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清楚,流苏所以气恼,因为这并非简简单单一记耳光的问题,这记耳光的性质和时机才是最让程姑奶奶接受不了的,疼在脸上并不严重,严重的是,疼在已经满目疮痍的心上。
流苏却不知道,我也疼,不止身上疼,手上疼,心里更疼——因为不舍得,却还是豁出去了,我便觉得自己是对的,也恨不得程姑奶奶再激动点,接着狠狠捶我一顿给楚缘出气,可这种要求还是需要程姑奶奶自觉的,我若自己提出来,一片苦心便白费了。
所以我还是得硬着心肠板着脸,尽量忍着身上触疼的伤口,不让楚缘看出我有哪怕一丝丝的痛感,更不要说是对她的怜惜,沉着声,对她说了那句我告诉她我只会说一遍,以后都不会再说的话——
“从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妈就在你身边了,你说你是没人要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说你知道每个人都对你很好很好,那你又凭什么说你是多余的?!难道大家都是傻瓜白痴吗?如果你是多余的,谁会心甘情愿的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对你好?!对,没错,也许很多人的人生偏离了原有的轨迹,你或许是那个原因,但造成这个原因的人是你吗?造成结果的人又是你吗?不是!你没的选择,也从未选择,一切都是别人自己的选择!无论是对的、错的,在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们都是深思熟虑过的,如果后悔的话,也早就后悔了,不会等你长到十六岁才让你知道这些真相!为什么?因为不后悔啊!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总是需要作出取舍,所以人家在作出选择的那一刻,便已经有了相应的觉悟!你凭什么定性别人的选择就是错误的、不幸的?你又凭什么去否定别人的人生?!别人是怎么想的,不用你去胡乱的猜想,你要想,就去想你能为他们做的,你应该为他们做的!这才是你需要选择的,也必须做出选择的!我不会告诉你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你的幸福或者不幸福、你在乎的人幸福或者不幸福,将来的结果,只能由你自己决定和承担,就像爸、妈、悦姐他们当初一样!但我可以提醒你两件事情,第一,你叫楚缘,姓氏是爸给你的,名字是妈给你的,你是他们的女儿,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楚文博和慕容……和冬小雨的女儿!第二,擦干你的眼泪,说过了就给我忘掉你刚刚说过的那些混账话,因为最委屈最想哭的人不是你,而是现在还装出一副笑脸在到处找你的妈!自己好好想想,你那些话,到底是在乎她,还是嫌伤她不够深!她从未想过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还是错的,可作为女儿,难道还用谁来教你该怎么做吗?难道不是应该由你去证明给所有认为他们错了的人看吗?你究竟是她的骄傲,还是她的累赘!刚刚那一耳光,我不是替自己打的,是替妈,替爸,替悦姐,替每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人打的,即使他们对你只有宠爱没有任何期待,可你却这样轻易的否定了他们的选择和人生,你自己说,你该不该打?欠不欠打?楚缘,你给我听好了,并且给我牢牢记住这句话,以后若是忘了,我也不会再好言好语的提醒你,懂了,说一遍就懂,不懂,说一万遍你也不会懂,但我会打到你懂了为止——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也别太拿自己不当回事!明白了吗?!”
楚缘明不明白我不知道,但程姑奶奶肯定没听明白,或者说是压根就没听进去,见我从始至终凶神恶煞的,她瞪着我那小眼神,也一直跟要吃人似的,估计换了外人来看,十有八九都会以为楚缘不是我妹,而是她妹,搞得我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嫉妒了。
楚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眼中迷茫尽散,紧咬着嘴唇,忍住了没有再哭出来,重重的向我点了点头。
我这才舒缓了表情,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你要干嘛?!”流苏警惕的护在楚缘身前,手臂张开,浑然不觉手里的胸衣正在楚缘脸前摇摆,恶狠狠对我道:“我警告你南南,再动手……不,你再敢骂缘缘一句试试?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现在已经翻脸无情了好不好?”我笑着打趣道:“刚才在床上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程姑奶奶忙不迭的扑上来捂我的嘴,正巧楚缘这臭丫头正趁机确认她手里拿得到底是胸衣还是内裤呢,因为运动神经迟钝,拽着胸衣来不及松手的她也被一并拉了过来,巧得是她手里还拿着流苏的丝袜,结果也一并捂在了我嘴巴上,流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却是下意识的缩手,于是接下来的一幕就更尴尬更暧昧了,楚缘拿着她的胸衣和丝袜,按住了我的口鼻……
眼前是妹子清纯美丽的脸,鼻腔中,却是程姑奶奶身上诱人的香气。
更让我脸红以及程姑奶奶无地自容的是,楚缘并没有将胸衣和丝袜收回去,半边小脸红肿着,鼻涕眼泪也没擦干净,却是笑弯了眼睛,一边抽噎着,一边笑嘻嘻的调皮亦八卦的问我道:“哥,流苏姐姐的味道,好闻吗?”
“嗯……”有些陶醉其中的我想都没想就应了。
“嗯你个大头鬼!”羞急的流苏一巴掌拍在我脑瓜顶,继而就要抢楚缘手里的衣袜,可楚缘却死活不松手,流苏既不好使劲,也不好跟楚缘生气,只能用一种宽容和善到恐怕连她自己都觉得假假的语调,道:“缘缘,这样……咳,这样不好……”
楚缘摆明装傻,问道:“为什么不好?”
简简单单一个问题,却将流苏给问住了,红着小脸想了半点,才吭吱道:“丝袜……不卫生……”
“哦,”楚缘伸出另一只手,将丝袜抽了出来,递给了流苏,道:“虽然我觉得我哥挺喜欢这个的,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个还你。”
丝袜还给了流苏,可胸衣还是在她手里,并贴在我脸上呢。
“那个也……咦?”流苏总算回过神来了,羞不可遏的问道:“你为什么非要你让哥闻我的衣服啊?”
“对嘛,”我拨开楚缘的小手,拉她坐到身边,一边帮她擦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一边笑道:“我又不是变态,喜欢闻她身上的香味,直接把她抱在怀里闻个够就是了,人就在我面前呢,只闻她衣服算怎么回事啊?再说,我刚才已经将她从上到下闻过一遍了……”
“你就是变态!”流苏将丝袜塞到了枕头底下,回过身来在我背上连捶了四五拳,羞得都要哭了,“缘缘还是孩子呢,你在跟她说些什么啊?!”
这话刮着楚缘身上那片逆鳞了,臭丫头要么是忘了要么就是故意的,拿流苏的胸衣用力抹掉了脸上的鼻涕眼泪,一副已经振作坚强的表情,道:“我不是孩子!你忘了,今天的事情是谁教你的?”
“你还好意思说!”流苏总算是抢回了已经被糟蹋到没法再穿的胸衣,见楚缘有心情和她拌嘴,她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几许轻松,先白了我一眼,然后才对楚缘道:“今天的事呢,比较突然,也比较特殊,不管怎样,嫂子我谢谢你,也记了你的好,但这不代表我就不会计较你这丫头给我出的馊点子……丢死人了,我今天是慌了神,脑子转不过来,你和墨菲倒好,一副人生导师过来人的模样唬得我傻乎乎的相信了你们,结果呢?你们分明就是不懂装懂,根本不知道那应该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