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可?”正犹豫要不要霸王硬拽小裤裤的我本能的精神一紧,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中不自觉的掠过一抹不安,“已经这个时间了,不应该有事了吧?缘缘那丫头……”
“呸呸呸!乌鸦嘴,十点了,有事也是告诉你没事,乖宝宝已经睡觉了……”流苏没好气的驳斥着我,表情却全无口吻中的笃定淡然,连呼吸都没来得及调整,便接通了电话,“喂……”
我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但是见流苏脸色骤变,浮着的红潮几乎刹那间被霜雪吹散,僵硬而冰冷,我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脚底。
“你再说一遍?!萧一可,你……你……你这个废物!”
想不到恶语的流苏照搬了墨菲骂她的原话,我却丝毫笑不出来,除非傻瓜,才看不出那绝非幽默,而是气到了昏头。
前一秒还酥软若无骨的丫头如弹簧一般弹了起来,眼神慌乱闪烁,躲过了我询问的目光,俯身交错,便去捡她踢落在床尾的衣裙,从我背后传来的声音依旧呜咽,然而方才还是羞耻的呻吟,现在即使努力的压抑控制,却还是无法掩饰那无尽的焦急与惊慌。
“多长时间了?”
“……快两个小时啦?!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南……告诉我?!”
“……这是理由吗?!萧一可,你喝了一个星期的粥,喝得脑袋里只有浆糊了吗?!拜托你照顾人,你却跑去逗狗?我不听借口!你在哪儿?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流苏怒不可遏,第一句询问尚还是俯在床尾压低着声音,第二句的时候便直起身体,与我面对面了,望着我的目光,流露着的不只是惊怒与慌乱,更多是担忧,至此我已确定,家里真的出事了,且不是小事,已经超脱了流苏可以处理和掌控的范畴,所以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了最后一丝遮掩,无异于破口大骂了。
“哭哭哭,别哭了!哭有用吗?!”她如此咆哮着妖精,自己的眼泪却已经快要掉下来了……
流苏一向擅于伪装坚强,处事不惊的沉着从容,就连三小姐一众人都是由衷认可并赞赏有加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甚至让总是否定她的墨菲亦自愧不如,然而现在,她何止是失态,几乎可以看做是直接崩溃了,一只手举着电话骂着,一只手忙乱又别扭的将裙子往身上套着,发现从上往下穿不方便,转而想从下往上穿的时候,因为甩手用力过猛,没抓紧,衣服被远远丢到了地上。
我抱住了为了捡衣服差点一头从床上栽下去的流苏,尽量以最缓慢镇定的口吻问道:“出什么事了?”
流苏几乎是哭着告诉我的,“都怪你这张乌鸦嘴……缘缘……缘缘丢了!”
“什……什么?”丢这个字用在十六岁的楚缘身上,让我脑子有点懵,一时又不太确定事态的严重性了。
“缘缘丢了!”流苏到底还是哭了出来,又急又怕道:“怎么办啊南南?她会不会是被绑架了啊?如果是的话那可怎么办啊?你放开我,我……我去找她,不,我去对门找张明杰!缘缘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我尚未来得及恐慌,忽然听流苏如此一说,原本慌乱的心绪反而迅速平静了下来。
楚缘被绑架了?
怎么可能!
张明杰也好,沙之舟也罢,除非脑袋被驴踢傻了,否则就算被逼得狗急跳墙,欲破釜沉舟,对我身边的人下手,他们也绝不可能挑楚缘做目标的,毕竟,楚缘这小倒霉蛋已经遭遇过两次绑架了,第一次未遂,第二次逃脱,就算我们真的不长心,张明杰和沙之舟又怎会相信我们还是毫无防备的?
即使前两次的侥幸没有让我产生足够的警惕,甚至麻木了我,那办公室里生死轮回了一遭,也足以将我吓出病来了,所以楚缘身边便是真的没有人保护监视,张、沙之辈,也只会怀疑是诱捕他们的圈套!
傻逼和疯子才会挑在我警惕心最强的时候绑架我最重视的亲人!
诚然,排除了张明杰和沙之舟,因为许恒案,北天对我怀恨在心者,亦委实不在少数,但一来,许恒已经自首伏法,欲杀之灭口者,估计大多已经放弃了毫无意义的挺而走险,毕竟受到牵连亦罪不至死,只为泄愤搞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万一为此翻船,实在太不划算,如果心里没算过这笔账,那么从一开始,他们便不会只是心存侥幸的隔岸观火了;二来,纵是有些要付出极大代价乃至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咎由自取者,绝望之际迁怒于我,应该也不会选择于他们而言难度最大同时也是最不吉利的楚缘下手吧?
现在应该已经无知不知无人不晓了,沙之舟一步错步步错到了没有回头路的源头,就是从绑架楚缘未遂开始的,而后宋有学宋哆嗦命丧黄泉,牛程锦畏罪自杀,也是因为绑架楚缘……的确,楚缘是我身边最缺少自保能力的人,可也是为此,他们才更该清楚,她身边的保护,只会比我更严密。
我爸妈是警方重点保护对象,三小姐恐怕也安排了不少专业人手,若楚缘真的是被绑架的,我从流苏口中听到的,就绝无可能是个丢字了……
绑架的可能被我否定,虽然主观意向极重,有自我宽慰之嫌,但毕竟是有些依据的,最重要的是,脑子一旦开始思考,再强迫自己镇定,就变的容易多了——楚缘丢了,一声不响的消失,若非意外,那就是只能是自己悄悄走掉的!
“电话给我,我问一可。”
或许是因为我太镇定的缘故,让流苏误以为是我气急过头的反常,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机递给我,小声道:“我已经骂过她了,你就不要再骂了……”
我怔了怔,没澄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一可……”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有个抽噎的声音应道:“南哥哥……”
“东方?”我一下便听出了这个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尽管鼻音过重,与平时迥然有异。
“是我……”两个字,却蕴含着说不尽的复杂,关心、愧疚、爱恋、自责,因为不是时候,所以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一句也说不出口的感觉。
我听到了,妖精在她旁边,嚎啕大哭着,东方也哭着,只是不似妖精那样失控罢了,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的表现已经足够成熟,“对不起,南哥哥,我们……我们把缘缘丢了……”
“不要哭,慢慢说,”我用柔和的语调,一边安慰,一边询问,道:“你们在哪儿?缘缘是怎么不见的?从头说,别担心,也别着急,南哥哥一定会找到她的。”
“嗯……”对我那种盲目的信任,在此时起到了效果,东方做了两个深呼吸,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婉婉道来,她本就比同龄人成熟沉稳,心神稍定,思路和描叙比正常状态下的学霸萧妖精还要强了不知多少倍,也就难怪电话现在为什么是在她手上了。
尽管不是非常确定,但楚缘百分之九十九是自己离开的,也正因如此,老爷子和后妈怕我着急,以至于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仍没有告诉我,他们还在楼下附近寻找,觉得她又像往常一样,生了闷气,受了委屈,躲藏到了某个角落去偷偷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