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故意板起面孔,道:“在这件事情上,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小夜,是小紫,是流苏,只有许恒那件事情,你作为儿子,是对不起你老子的,但作为一个人,即使是你老子,我也不能指责你做错了什么,相反,作为你老子,我为有你、教育出你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当然,扪心自问,你这么招女孩子喜欢,有这么多好女孩喜欢你,我心里也是很高兴很得意的。”
我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向来古板严肃的老爷子说的或许是真心话,但能说出这样的真心话,毫无疑问,是在安慰我,减轻我心中的负罪感。
老爷子淡淡一笑,目光复杂却坦诚,道:“在感情方面,我有说教你的权力和义务,却没有说教你的资格……总而言之一句话,以前不成熟,以后就要稳重些,因为肩上有了责任,责任是一种承担,不是一种负担,所以你要对得起人家,要对她们好好的,知道了吗?”
“嗯。”我重重的点头。
“委屈了她们,我抽死你,”老爷子嘴里说的狠,却是满脸的欣慰,可这表情只停留了一瞬,就被焦急所取代,“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小白还在下边淋着呢,姑娘,赶紧带路!”
“伞!”我忙提醒老爷子道:“您来的时候就没带伞,现在雨大了,万一您淋湿生病也住进医院来,那我就没活路了。”
“小王八蛋,你这是关心还是诅咒?”老爷子笑骂了一句,却不理在我眼神支配下急急忙忙去找伞的若雅,而是指着甄诺刚刚放下茶几上的那本夹着信的书,道:“就在医院外面,有找伞的工夫还不如快跑几步,不带就不带了,但那东西得拿着,给这小子看见,他不全明白啦?”
甄诺猛拍一下脑门,回身绕过本来已经巧妙挡住了他们视线盼着他们遗忘的我,抱起那本书,随老爷子一起跑出了门,我暗恼不已,早知道就不提醒老爷子拿伞了,等他前脚出门我再让若雅打电话给楼下保镖准备不就好了,这一提醒,反倒是让他惊觉遗落了我早就惦记上的东西……
滑着轮椅到门口,目送老爷子的身影消失不见,重整精神,想回去敲门看看小夜和后妈,可才转过身来就被有些慌乱却摆出一张鬼脸的天佑吓了一跳,这丫头竟不声不响的跟在我后面,害我险些和她撞车。
“怂货。”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怂、货!”
天佑一副幸灾乐祸的可恶模样,幸亏是了解她,知道她蠢,蠢到看不懂现在的情形和气氛,否则我非让她尝尝我脚底板的味道不可,“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你居然怕你爸,嗳,嗳,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好笑?他要打你,你就让他打,流了鼻血都不敢擦,现在两边的脸蛋又青又肿,像什么你知道吗?忍者神龟!哈哈哈,眼睛还是红红的呢,你是女孩子吗?挨打了居然会哭,哈哈哈——”
这丫头一边抬起腿用脚丫敲我的膝盖,一边嘲讽奚落大笑不止,我忍住了没去抓她受伤的脚丫蹂躏一番,冷冷道:“我挨打挨骂你很高兴吗?”
“不是啊,”天佑道:“我是高兴看到你乖巧害怕的样子,你不是一直都很嚣张吗?”
“这样啊……”我淡淡一笑,道:“那你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比较好。”
天佑本能的将脚丫缩了回去,做防守姿态,道:“为什么?”
“因为这种场景,你以后会经常看到,老子打儿子,儿子怕老子,至少在我们楚家,是天经地义的,所以,高兴太早可不好,毕竟,你不但和我一样嚣张,而且比我更容易犯错。”
“我又不是他儿子。”或许天佑自己也未曾察觉,她这貌似不屑的一句反驳,其实没能掩饰她淡淡的失落。
“以前不是,但以后,你就是我楚家的丫头了,”我滑着轮椅到她身边,拧了拧愕然中浑然忘了躲闪的她的脸蛋,道:“你哥将你交给我,那我就是你哥,老爷子既然没反对,那意味着什么,你不懂吗?你说的没错,我怕他,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也要慢慢习惯了,习惯挨骂,习惯挨打,习惯怕他。”
天佑小脸涨的通红,打开我拧她脸蛋的爪子,扭过头去,小声道:“我才不怕……”
我明知故问道:“肩膀在颤,声音也在颤,眼睛是不是红红的,所以不敢给我看?咋了,没打你,你也会哭?天啊,你不是男孩子吗?”
“我没哭,眼睛也不红!”天佑愤怒的转过头来,瞪着一双泪汪汪的红红大眼睛,因为死死咬着嘴唇所以含糊不清道:“还有,我不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
我笑而不语,望着这个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的女孩子,我知道,她开我的玩笑,不过是在掩饰她不知不觉跟在我后面一起目送老爷子离开时那种可能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忐忑不安罢了,她并不确定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到底是接受还是抵触,哪怕老爷子已经表现的足够清楚明白,可越是如此,不说透,她心中那种触手可及的愿望,才会越让她恐惧是否只是一场美好的幻想。
我只是我,我可以成为天佑的依靠,却并不能取代许恒,给予天佑她所失去的东西。
天佑失去的,不仅仅是许恒这个兄长,对她而言,更是一个家,一个能够给予她归属感的地方。
在那个家里,她只有许恒一个亲人,而我的家里,却有很她陌生的人,他们能否接纳,自己又是否可以融入,这个年龄比楚缘大不了几岁心理年龄甚至还要小着楚缘几岁的大丫头,当然会忐忑,会不安,所以面对老爷子的时候,她才会那样紧张,那样拘谨,所以我要求她习惯挨骂、习惯挨打、习惯害怕老爷子,她的回答是不怕——因为那本来就是她所习惯的教育方式,因为那本来,就是她熟悉并渴望拥有的家的感觉。
“好好好,没哭没哭,小佑子是女孩子不是男孩子,”我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探头朝屋里看,见若雅回到靠窗的位置打电话,让楼下的人准备雨伞,忙趁机小声问天佑道:“甄诺刚才拿走的那本书,你看了?”
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抓住我的爪子狠狠咬上一口的天佑闻言,傻乎乎道:“书?什么书?”
轮到我一愣,“你们刚才看的那个东西,难道不是书?”
“当然不是,那个是……”天佑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双手捂嘴,眼神凶恶。
我急道:“是什么?”
“你爸说不想让你知道!”
“他是说了不想我知道,但他没说不许你告诉我知道,不是吗?”
天佑想了想,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可还是有些顾虑和怀疑,“你不是说我应该怕他吗?”
“是应该怕他,但你更应该怕我,因为他不打女儿,可是我会打妹妹,还有,忘了你哥是怎么交代你的啦?让你听我的话,对不?”我舌绽莲花般洗脑道:“再说,你偷偷告诉我,你不说,我不说,老爷子他怎么可能知道?即使知道了,也是我让你说你才说的,怪不到你头上的,你听我话,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没瞧缘缘也是听我的不听他的?我告诉你,我们老楚家的食物链,就是儿子听爸的,爸听女儿的,女儿听妈的,妈听我的,所以该阳奉阴违,还是得阳奉阴违的,万一打破了这种规律,会不招人待见的,懂?”
天佑一个胸无城府一尘不染的小丫头片子哪转得过来这种脑筋,脑袋都想大了两圈,果然如我所料,似懂非懂却果断装懂,道:“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