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游移的目光扫过窗外的夜空,我看得见明月如镜,看得见繁星烁烁。
夜很美,也很静——或许城市依然喧嚣,但那仿佛已经是隔离出来的另一个世界,此时此刻,在这个房间,在只有我和流苏两个人的世界里,静得只剩下比夜空更美的她的呼吸、以及记忆中尚还是第一次竟无法直视她娇羞却勇敢的目光的我的心跳声……
我的手没有离开她的胸口,还在感受并享受这小小的大大惊喜。
窗帘随风摆动,一阵清凉吹拂了面颊,将暧昧的氛围拨开了一条缝隙,我愕然回神,却是不自觉的收拢十指,便听一声娇吟,程姑奶奶本就红得通透的小脸已如快要融化了一般。
“流氓……”如醉后憨态,她一双水眸似睁未睁,欲闭未闭,眼波中流转着羞怯与迷离。
“不是你要我别客气的吗?”我嘴里是这样说的,心中的紧张慌乱,不见得就逊于程姑奶奶,手掌下那更详尽掌握着的大小和触感所带来的复杂与挣扎,较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更甚,比起我来,程姑奶奶大概也仅仅是来自于本能的羞涩罢了,根本谈不上复杂、挣扎。
是的,程姑奶奶其实是很怕羞的,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她和我的相处方式从来都是没羞没臊的,但那也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抑或被人提醒调侃之后,大家闺秀三两天,就忘性极好的故态复萌罢了,尽管我们,包括她自己,都清楚那不过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心态,所以机灵的我和外向的她才会分别被周围的人们贴上了太迟钝和太含蓄的标签——她始终没有勇气捅破隔在我们之间的那层薄薄的纸,于是我看她,那感觉便总是朦朦胧胧的,徘徊在女孩与哥们之间,不敢确定,唯恐错了……
我承认,对于爱情,我曾经的认知是非常幼稚的,所以常常迷茫。
那时的我总是简单又深刻的认为,爱情,就是紫苑慌张的神情、红红的俏脸,是她那样小手按在胸口,掩饰着却也暴露着的加速的心跳,以及或痴痴或嗔怨的望着我的眼神……那种满足,那种怜爱,那种呵护的欲望,那各种各样的感觉,很真实,所以也太具体,以至于我觉得,直到努力淡忘了她,再遇到一个和她相似的女孩之前,我都不会再邂逅爱情。
那当然很难,于是我不知道到底是悲观还是乐观的想着,如果二十五岁或者三十岁以前,紫苑没有回来,我也没有遇到另一份爱情,那么,就随波逐流好了,娶一个不喜欢但也不讨厌,漂亮不漂亮无所谓,只要懂得孝顺父母,能够成为贤妻良母的女人,然后对她好好的,平凡和睦的过完这一辈子,也算挺幸福的——我压根就不是一个会憧憬浪漫的男人,所以曾经计划过的,工作之后,每年都要争取出国旅行一次,或许会有一定的机会遇到小紫,诸如这样的念头,在我还没有走出校门的时候,便已经彻底打消了,理由有三:一,不现实,各种意义上;二,放下已然不易,拿起来再放下,怕是更难了,给自己幻想,到头来也只是让自己更痛苦更遗憾罢了;三,楚缘会怎么想?
我对小紫的念念不忘,只会让她更加自责,让我们的隔阂越来越深……
佛说的,今世一次擦肩而过,是用前世五百次重逢换来的。
我不信佛,但我相信缘分,或许是因为楚缘的名字里有个缘字吧,人与人的相遇,就是缘分。
我与小紫的擦肩而过,大概就是缘分没到,我安慰自己,再过五百世,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了,因此,或乐观或悲观的我,很消极的倾向于后者,对爱情便没有了太多的期待,直到遇见墨菲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并不只有初恋的那一种感觉是爱情,继而后知后觉,我对流苏,又哪有什么兄弟情?
哪个兄弟会对醉酒倒在床上的衣衫不整的兄弟有邪念?
无论是想上她又害怕伤害她的挣扎,还是喜欢和她在一起不想与她分开的感觉,那不都是爱着她的证明吗?
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从未分开过,故而我没有体会过与她分开后那种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甜甜的、各种各样的回忆里的滋味,于是才身在福中竟不自知,邂逅真爱却不自觉。
失去的痛苦我懂,它让我明白了快乐的相处应该无比的珍惜,也让我愈发的患得患失了,所以即使偶尔意识到我对她的感情,我也不敢去细细深思,那并非只是迟钝——就算再迟钝的人,天天被人开着老夫老妻的玩笑,又怎么可能一次都未曾想过当真呢?
没想过,只能是没敢想,在她醉的不省人事,我有机会为所欲为时,稍稍动了亵渎的心思,我都会惶恐惭愧,因为害羞的流苏一直强调我们是哥们,一直对我百分之百的信任,然而我并不知道那种信任其实是在给我机会,就像大多数男人第一次和女人上床的时候,都不知道她说不要,其实可能只是在表达一种矜持的态度,并不是真的不要的意思。
我的耿直,像个傻帽。
直到遇见了墨菲,直到墨菲这只白天鹅真的爱上了我这只癞蛤蟆,流苏才终于承认那些都是谎言,并羞恼的告诉了我,她总是故意喝醉,就是希望我能辜负她的信任,她迟迟没有勇气告白,这不仅是原因之一,而且,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她以为我对她没有想法。
一层薄纸,阴差阳错的,就是没人捅破。
我们两个没有擦肩而过,是因为墨菲,但流苏却也为此背负上了对墨菲的罪恶感,或许,还有感激……如果没有墨菲,我想流苏还是没有告白的勇气,大概,会等我到二十五岁或者三十岁吧?
我想结婚了,她还没人要,哥们情意,我们肯定会互相帮助的。
爱情不需要那么多的浪漫,因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浪漫——我和流苏,都是这样认为的。
流苏对墨菲的态度,就是为此才那样矛盾的吧?
她出现了,我们坦诚了,没有错过,可如果她没出现,也许,我们不需要坦诚,也还是会在一起……
没有如果,所以注定流苏在墨菲的问题上要纠结一辈子了。
扯远了,言归正传。
换做以往,听我如此说了,程姑奶奶纵是不会给我三拳两脚以遮羞,那也绝对是拔腿就跑,鸵鸟一般找个地方将头埋藏起来了,于是我才惊讶,因为我下意识要抽回来的手,此时却被她握的更紧了。
“是不是……小?”
“什么?”她声音如哼,我没听清。
“我问你,我的……我这里,是不是太小了?”虽然声音还是像跌落了悬崖一般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不可闻,不过这次我竖着耳朵,好歹是听着了。
“嗯,”我诚实的点了点头,见她怒目竖眉,我赶紧又补救半句,“比小紫和小夜姐,是稍微小了那么一点点,但小有小的好,我也是很喜欢的。”
“稍微小了一点点?”程姑奶奶松开了我的手腕,自己在胸前来回比划了两下,海拔差让她一张俏脸上浮着的红晕都褪掉了几分,再看向我时,那眼神连质疑都算不上了,哪里还顾得上羞怒啊?
满满的,都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