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诺笑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位萧姑娘,还有我家的大小姐,明明都是极有主见和主意的非常女孩,可为何家人的话都未必肯听,却极听楚先生你的话了。”
“因为比起他们的父母,我更像她们的家长吗?”我有点嘲讽,有点自嘲,还有一点点自豪。
我自知并没有那般老成,只是记住了老爷子对我的谆谆教诲,然后原样照搬过来要求她们罢了,虽然我自己从不是她们的榜样,顽劣出格让老爷子头大失望远胜她们于我,或许也正是因为从她们身上看到了曾经自己的影子,懊恼愧疚年少时自以为是个性的偏执和狂傲让老爷子操碎了心,我才无法无视和纵容她们吧?
滥好人?
不,只是不想看到曾经的自己,悔恨时光无法倒流罢了,好在知错改过,为时不晚,我可能一辈子也成不了老爷子那样正直的人,但我至少懂了,他是值得我一辈子引以为傲的人,和许许多多平凡而伟大的父亲一样。
“也许所有人都忽略了她们并不是因为喜欢才与众不同的,包括她们的家人,然而在你眼中,她们却始终不是什么非常女孩,即使认可她们的优秀,也不会为此包庇纵容她们被更多人认为是性格是特征的缺点,坚定或者说是自然而然的认为,在她们的成长过程中,最需要的并不是信任与肯定,认同与赞扬,而是悉心的呵护与教诲——从这一点来说,你的确比她们的家人更像是她们的家人,但……”甄诺摇了摇头,道:“你不是她们的家长啊,可能在你看来,她们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不过只要她们没有幼稚到搞错了这一点,那就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了。”
我闻言一怔,“理解什么?”
甄诺笑而不语,刚刚帮我换了一瓶液的若雅浅笑着道:“既非对亲情的渴望,那么一个女孩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像家人一样的信任和依赖,这份纯粹的感情又是什么,怕是想对自己撒谎都难了吧?在你成为她们憧憬中的那位家人之前,她们最害怕的事情,便莫过于你不想和她们成为一家人了。”
她有意无意的咬重憧憬中这三个字,我当然知道她想强调的是什么,面皮发烫,亦不敢再继续聊这个话题,转过头来,问甄诺道:“甄小姐,你方才说,你听人赞过小夜的身手好,是听谁赞的?北天的三小姐,还是……京城的曲小姐?”
甄诺不但身手好,头脑也很好,“楚先生其实是好奇,我究竟是你口中那位三小姐的人,还是那晚不慎玩过火得罪了你的曲小姐的人,对吗?”
“算是吧……”其实我已经得到了我想知道的答案——那晚出现在我家对门的,果然是京城曲蛇蝎!
蛇蝎女人曲笛奏,就是东方妈妈冉亦白!
果不其然,甄诺道:“我是曲小姐的人,在北天负责照顾东方大小姐,不过楚先生是知道三小姐们的关系的,所以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三小姐的人,在我看来,她和曲小姐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一定要严格些说,那么,我既不是曲小姐的人,也不是三小姐的人,因为当我第一次见到东方大小姐的时候,曲小姐就对我说过,我从此只是东方大小姐的人。”
有毛区别……东方离家出走的时候,你还不是听她妈的话,想抓她回家?
甄诺自己答的详细,我也不好再问她什么,我昏迷了几天,相比对三小姐抑或东方妈的好奇,更想知道的事情是在太多太多了,于是我问冬小夜,沙之舟到底是怎么逃的?
张明杰目前怎么样?
案情进展如何了?
公司又是什么情况?
