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以前不喜欢程流苏,以后也不可能喜欢她,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看懂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所以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敌视她,也不会再不讲道理的贬低她、否定她了,”楚缘不无吃味却难得夸奖和认同了流苏,道:“从你出事到现在,程流苏没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东方用裁纸刀割伤了张胖子的手,被她一耳光打哭了;墨姐姐赖在医院不肯回公司上班工作,被她一耳光打哭了;小夜姐姐自责哭鼻子,被她一耳光,打得不再哭了……她就好像没事人一样,还是每天精神饱满,嘻嘻哈哈,除了工作,就是陪小夜姐姐和小佑子聊天说笑,甚至很少过来看你,来了也是关心我和波波姐更多,最多再帮你用棉签蘸水湿湿嘴唇就走了,好像你只是在睡觉,我们都怕你醒不了,只有她生怕吵醒了你似的,连句话都不跟你说……我以为她就是没心没肺的,直到你昏迷的第三天晚上,一直照顾小佑子的小紫姐姐过来说替我和波波姐守夜,让我们早些休息,我睡得不好,半夜醒了,起床出来上厕所,听到这房间里面有哭声,可并不像是小紫姐姐,就蹑手蹑脚过来偷看,才发现是早就和墨姐姐一起回去的程流苏又偷偷折了回来,她就像现在我这样,跪在床边,把你的手放在她头上,傻乎乎的看着你,哭的好伤心好伤心,我都不好意思进来和她招呼,第二天我问了小紫姐姐才知道,她是等墨姐姐睡熟以后溜回来的,不想让我们看到,所以让小紫姐姐哄我们早睡,她白天不敢来看你,不敢陪在你身边,是因为害怕,怕自己会哭,怕我们看到她哭,怕我们知道,她其实和我们一样恐惧、担忧、软弱,她只是在伪装坚强,以此让我们坚强一些罢了……这几天她的脸一直有些肿,她说是公司医院两头跑,休息得不好,累的,可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了,她是自己打的,因为脸不肿,肿的就只有眼睛了,那样大家就都要知道她经常一个人偷偷的哭了……”
我眼眶发热,鼻子发酸,那傻丫头,到底是有多傻?
楚缘望着我,幽幽叹道:“哥,程流苏……这是我最后一次叫她的名字了,以后我人前都会叫她嫂子,人后也只会叫她流苏姐姐了——她喜欢你,是你的幸运,却是我的不幸。”
“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楚缘道:“我十分确定,虽然嘴上还没有人承认,但小夜姐姐,小紫姐姐,墨姐姐,波波姐,还有东方,她们心里都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即使现在没有,将来也一定会有的。”
将来的事情,我不敢去想,干脆当起了鸵鸟,道:“你跑题了吧?还没告诉我呢,知道我凶一可是为她好,为什么还说我不该凶她?”
楚缘用强调的口吻,道:“我说的是,你不该那样凶她——你要凶她就凶她,干嘛要提王小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波波姐是最讨厌王小萌的,说她不如王小萌,简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正因为知道,正因为了解,所以我才刻意提王小萌啊,妖精最讨厌王小萌,所以也最不愿意输给王小萌——但我不敢告诉楚缘我是故意刺激妖精,别看这丫头现在为妖精愤愤不平,我若表露太多对妖精的关心和期待,她一准翻脸吃起醋来,何况现在,她已经在嫉妒流苏了,话里话外都有一种冲我扑面而来的火药味儿……
我索性转移话题,问道:“这几天家里有事吗?爸妈不知道我受伤吧?”
“你不让,我哪敢说啊?”
我一怔,“我不让?”
