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星辉咬张明杰才更难咬,”我一盆无情冷水,浇灭了几个丫头刚要燃起的兴奋劲,与林志相对苦笑,道:“老牛用命换来他们两棵摇钱树,蓝城垮了,李星辉锒铛入狱,这棵已经折了,他们会眼睁睁看着咱们把张明杰那仅存的一棵也推倒吗?非但不会,为了保住张明杰,牛家恐怕还会拿出一些证据,证明沙之舟之前袭击我,是受雇于李星辉的——李星辉被捕,张明杰并未慌乱,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李星辉也知道,咬死自己与沙之舟案毫无关系,这事未必就能扣实在他李星辉头上,但若是害怕纸里包不住火,急于撇清关系,如实将张明杰给供出来,那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个人一起死罢了,因为不管保得住保不住张明杰,牛家人都会全力去保,将罪责往他姓李的身上推。”
流苏失望愤怒之情全都写在了脸上,阴郁沉重道:“那我们岂不是拿张明杰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吗?”
“他撇不干净,”我笑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无论张明杰的计划多缜密,他的行事多谨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我,可是……我死了吗?没有,他在最不该放松的时候放松了,在最不该犯错的环节犯错了,于是就好比在挤满人的电梯里放屁迸出了屎——过程虽然完美,结果却非常糟糕。我知道他就是放屁的犯人,那我就不会给他擦屁股换裤子的机会,沙之舟对我来说是个麻烦,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流苏道:“可你刚才不是说,即使抓到了沙之舟,他也不一定会供出张明杰吗?”
“我的原话是,张明杰唯一还能说服自己相信的,是沙之舟即使落网了,多半也会自己扛下所有的罪,而不会供出他来——重点是前半句,他唯一还能说服自己相信的……张明杰可以这么想,因为这种想法并不荒谬,但他也只能这么想,因为除此之外的可能性,我保证,他想都不敢去想,”我道:“就算沙之舟真的不想送我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前提也得是张明杰有本事和我不死不休的斗下去,如果我告诉沙之舟,张明杰向我求饶了呢?告诉他,张家用风畅百分之七的股份向我买了平安,你们说,他还会成全张明杰吗?绝对不会!哪怕他根本不相信张明杰肯善罢甘休,只要相信了张明杰已经没有继续和我斗下去的资本,只要相信我已经有了可以再也不将张明杰放在眼里的资本,他就没理由用自己的命去保全张明杰。”
流苏先是惊喜又赞同的拍了拍手,旋即想到了什么,不由皱紧了眉头,长吁短叹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也有个前提不是吗?”
墨菲瞪了一眼林志,颇为迁怒道:“抓不到沙之舟,说得再有道理不也全是废话?”
紫苑满脸忧愁,道:“人质的尸体是在城外发现的,沙之舟既然出了城,多半已经畏罪潜逃了,天大地大,想抓他,恐怕不容易了……”
“未必。”我道。
三女同时一怔,齐声问道:“什么未必?”
“沙之舟未必已经离开北天了,抓他,也未必有什么不容易。”
被晒了半天脸色的林志顿时精神一震,激动道:“你也觉得,沙之舟多半还潜藏在北天城里?”
“不确定,但这种可能性明显更高一些。”
“为什么?”却是墨菲抢在林志之前问道。
“三个原因,”我抬起手,逐一竖起还不算太灵动的手指,道:“第一,没钱——事发之后,张明杰和李星辉第一时间就被控制起来,沙之舟多半还没能拿到跑路的钱;第二,没死——我没死,小夜也没死,张明杰肯罢手吗?李星辉肯罢手吗?即使他们都肯罢手,沙之舟又肯罢手吗?第三,没路——天大地大,或许恰恰是他还藏匿在北天的原因。沙之舟出城弃尸,还弃在那么随意显眼的地方,原本想的就是一举两得吧?既告诉咱们他已经出了城,又提醒咱们被卸磨杀驴的老钱是他的帮凶。可老钱帮他出城容易,出城之后他又能往哪逃呢?沙先生的A级通缉令早就贴满全国,你们警方防他潜逃更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说机场、车站、码头、旅馆、酒店,他见光必死,单是北天周边设立的检查站就有二三十个,几乎每条路都被严密管控,难不成他真打算风餐露宿,靠两条腿跋山涉水走出中国?既然无路可逃,暂时藏在北天,等风头过去风声松些,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林志刚要张口,竟又被人噎了回去,而这次抢在他前面的,居然是天佑,假小子丝毫不掩饰话里对北天警方的揶揄,道:“就算沙之舟还藏在城里,抓他也不见得容易吧?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这些当警察的,我哥若是不愿自首,就是老死在北天,你们也抓不到他。”
林志脸色那叫一个尴尬——一辈子抓不到确实未必,但许恒已经自首了,林志纵是不服,也没机会用事实反驳天佑。
“你哥的情况和沙之舟不一样,”我实事求是,说道:“许恒离家多年,模样大变,回来之后也没有什么熟人见过他现在的样子,通缉令上那张拼图还是按照我糊弄……咳,按照我模糊的印象拼出来的,所以走在大街上也没有谁能认出他来,但沙之舟不同,丫长了一张英俊的脸有着一双沧桑的眼,容貌气质一点都不大众,属于那种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什么地方都很容易成为视觉焦点的类型,张明杰敢让他捯饬的干净利落藏在公司里,不是因为他辨识度低,而是风畅公司里面的人警惕性最低,就算有谁觉得他长的像通缉令上的沙之舟,又有谁会相信沙之舟敢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公司里出没?但是这种出其不意的大胆招数,最多也就只能用上一次,再用就不灵了……”
天佑偏要抬杠,“万一他易容呢。”
“你当拍电影呢?还易容……你问问沙之舟那大老粗,他会化妆吗?”
“不会易容,毁容总行了吧!将来跑到韩国再整回来……”
我转头对林志道:“听见了?让你的人注意着点,发现毁容的,要去韩国整脸的,格外留意着点。”
林志不晓得我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见天佑扬起下巴,一副我其实很聪明我果然也能上忙的得意模样,竟真的愣愣点头,气笑我道:“他还用毁容吗?那张脸已经被小夜揍得面目全非了吧?所以我才说,他现在只能躲起来。”
“那如果他一直藏着,不上街不出门,直到风头过去,我们该怎么办?”墨菲忧虑道:“没有证据的话,警方也不能一直盯着张明杰不放吧?一旦张明杰可以摆脱监控,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帮沙之舟跑路……”
“也有可能是杀人灭口,”我眯起眼睛,缓缓说道:“这也是我猜沙之舟十之八九还没有拿到跑路费的理由,首先,以张明杰这个人惯有的谨慎,他肯定不希望沙之舟事成之后立即跑路,因为失败的风险太高了,所以他有必要留一手,先将沙之舟稳稳栓在北天,直至风声过去,其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我下手,张明杰的丧心病狂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也就由不得我不怀疑了,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沙之舟活着离开北天……何况,沙之舟没能干掉我,他为了报复小夜,阴了张明杰一招不说,更搞砸了张少爷堪称完美的计划,结果不但让张家自断双臂,栽了老大跟头,在风畅可能永远没了翻身之力,接下来,更要面对我的指控与报复,即使无凭无据法律拿他张明杰无可奈何,可一个柳晓笙一个邢思喆,哪个又能架得住我煽风点火?我纵是烧不死他,也必烤他张家一个外焦里嫩——如果换做你们是沙之舟,你们还敢信张明杰吗?呵,哼哼……现在的张明杰,只怕比我更想弄死沙之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