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顾虑的其实是其他事情,见我点了点头,这才拉过椅子挨着床边坐下,说道:“张力正式宣布了,将风畅百分之七的股份转让给我,就在今天下午的公司周例会上,十分突然,会后更约了几家相熟的媒体喝茶,想来应该是在股东会议表决前做一些必要的公关准备吧,墨菲赶回去就是为这事儿,而且还是张力通知她的,可见那条老狐狸并没有耍阴招的意思,可中午的时候他人就在医院里,这么重大的决定,事前却没有和咱们打招呼,实在让人看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约了媒体?”我精神一震,释然笑道:“看来被我猜中了,如此就全在我意料之中了。”
“意料之中?”流苏讶然道:“之前你这么说,我还能理解,可现在你还这么说,我就想不通了——陈医生应该告诉你了吧?萧一可和小东方演了一场戏,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成功泄露给了张家人知道,虽然都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但此事在先,所以张力极有可能是在听说了你和小夜姐还有轩轩阿姨的……那个……关系之后,依然宣布了这个决定。”
说到我和小夜还有后妈的关系时,流苏下意识的打了磕巴,旁边的紫苑一愣,这才恍悟流苏的顾忌是何,慌忙望向小夜。
“所以呢?你觉得他不相信我妈是小夜离家十几年的亲姐姐,我和小夜谈的其实是一场不论的恋爱,还是他觉得这件事情传出去,并不能引来走投无路的沙之舟嘲笑报复我们?”听我说的如此直白,紫苑骇得脸都白了,见虎姐并无反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倒盼着她是真睡着了。
但我知道,虎姐听得很清楚。
流苏对结果并无怀疑,只是对过程有些不解罢了,“张家人保守谨慎,就算不拿今天这件事情做饵,他们应该也不敢赌沙之舟不会来找你拼个同归于尽,可也正是为此,我才想不通,沙之舟若真有报复你和小夜姐之心,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张家人不可能不明白,除非干掉沙之舟,否则拦都未必能拦得住他啊——你想啊,如果干掉了沙之舟,张家人唯一的把柄也就消失了,那他们何必再割肉出血,给咱们百分之七的股份?如果拦不住,沙之舟便无异于自投罗网,他不来则已,来,那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来的,在张家人看来,他成功报复你和小夜姐的概率,远远没有他拉着张明杰一起陪葬的概率高吧?沙之舟出现,张明杰必然伏法,那张力不就更没理由白白便宜咱们了吗?”
我笑望着流苏,她的眼神不自觉的便有些闪烁,跟她在一起四五年了,这丫头那点心思哪里瞒得过我?
我叹道:“绕来绕去的,你其实就是不想要这百分之七吧?”
“哪有……”程姑奶奶都不屑撒谎了,嘴里如是说,幽怨的脸上却写满了嫌弃和不喜欢,兀自认定那是我给她的分手费,生怕她拿到手里,我就会了无牵挂的从她生活里消失似的。
“张家人非常重视细节,也尤为擅长由细节入手布局经营,因为藏得住动机,才难以被人识破他们的阴谋,”我慢条斯理说道:“我在张明杰办公室里出事之后,张力便当众许诺要给我百分之七的股份作为补偿,这原本就是用来封人口舌的,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即使都怀疑甚至干脆就认定了张明杰玩的是苦肉计,与沙之舟沆瀣一气,乃一丘之貉,可无凭无据,我终归是奈何不了他们的,但他们仍然豪掷百分之七的股份于我,不惜自损筋骨,从此在与墨亦之的角逐中失去竞争力,这样的举动落入旁人眼中,何尝不是愿赌服输的气魄?某种意义上,非但于他们的诚信无损,反而有益——这才是张家人肯割肉出血的真正原因。”
紫苑愤愤道:“做了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花点钱放点血就能洗白了吗?”
“洗不白,但并不妨碍一些人甚至是一大部分人对他们的评价不降反升,用老爷子的话说,就是如今社会信仰与道德缺失造成的价值观标准混乱,”我无奈的笑了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不外如是,张家人嫁祸灭口了老钱,是被逼无奈的昏招、毒招,但趁我昏迷只有他们一面之词时公开表态补偿我百分之七的风畅股份,却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高招、妙招——舆论已经形成,屁股也基本擦了干净,他们料我不会再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不如收下这百分之七,既有了胜者姿态,不显狼狈,又落了实惠好处,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而收下这百分之七,无异于接受了他们张家的认输求和,那么今后不管是墨家、端木夫人抑或三小姐,谁再去刻意刁难打压他张家,便都成了我楚南的贪得无厌、不依不饶,所以,这百分之七,从我活着离开张明杰办公室的那一刻,就注定不再是属于他们的了,特简单,只为破财免灾——除非有本事把我灭口,否则即使干掉了沙之舟,我就会放过他们了吗?而且流苏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吗?拦不住沙之舟自投罗网,沙之舟最多也只能供出一个张明杰来……欲思其利,必虑其害,欲思其成,必虑其败,何况张力前车之鉴,张明杰后事之师,怎会不明白这样简单的道理,再犯同样简单的错误?从李星辉从未接触过张力这一点就可以确认,张家人从一开始就想过最坏的结果了,万不得已,就弃车保帅,由张明杰一个人扛了,所以他便是栽了,张力十之八九也不会被牵连,那么,不给我一些补偿,他不是照样没好日子过吗?他并没有跟我鱼死网破的必要,应该不至于那么想不开吧。”
流苏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突然宣布这个决定,和今天的事情其实毫无关系?”
“若毫无关系,他应该不会多此一举请来那几家媒体喝茶公关了吧?他既然将菲菲也请了去,不遮不掩的,那干嘛不干脆就让唐辛组织呢?众所周知,无论公关手腕还是媒体资源方面,唐辛才是行家里手。”
流苏连连点头,道:“墨菲觉得奇怪的也是这一点……”
“不奇怪,”我道:“张家人或许觉得沙之舟也会是和你一样的想法,认为我和小夜若真是不伦之恋,他们张家就没必要割肉出血白白便宜我了,所以试图以此举力证传言不实吧——等明天新闻出来,势必成为舆论热点,沙之舟见张家人向我服了软,还会轻易相信小夜其实是我小姨吗?若传言属实,张明杰岂会猜不到他极有可能会来报复我俩,届时不管谁死谁亡,张家都能省下这笔天文数字,又何必自毁根基啊?以沙之舟目前的处境,本就敏感多疑,只要怀疑我有可能是在编故事下饵诱他自投罗网,他多半就不敢来了……”
“那岂不是说,咱们之前的戏都白演了?!”流苏急道:“张家人信了管什么用?沙之舟不信,张家人还是等于破财买到了平安啊!”
“沙之舟信不信,是张家人关心的事情,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要张家人相信,”我笑道:“张家人信了,就会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想办法阻止沙之舟来找我,但如此婉转如此考验老沙智商的招数有没有效果,换你是姓张的,你敢说有几分把握?”
流苏一怔,蹙着的眉头舒展了,憨笑道:“对啊,沙之舟就算不信,也不排除他有办法去求证啊,正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和小夜姐的关系,本来就是真的……”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