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挺好的,气色心态都不错,”我压下心中复杂的想法,和煦镇定的说道:“他说自首之后,心里边踏实了,所以饭量都比平时大了许多,觉也比平时睡得香,要说有什么不适应,就是之前下了很久的决心,却没想到自首之后的待遇竟然这么好,连负责审讯的警官都对他和颜悦色客客气气,没有一点想象中的严厉和压迫感,他非但白白紧张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都还跟做梦似的,好像不那么现实,可以说,除了不太自由,其他各方面都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舒坦省心,林志对他更是非常照顾,而看守所那边,王家已经打过招呼做过安排了,到时候过去,也不会遭罪的,你现在可以踏踏实实的将心放在肚子里了。”
“真的?”听我说许恒挺好气色心态不错的时候,天佑便已经长吁了口气,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但听到后边,我越说越好,她反而又有些不信了,疑惑道:“他犯了这么大的事,闹出这么大的乱子,让北天警察的脸都丢干净了,那些警察真的一点都不刁难他吗?”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或许连我都会觉得自己在信口开河,倒也难怪天佑以为我在忽悠她安慰她,“是不是所有的警察都不想刁难他,我不知道,可你哥现在是由市局专案组负责羁押审讯的,不说他自首,案子告破,言明是林志借我之口感化,专案组的警察非但不丢脸,反而最长脸,单就说这一个潜龙庄园案,他们查出龙啸天的那些乌七八糟丧尽天良的勾当,就没有一个人觉得那厮不是罪有应得的,更别提为此揪出了多少害群之马、蛀虫奸商、流氓恶霸,你哥杀了龙啸天,固然是以身试法,但龙啸天却并不无辜,而与龙啸天狼狈为奸的那些人,以前坑害过的和今后会继续祸害的,又岂止是一两个无辜者?如果没有潜龙庄园案这般影响,上面不会如此重视,甚至会为了阻止负面舆论或掩饰或干脆掩盖真相,那么这些人的罪行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揭穿——功劳丰厚尚在其次,良心这东西,人人都有的,你哥明知故错,可恨,但勇于承担,便可敬,那些正直热血的警员们越是嘴上不能说你哥是为民除害,心里对他反而就越是同情,越是敬佩,又怎会刁难他呢?”
我话才落,陈若雅便接着道:“最关键的是,你哥是他的朋友,他将这话撩在那里,还有谁敢得罪刁难你哥啊?即使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你夜姐的面子不是?何况现在整个北天,谁敢不看他的面子?三小姐都不敢。”
我怔了怔,才恍悟陈若雅此话的用意——天佑不谙世事,我给她讲太复杂的人生道理人情世故,她未必能懂,倒不如简单直接的拿面子说事,因为她只懂这个,故而也易信这个,即使仅仅是听上去有些道理,完全禁不起推敲,可本就带着主观渴望又阅历甚少的单纯丫头,又哪里会懂其中可能存在的复杂牵扯?
不过这话倒也非敷衍,我笑里带刺的望着陈若雅,心中暗气,你丫干脆直说我借的也是她三小姐的面子不就完了?
三小姐既为许恒一事让京城苏家都开了口,得罪刁难许恒,即是不给她三小姐与京城苏家的面子,便人人皆会如此以为吧?
许恒已是必死之人,哪个脑残会为了一个必死之人,去冒犯两尊难惹之神呢——道理确实简单,我不是不懂,而是自己便不想这样理解。
不问是非只计利害,太阴暗,亦太冷漠。
然而这只是我自己太复杂,内心戏太足,实心眼儿傻乎乎的天佑其实并不懂这些,闻言果真疑虑困惑之色尽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对哦,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她?我一怔,谁?三小姐吗?
我还未来得及问,便见天佑将轮椅滑到我床边,三分急切七分好奇,道:“夜姐听那姓林的说,你和我哥聊了好长时间,有好几个小时呢,是真的吗?”
处理伤口加上挂了一瓶液,确实花了不少时间……
打死我我也不敢告诉天佑我揍了许恒,硬是装作看不到若雅反击式的戏谑目光,答道:“是啊……”
“都聊什么了?”天佑追问道。
她似乎十分好奇,亦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紧张,不过也好,这个问题,倒是可以极大程度的缓解楚缘要跟我算账的危机,我道:“聊了很多,儿时趣事啊,家长里短啊,不过讲得最多的,还是他妹妹和你。”
“他和你讲她妹妹……还有我?”天佑显得很惊讶,“他喝酒了?”
“没有啊,”我不明白天佑为何冒出如此一个问题,“怎么了?”
“没……没什么,”天佑莫名其妙一阵脸红,道:“我哥如果不喝醉,而且是醉得非常厉害的话,跟我也从不讲他妹妹的事的,还有就是……他哪怕喝得很醉,醉到那种醒酒之后都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什么的程度,他也只会说他妹妹的事情,没跟我说过他自己的事。”
或许是习以为常的缘故,天佑对于许恒的厚此薄彼,略有吃味,多是羡慕,却并无哀怨失落的情绪。
“你好奇吗?”我口中如是问,心里暗道,你好奇,你一定得好奇!
你不好奇,小姑奶奶马上就会压不住对我和闵柔关系的好奇了!
“嗯!你给我说说呗,”果然,天佑用力点了点头,但随即一愣,又摇头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天有点太晚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明天再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天佑也是口不对心,可让我好笑有好气的是,她并不是因为关心我才这么说的,这小妮子看了看左边的楚缘,又看了看右边的陈若雅,显然是怕她俩反对。
“我白天睡的有些多了,现在精神的很,而且……你听听,这妖精的呼噜有多响,我就是想睡,怕也没那么容易睡得着,你要是不困不累也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正好就当陪我聊聊天吧。”我极度无耻的让妖精做了我的挡箭牌,留住天佑,做个缓冲,让气头上醋劲正浓的楚缘有时间稍稍平息一下情绪,故而一个劲的给若雅使眼色,暗示她,趁我和天佑聊许恒的时候,先跟小姑奶奶解释解释我给闵柔的承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深以为事情的起因就是源于若雅的鼓惑,是因为她揭破了闵姑娘的心思,才让闵姑娘没了犹豫的空间和退路,故而决定破釜沉舟破罐破摔……所以这事,她本来就要负最主要的责任!
“我不困,也没事的。”天佑欢喜之情滥于言表。
“你精神好,恐怕和白天睡得多或者波波姐睡的香,一点关系都没有吧,”我的心思哪里瞒得过鬼灵精的楚缘?
臭丫头狠狠翻了我一记白眼,磨牙啐道:“你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喜事?”天佑疑惑的望着脸都快吹圆了的楚缘,问道:“什么喜事?”
“没什么,”我面烫如火烤,尴尬掩饰道:“今天不是也见了李星辉吗?和他谈的挺愉快,他答应我去指证张明杰了。”
“哦……”估计是冬小夜与林志通过话,因此已经得知结果的缘故,又或者,是这个结构早在她们的意料之中,天佑也好,楚缘也罢,都没有丝毫的惊讶、喜悦,天佑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求证似的望着楚缘。
楚缘倒也不愿在天佑面前给我难堪,敷衍似的点了点头,便对天佑道:“我去给你拿条毛巾再擦一擦头发。”
“不用……”
“用。”
楚缘两眼一瞪,天佑竟唯唯诺诺的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