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那份心思当然最好,”流苏隐去了所有的挣扎与矛盾,狡狯又得意道:“你对她有意思,我成全你,我是好人;你对她没意思,那也是你不成全她,你是坏人,我还是好人。”
我笑骂道:“说来说去,你还真的只是为了撇清责任啊?”
流苏当然不是认真的,可她却没有说实话的意思,“对啊。”
我一愣,见她转身推门进了卫生间,也顾不得被楚缘那小醋坛子听到了,急道:“你不想知道她回老家那天,我和她在车站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淅淅沥沥的水声飘进耳朵里,我不自觉的心中一荡,耳根发烫,继而赶紧摇了摇头,将还未在脑海中完全成型的那一幕妹妹沐浴图挥散。
流苏似也看呆了似的,听到楚缘那略有延迟的一声轻呼才回过神来,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确信我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里面的春光的,存心戏弄我或者考验我似的,非但没关门,反而不进不出的倚在门口,对我笑道:“不想,想也不想,涉及到了她的隐私,除非她主动告诉我,否则我不会问,也不会听你说,而且……知道那些细节很重要吗?如果很重要,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回家之前,一定要在车站等着再见你一面了。”
我觉得她是激将,未免太小看我了,以为我不敢坦白吗?
“谁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我声音和表情同时一滞,那个道字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捂在了嘴里,不是不想坦白了,而是话到嘴边,我才突然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舒呆子为什么非要我去送她啊!
一如之前流苏说的,我觉得什么就是什么?
好像怎样就是怎样?
我现在才猛然恍悟,流苏这话,其实另有所指,远不似我理解的那般——
舒童等我,是为了要还她落在我那里的那只鞋子?
真若如此以为,我就真和傻子没分别了,先前不觉,有情可原,事后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那只鞋子,不过是她要我不得不去送她的借口而已!
她瞒了流苏发车时间,显而易见,是为了与我单独相会,可为此就说她是为了向我表白,又不免牵强,因为她没说啊,甚至还澄清了一下,头天夜里短信提到的春梦啊喜欢我啊云云,皆是酒后胡言,尽管事后我就从流苏口中求证,她们压根就没喝过酒,但不管如何分析,那也只能看做她是在极力否认或者掩饰喜欢我这件事吧?
我十分确定,她就是爱上我了,否则她不会刻意的打扮,更不会主动亲吻我,要知道,柳晓笙追了她半年,这小古董愣是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让丫碰到过啊,为人之保守可见一斑,可纵是如此明摆着的事情,那层窗户纸,她终归是没捅破的,也没让我有机会捅破,如同开了个稍微过火的玩笑,一吻之后,她就那样轻飘飘的走掉了,再无下文……
这事我为啥一直瞒着没跟流苏坦白?
无非是不确定舒童到底啥意思嘛!
她回家之后就没再主动联系过我,我不是没给她打过电话,可不是不接就是关机,短信倒是回,但磨磨叽叽爱答不理的敷衍态度,要么是脸皮太薄还有些抹不开,要么,就是在刻意强调要与我划清界线,我还没琢磨透她究竟是属于那种情况,这不,我就出事了吗……
所以,流苏说她比我更清楚答案的那个问题,更准确的说,不是舒童为什么在车站等我,而是舒呆子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等我!
思及此,我脑海中忽然有一抹思绪闪过,太快,并未抓住,但那感觉,抑或说是直觉,让人莫名不安,心中茫茫然的多了份烦躁,扩散的极快。
流苏白了我一眼,道:“她没说喜欢你,你便心知肚明那就是事实,也不能说这就是她等你的原因吧?”
楚缘的声音响起,“喜欢?有人喜欢我哥?谁?”
流苏半开玩笑的答道:“喜欢你哥的人多了,我还没吃醋,怎么,你先吃上醋了?”
“哪有……我随便问问的。”流苏聪明,楚缘更聪明,马上察觉到了流苏言语中的庇护之意,于是立刻将歪倒的醋坛扶正。
敞着门,就是让楚缘听,但是却不让她问,流苏这态度,摆的也算明显。
也确实如她所言,就算明眼人一目了然,可小舒老师并无表白的意图,我若如此说了,那不成了故意将小舒老师架到火上来烤,让她难做、难堪吗?
她就猜到楚缘会问,所以也是以此提醒我这一点吧?
但我还是嘴硬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没说?”
流苏俏脸一板,道:“她若说了,你敢瞒我?”
我呵呵一笑,“我……当然不敢。”
流苏舒缓了佯怒的表情,笑着叹了口气,放慢语速道:“所以我不是说了好几遍了吗,我就是比你更清楚答案是什么,因为你这根木头,连问题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我现在已经意识到问题是什么了,却也被流苏数落的没了自信,索性问道:“问题是什么?答案又是什么?”
流苏没有回答我,而是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表姐回家之前,我问了她很多次,但她却一次都没有回答过我,她这次回去,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问过她,不过她每次都说,她不打算回……来……了……”话到最后,不自觉的变成了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记大棒,敲打在我的心头,我可以想象到我脸上表情逐渐僵硬的变化。
与一直知道答案却大惊失色合不拢嘴的我不一样,从未在舒童那里得到过任何答案的流苏闻言反而是异常平静的,复杂且略带苦涩的笑容,更多是一种感慨,“果然和我猜得差不多,八九不离十。”
“她不是开玩笑的?!”我知道我是明知故问,蠢吗?
蠢!
更蠢的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我竟然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楚南啊楚南,枉别人常常或夸赞或忌惮你有一颗聪明的脑袋瓜时,你嘴上谦虚,心中却深以为然的沾沾自喜了,到底还是程姑奶奶最了解你,你丫这脑袋,其实就是个木头疙瘩!
我是有多迟钝愚笨啊,竟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舒呆子随口发泄的牢骚、气话,在纠结和苦恼她喜欢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的时候,却从未思考和假设过是或否之后的事情——我太自私,也太自以为是,慌乱无措之暇,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如果真的爱上了我,我该怎么办,而不曾站在她的立场,想一想她又会如何选择……
不,我不是没想过,我甚至对她说过,如果我是她不想回到北天的唯一原因,那么她大可不必困扰和烦恼,因为我马上就会离开北天到上海就职,可……可我以为,她只是在苦恼我们对奶奶撒的那个谎圆不上啊!
在我确定她就是爱上我的那一刻,我便应该意识到的,她口口声声不想再回北天的原因,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嫂子,你能不能……把睡衣给我,然后关上门,和我哥出去聊啊?”
“干嘛?怕你哥看啊?”
“不是……”楚缘答过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回答很不妥,所以任谁都能听出她后面的补充其实是补救,道:“咳,我知道他那里看不到的,我是……不习惯被你看。”
“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习惯的?正好我也要洗澡,要不,干脆一起洗,我让你看回来?”
本以为怕羞的楚缘会拒绝呢,因此不止流苏,连我都小小吃了一惊,那丫头竟痛快的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