的百年家族里面,一个家庭的实力再强大、权威再巩固,也是得益于家族的信任与给予,自然得到的越多,对家族的责任亦越大,所以面对他们针对我所施加的压力、制造的阻力,强势与镇压都不可能是最好的平息矛盾、解决冲突的手段,一味的激化、反弹,只会让目前这个稳定繁荣的家族出现裂痕,裂痕一旦产生,便再难修补,支离破碎或许遥远,但已不是不可预见,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结果,我不想,家里不想,家族也不想,尤其是当个人的妥协就可以解决现在所有的问题、并为自己的家庭争取到更多甚至是最多权益的时候……所以,整个家族都在逼我,我的家里也在逼我——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既非野心昭昭之徒,也非天真狂妄之辈,又或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们聪明,更乐于安逸,因此并不是想用那个条件刁难我、击退我、让我放弃什么,而是害怕自己会失去什么,所以逼着我满足那个条件,继而可以放心给予我更多,去守护他们现有的安逸罢了。”
“当然啦!”哭哭啼啼道:“不说姐生下来就是个天才,还有血统优势,其他竞争者根本不配与姐放在一起比较,单说这些年家族事业在姐的引领下蒸蒸日上,就足以证明姐是最适合继承家族掌舵者的人了,他们又不是瞎子傻子……”
“他们不是瞎子傻子,所以他们更清楚我的缺点是什么——但凡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没有我得不到的,可如果不是我稀罕的东西,便是别人再怎么稀罕,我也很少懂得珍惜……他们觉得我叛逆,我任性,对我这种随心所欲的性格不放心,也是正常的,说实话,我自己都对我自己不放心,尤其是——”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又握起我的手,却是在我手腕处不知轻重的拧了一下,才继续气恼说道:“尤其是四年前,一向懂事乖巧的可怜竟然在学校里伤人,怕她是交了什么坏朋友,让你们去查了小缘缘的底细,知道世界上居然真的有楚南这么个混蛋小子以后,再面对家族提出来的那个该死的条件,我竟连一点底气都没有了……莫名其貌!真是莫名其妙!”
你莫名其妙什么?该我莫名其妙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