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居然向楚缘妥协了!
我瞠目结舌,那感觉,就像食物链错乱一般,一只无害可爱的小兔子,竟将一只凶残健硕的豹子吓得爬到树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般——天佑怕楚缘,怕的毫无道理啊!
但更让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边,楚缘到洗手间取了干毛巾和梳子出来,完全将动辄便以回旋踢和小刀子怼人的天佑当成了需要人操心的小孩子似的,亲手帮她擦头梳发,明明自己要小着人家四五岁,臭丫头却俨然一副以姐姐自居的强势姿态,而平日里彪悍得不行的假小子,虽然一看就浑身不自在,可偏偏怵极了我家小姑奶奶的样子,硬是忍着任由她蹂躏自己的脑袋,忍着忍着,就变成享受的表情了……
我恍然,又惊讶。
恍然,是因为天佑或许本就习惯了这种逆来顺受的教育方式、相处方式,许恒待她,肯定比楚缘待她更严厉、更霸道。
惊讶,是因为我昏迷不过七天而已,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丫头,关系便已经要好到了如此程度……
我有些感慨,亦有些渴望,如果许恒可以看到现在这一幕,应该会非常开心吧?
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应该会十分庆幸吧——自首,是他人生中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一如他坚信的,他渴望的,好人有好报。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
我与天佑聊许恒的时候,若雅也没闲着,拜托楚缘客串小护士,趁臭丫头帮忙取药挂液打下手的机会,和她讲起了闵姑娘的身世。
楚缘醋劲虽大,耳根子却软,尤其闵姑娘的孤儿身份,更是惹她同情怜悯,毕竟,无论我还是她,都曾体会过单亲家庭的孩子遭受不同等待遇和异样目光时的那种感受,楚缘选择了孤僻,而我,则在被排斥被戏弄中,虚伪又卑微的努力着融入,承受的方式不同,但是当幸运并没有眷顾我们的时候,却又只有承受这一个选择,可我俩尚还有父亲或者母亲可以哭诉,闵柔呢?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三小姐视闵柔为姐妹,为什么?
因为三小姐知道,并不是闵柔选择了优越的生活,她是被选择的那一方,如果可以拒绝,闵柔一定不会离开孤儿院,在那里,她至少还有朋友,在那里,她至少拥有自由,然而被掠夺了这一切的代价,却是她必须感恩,没有人问过她究竟更在乎什么,可人人皆以她的恩人自居,她有任何的不满与哭诉,都会被痛斥为良心泯灭、贪得无厌,所以她只能微笑着感谢,再伤心再难过,再无奈再无助,她也不能流泪,即使想要放弃一切,亦有所谓的恩情束缚,她太善良,因此觉得,自己注定要用人生还人情,直到遇见我,她发现,其实还有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帮她得到救赎,既报了恩,又得到自由……
楚缘当然没大度到因为我能解救闵柔的人生,就释然她的投怀送抱,可至少还是能理解的,为何见到了闵柔无助的眼泪,我便脑袋一热,轻易许下了那样一个承诺,这便足够让我松一口气了——我并不怕楚缘计较我多管闲事,我就怕她认定了我又沾花惹草而已,且归根结底,臭丫头在意的也不是闵姑娘对我有没有感情,不过是担心我对闵姑娘有想法罢了,知我只是出于同情,她最多发发牢骚数落几句装装样子摆摆姿态便也就过去了。
这不,知道原委以后,臭丫头便和若雅一起凑过来,安静的听我跟天佑讲着许恒成长中的有趣故事,一不吵闹,二不冷战,证明她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虽然我与许恒在屋里都聊了些什么,当时主动离开的陈若雅并不知道,可我总觉得,她现在之所以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故事感兴趣,并非因为她对许恒这个人有什么好奇,而是将了解我与许恒的谈话,视为了自己工作内容的一部分——看这女人喝着浓咖啡强打精神兀自哈欠连天的模样,我几乎可以确定,三小姐派她来,不单单是照顾我、保护我的,恐怕,监视我,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我实在不能理解,三小姐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般好奇?
难道我的一言一行,她都要清楚了解吗?
我与许恒聊了太多,全部讲完,不仅一瓶液见了底,我的嘴巴都快说干了似的,天佑仍性质浓浓,意犹未尽,问道:“还有吗?”
“他跟我说的没有了,剩下就是我跟他说的了,怎么,你对我的事情也感兴趣吗?”
“有一点……那个,我对你跟我哥说了什么,有点兴趣,”天佑答过之后,仍不太相信似的,问道:“我哥真的只和你说了这么多?”
见我想了想,还是摇头,她才支支吾吾吭吭唧唧道:“你不是说,他和你说了很多我的事情吗?好像……应该不止你说的那些吧,肯定还有别的,你没说,对不对?”
我心里一跳,明知天佑这般紧张扭捏不好意思,多半是因为我转述许恒之言,除了她令人同情的身世遭遇,就是那厮极力证明这丫头单纯善良听话懂事会做家务会照顾人的种种实例,而关于她脾气臭嘴巴毒有严重暴力倾向等一系列注定会在将来让我无比头痛且必然会平添许多麻烦的缺点,我却只字未提,颇有自知之明的天佑当然不信啦!
可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我忽就荒唐的以为她这般含羞带臊的样子,是真的十分肯定我确实隐瞒了的三件事情当中那最扯淡的那一件呢。
是的,我对天佑隐瞒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许恒答应永别之前再见她最后一面,其实是骗她的;
第二件,是我为此狠狠揍了他一顿;
而第三件,即那最扯淡的一件事——许恒之所以拜托我照顾天佑,其实是想送羊入虎……不,是送小豹崽入我这大色狼之口,盼着我泡了她甚至娶了她……艹,丫真当老子是不怕死的种呢?!
“没了,就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我道:“许恒自己说的,关于你的事情,除了三围和体重他不知道以外,就没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了……怎么,你要告诉我吗?”
“你个臭流氓!”天佑还没急,楚缘先气了,二指成叉,便要戳我瞄向天佑胸部的一双完全是好奇、绝对没有一丁点下流色彩的眼睛——许恒那厮检讨懊悔自己对天佑的关心不够时,特意很婉转的将天佑发育期时营养没跟上所以是平胸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以至于她到今天都不用买胸罩……丫确实应该好好检讨自己,当哥的,不但对妹子疏于管教,一无所知,甚至连套内衣都没给买过,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想知道啊,这假小子平时究竟是怎么将这样的规模给藏起来的?
真的是自虐式的裹胸吗?
如此的好奇与渴望,实属人之常情吧?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的体重和三围,”天佑醋了蹙眉,竟语出惊人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可以现在测一测……”
“哈?”
正用脑门与楚缘的手指交战的我闻言,一脸愕然,而楚缘亦不可置信的放弃了进攻,转而望向她,“小佑子,你不会已经着凉感冒发烧,所以脑袋都糊涂了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没糊涂啊,”天佑不以为意道:“体重和三围而已,告诉他又能怎样?我既不会长块肉,也不会掉块肉的。”
细细一想,也有道理——女孩子在意体重和三围,无非两个原因,一是爱美又不自信,二,则并非是自己在意,而是怕自己在意的那个人非常在意。
天佑既不属于前者,与我又没有后面那样的关系,自然不觉得体重三围算啥不能说的秘密。
“你的体重和三围,我知道哦,但真的可以告诉他吗?”却是陈若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