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张明杰了,连我和司马洋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若雅是演戏不假,但那瞬间释放出来的杀气,却是真的,让人足以忽视她始终挂在脸上的不屑。
“楚少的忠告我收下了,但我也想给楚少你一个忠告,或者,是给你提个醒。”
“哦?”我道:“洗耳恭听。”
有些急躁有些狼狈的张明杰,已恢复了平时的安稳沉着,目光平和如止水,道:“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赌上人生的梭哈,你的牌面好,我的牌面烂,似乎是你的赢面比我大,但别忘了,只要底牌还未翻开,胜负就不一定呢,所以,楚少还是不要得意的太早,小心乐极生悲。”
我知道,在并不是一句色厉内荏抑或死要面子的场面话。
“张少不觉得,我的牌面已经大到了你不需要翻底牌了吗?”我针锋相对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弃牌认输,至少不会倾家荡产,十年八年,悔过自新,还能重头再来,可顽固到底,等待你的结局,就只有家破人亡。张少爷的初衷,究竟是为了张副董,还是为了你自己呢?做人可以自私些,但做儿女的,还是要有点孝心的——我没那么伪善,说我之所以给你最后这样一个机会,是因为善良或者仁慈,我只是不想被迫狠辣决绝的时候,从一个并不值得同情怜悯的孤单落寞的混账父亲的背影中,体会到哪怕一丝丝的自责愧疚,因为他不配,你更不配。”
“楚少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话还是应该等你相信你真的能赢以后再说吧——你莫非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一味强调你可以狠辣决绝,就是因为你没有挑战规则的勇气和魄力,畏惧着从此真的和我变成同一类人?”张明杰自以为很了解我的笑容之所以那么刺眼,是因为他确实很了解我,至少在这一点上,他比自称观察了我三年零八个月的小白同学更笃定,“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就算是输,我也只会服输,不会认输,更何况,这把牌的牌面根本毫无意义,你我都知道,能赢的底牌只有一张,并不在你手里,而你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我手里,那么胜负,依旧是五五开,我跟得起,但你又是否赢得起呢?”
我眉头挑了挑,张明杰注意到了,故而笑得更得意了,“楚少说的对,我相信,我相信你害怕失去冬小夜,你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冬小夜,可是当你警告我这一点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意识到吗?你其实已经暴露了你那张还未翻开的底牌——我不信你敢让沙之舟见冬小夜!我赌了,赌那张底牌,发到你手里,你也不敢亮!”
我沉默片刻,才道:“你的自信毫无根据,无论我还是冬小夜,抑或我们的感情,都没有那么脆弱。”
“是吗?”张明杰道:“还是那句话——咱们,拭目以待。”
“好啊,”我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生硬的弧度,道:“拭目以待。”
张明杰脸上的笑容灿烂。
我心里乐开了花。
张明杰,终于还是咬钩了。
。。。
一进电梯,若雅脸上的那张冷酷面具就再也绷不住的碎掉了,笑嘻嘻的问我道:“官人,我刚才演的怎么样?”
我心里暗骂,你丫是在演吗?
好像都是真实反应吧?
嘴里却道:“还行,稍微有点过而已,但张明杰应该不会起疑。”
估计是做管家的日子太平淡无聊,难得有发挥演技顺便还秀了身手的机会,兴奋的若雅本就有点炫耀的意思,闻言登时不服气了,“哪里过了?”
我白了她一眼,道:“那句,我在你家冉小姐心里的分量,比她父母还重——你不觉得太夸张了吗?”
“夸张吗?”若雅却笑了,眼睛里又是那种让我看了就觉得莫名心慌的浓浓暧昧,“一点也不夸张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女生向外。”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都跟着心脏抖了一下,皱眉说道:“你误会有点深。”
“是我误会了,还是她迟钝,或者假装迟钝,仅仅是口是心非,我不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尤其是……嘻嘻,你们俩刚才聊的还不错吧?小白说要在你睡醒之前离开,可我就知道,只要没人下来打扰,她就舍不得走的,”若雅笑道:“小白再聪明再厉害,感情方面,终归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孩子,逃避就是因为不懂掩饰,稍稍接触,便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所以,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心里不可能不明白,只是装作不明白吧?”
“第一,我是她救命恩人,第二,她有求于我——对我不好,她敢吗?她好意思吗?”
陈若雅鄙视的回了我一记白眼,道:“你和张明杰是不是同一类人,我不知道,但我非常确定,你和小白绝对是同一类人——要么是真的迟钝,要么就仅仅是习惯了口是心非!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儿,搞不懂你们矜持含蓄个什么劲。”
你以为谁都向你似的那么开放?
这话我当然不敢说,怕挨揍,而且……我也不觉得这个妞是真的开放,和闵柔一样,愿意将自己作为交换某种利益的筹码,何尝不是对三小姐过分痴情的证明?
“能说点正事不?”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去深想缘由,我下意识的回避三小姐的话题,尤其是不想,甚至是抵触谈论我和她之间那种原本我还非常好奇,而且不乏一些期待的关系。
臆想有时候仅仅是虚荣心作祟,当它可能就是现实的时候,反而会让人惶恐,因为并不是谁都向往轰轰烈烈与众不同,至少我还是更渴望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和平平淡淡——梦和梦想,一字之差,千里之别。
若雅有些扫兴的撇了撇嘴,问道:“什么正事?”
“让那几个保镖都撤了吧,刚才那么一闹,张明杰也不会起疑了,毕竟,我再怎么嘴硬,他也不会真的相信我能坦然接受小夜和我妈是亲姐妹那样的现实,敏感虽然是装出来的,但反感却是发自内心的,我不喜欢被人监视着的感觉,特别是现在。”
“嗯,”若雅毕竟是医生,非常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理状态,倒也剩了我去找更多的借口让她撤掉对我多余的保护,“你觉得,张明杰信了吗?”
她是有意岔开话题,但也是真的有点担心。
“信了。”
“但他刚才说,他不信你敢让沙之舟见冬小姐,”若雅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如果他真的放弃劝止沙之舟,而沙之舟又真的不敢露面的话,你真的会同意我们用非常手段清除掉他这个威胁?”
“不同意,”我笑了笑,道:“他只有这句话说对了,我不屑和他成为同一类人,挑战法律底线的事情,我不会做,也不会拜托别人去做。”
若雅反驳道:“那许恒的事情你怎么解释?难道不算挑战法律底线?”
我打断她道:“第一,抓捕犯罪分子,尤其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是执法者的事情,我没那个责任和义务;第二,我的窝赃包庇嫌疑,在许恒自首那一刻就应该洗得清清白白了,有功而无过;第三,在我选择相信许恒的那一刻,就有为此承担一切后果乃至代价的觉悟;第四,我的动机。这件事情我之所以义无反顾不惜为此招惹无数事端和一身麻烦,更将前途和小命都挂在了裤腰带上,你当我是为了出风头寻刺激吗?我也是一肚子怨气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