被曲小姐和三小姐们的关系搞得有些混乱的冬小夜对我一连串的问题颇有些措手不及,也顾不得自己的费解与好奇了,目光飘忽,避重就轻,告诉我说流苏和墨菲好像很忙,公司天天开会,但具体忙些什么,她没问过,只是看到她们每天都会将一些公司事务带到医院来做,为了不影响我,她的病房就变了那两个家伙的临时办公室兼会客室,所以楚缘和妖精才会一直留在医院里,首先是因为那俩大丫头根本没有时间照顾我,其次……她们也不会照顾人,工作起来,甚至不会照顾自己,然而最累的还不是两个大丫头或者两个小丫头,而是我的紫丫头,最会照顾人的她,变成了我们所有人的保姆不说,还要应付每天都来探病的人。
冬小夜似乎很希望用每天都有人来探病这个话题来回避之前那些答案可能会让我感到很不爽或者很失望的问题,可我并不上当,坚持要知道有关沙之舟张明杰和案情进展的一切情况,冬小夜死活不想当这个恶人,竟耍起了赖皮,推倒林志身上,说让他明天亲口告诉我……
我得看出虎姐并不是怕流苏墨菲她们埋怨她多嘴,而是自己就对那些肯定不如人愿的事情十分抵触,再加上一旁有陈若雅帮腔,说我刚刚转醒,身体仍很虚弱,应该多休息,少劳神,便不再难为她,毕竟,她也未痊愈,影响心情的事情,对她亦有损无益,便又哄了她几句,就催她回去休息了。
其实我是很想与虎姐多温存一会的,可不用问也不用别人告诉我,用眼看就看得到,明显消瘦憔悴的虎姐在我昏迷这几天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我再迟钝,也明白流苏和墨菲为什么要将工作带到医院来做,绝不单单是因为我,恐怕一多半是因为虎姐——为了不影响她们的工作,虎姐肯定会勉强自己不让她们揪心、分心,所以她俩貌似打扰了虎姐休养,事实上,却是来强迫这妞吃饭睡觉的,可即使如此,这妞依然不让人省心。
她为何这个时间来我的病房?
就是因为又失眠了,想过来看看我,刚巧一出门,便瞧见若雅和两个小护士匆匆忙忙进了我的房间,猜到是我醒了,激动之下,头发晕,还摔了一跤……
虎姐现在精神虽好,可提心吊胆好几天,这口气松下来,却也更掩不住身体的疲惫与虚弱了,她还想多留一会,陪我多说说话,可我不许,陈若雅不许,甄诺也不许——沙之舟的目标不止我一人,还有虎姐,所以三小姐们给甄诺下了死命令,要求她必须照看好冬小夜,她哪敢怠慢?
刚才虎姐摔那一跤,就给她吓得够呛……
虎姐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随若雅与甄诺出门前,犹豫再三,不知是没话找话,还是有意为我补了一针预防针,道:“小佑这两天情绪不太好,明天她过来看你,如果甩你脸色或者发你脾气,你迁就她一些,最好……能哄哄她。”
我吓了一跳,“她脚伤的很厉害吗?”
虎姐怔了一下,含糊道:“有些关系吧,可能会留下一些疤痕……”
假小子再像小子,可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
疤痕虽然留在脚上,可是和留在脸上的所造成的心理负担大概是差不多的,肯定不好受啊……
关心则乱,何况天佑是为我受伤,我心里自责的厉害,已经在想明天该怎么安慰和感激她了,便没太在意虎姐的异常,直到天亮以后,才知道她说天佑情绪不好,与脚上的伤没有太大关系,而是因为另一件事情,一件在我昏迷时,轰动了北天乃至全国的大事件……
先说虎姐离开之后,送她和陈若雅出了门的楚缘便一个人回来了。
“一可呢?”
“还在哭,”楚缘关了门,又关了屋顶的吊灯,只留了光线柔和舒适的床灯,将刚刚冬小夜坐过的软凳又朝我床边拽了拽,坐下便吹鼓一张小脸,瞪着我,没好气道:“哥你实在太过分了,就算波波姐说错了什么,你也不该那样凶她。”
我苦笑道:“凶她?我是动不了,不能打她啊……”
楚缘要拧我,但找不着下手的地方,气呼呼道:“你干嘛这么狠心?”
“我不狠心,她会怕吗?她若不怕,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她萧一可今天绝不是说说而已……”
“呸呸呸——”楚缘故意把唾沫都喷在我脸上了,然后一边用手帮我擦,一边心有余悸,道:“这种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