“闵柔姐和小秋阿姨说你在救护车上醒过,虽然神志不清,口齿也不清,但嘴里哼哼唧唧一直没停过,不能让爸妈知道你受伤……”
生死大事,闵柔郑雨秋应该不敢代我撒谎,那我果然是昏沉中说了那些话。
楚缘瞪着我,两只眼睛又开始泛红,心有余悸道:“就你是好儿子,也不知道替我想想,万一你醒……醒不过来,我……我可怎么向爸妈交代?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既心暖,又心疼,费力抬手擦掉她眼角溢出来的泪珠,哄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哥对不起你……”
“我又没怪你,你对不起我什么?”楚缘嘴上凶巴巴的好像赌气,却很体贴的轻握住我悬着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回床上,神色倒是懊悔歉疚更浓一些,觉得不该向我牢骚抱怨似的,“我就是气你不爱惜自己,总是让我担惊受怕罢了,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没事的,所以就算你没有叮嘱,不等你醒过来,我也不会告诉爸妈你受伤的,尤其是妈,发起疯来,除了你,谁拦得住她?一个波波姐就够我呛了……”
想到后妈失控暴走后那凶暴蛮横、不顾一切的另一面性情,我和楚缘同时打了冷战,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失笑。
“这事没上新闻吧?”
“上了,但只说疑似沙之舟又在某公司行凶,没提风畅也没提任何人的名字,毕竟又被沙之舟给跑了,案情没有进展之前,有的是人比哥你更不希望这件事情的真相曝光,所以网上舆论虽然很凶,新闻报导却并不多,而且……北天也不是没有别的大新闻,官方再有意导向,媒体关注度和舆论热度现在大部分都被吸引到别的事件上去了,沙之舟这次事件应该还能再捂一阵子……”楚缘没说北天还有什么大新闻,我便以为她只是没有上心去关注那些阴暗污秽乌七八糟的官方手段,仅仅是将自己从大人们那里听到的一些随口转述给我,所以也没有好奇去追问,便听她语气一转,继续道:“爸妈知道我每天都跟着你,所以你昏迷这一个星期,流苏姐姐让我每天至少和爸妈通两次电话,就怕他们有事找你却发现联系不到,好在前阵子你跟他们说过你最近工作忙,家里又没有什么事情,他们问起你来,我也还能敷衍过去,白天呢,我就说你和流苏姐姐在开会,晚上呢,我就说你和流苏姐姐在约会,爸还好,都是关心我的,妈就太过分了,竟然警告我说,你工作我不许添乱,你约会我不许捣乱,不然就把我屁股打开花……”
臭丫头像只青蛙,将脸蛋吹的鼓鼓的,幽怨吃味的可爱表情,却掩不住对爸妈撒谎隐瞒的愧疚。
“乖,这几天辛苦你了……”
臭丫头属小狗的,喜怒转变,比翻书还快,摸摸头,立刻开心的摇起了小尾巴,在我脸上使劲亲了一口,笑道:“辛苦是辛苦,而且穿帮以后,屁股肯定是保不住了,非被妈抽烂了不可,不过……嘻嘻,看在你醒了之后第一个喊到的是我的名字,我决定还是原谅你好了。”
饶是哥们脸皮厚过了城墙,也烫得快要烧化了似的,“我是做恶梦,梦到你了……”
“我知道……”我本来是想开个玩笑遮遮羞,不想楚缘却打断了我,用自己半边脸蛋贴近我半边脸蛋,轻轻笑道:“五年前,我也做了同样的恶梦……”
我那无聊的玩笑卡在了喉咙,因为惊讶,也因为欣慰。
是啊,我梦到了五年前的事情;
是啊,醒来之后,我问了和楚缘同样的问题;
是啊……梦,终于醒了。
楚缘站直身子,将乌黑亮丽的长发撩拨于脑后,性感,却不妩媚,说不清,是稚嫩的成熟,还是成熟了的稚嫩,她俯身,在我唇上浅浅一啄,抿嘴微笑,道:“哥,你回来了。”
一种暖暖的感觉从里到外,四溢到全身,是那般舒服,是那般温馨。
我亦回吻她的薄唇,轻声应道,“嗯,我回来了。”
时隔五年,我成熟了,她长大了,她还在问,而我,终于有机会回答她了。
“哥……”楚缘舔舔嘴唇,笑得可爱又狡狯。
“嗯?”
“小夜姐姐没说吗?”
“说什么?”
“你的口水好臭。”
“滚!”
“哈哈——”
我口是心非,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也像个小傻瓜,还是让我亲了她又香又甜的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