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缘那好似应战的语气让我恍然失笑——的确,自卑又怕羞的臭丫头甚至从不肯和关系最是要好的东方小娘、萧妖精一起洗澡,然而追其根由,却只有一个,胸部太小,没她俩发育的好。
可流苏就不一样了,小姑奶奶从来不觉得自己比程姑奶奶胸小,长期自我催眠自我安慰,更是认定了自己更胜一筹,于是程姑奶奶随口这么一说,落在小姑奶奶耳朵里,纵没理解成挑衅宣战,那也是终于逮着一个可以证明事实的机会了,她岂会轻易放过?
赢了自然最好,就算输了或者平了……没关系,她才十六,还在发育期,像小紫,发育更晚,十八岁才开始长胸,所以她的未来仍充满希望,可若到了二十三四还没发育,那就只剩绝望了吧?
因此只要比较,无论结果如何,对流苏也只会是一种打击……
楚缘这臭丫头,嘴上嫂子嫂子的叫的是一声比一声亲,但心中醋意非但丝毫未减,反倒更多了几分竞争之意,我渐渐觉得,她俩关系缓和不过是一种假象,不见了针锋相对,她们依然还是水火难容,只是随着关系的转变,表面上不得不相互妥协,继而战斗的方式,亦由刀光剑影,升级演化为了更加激烈的暗斗。
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只因明明是个渣男,却被她们瞎眼当成了宝贝……
流苏怎会看不出我听都能听出来的小姑奶奶已经形于色的战意啊?
这个与墨菲同吃同住乃至同睡一张床却也从来不肯和她一起沐浴的大丫头,兴许是方才从我这里找到了久违的抑或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自信,竟昂首挺胸接战道:“好,一起洗!”
女人啊,就是如此的复杂又简单,一起冲个澡,都搞得好像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要决战紫禁之巅似的,你俩又不是比剑,一人一对旺仔小馒头,胜负也在毫厘之间,刷出些许优越感,到了虎姐紫苑她们面前,还不是分分钟被碾压成馒头渣的命……
但换个角度想想,也对,跟谁比都会被秒杀,可不就跟对方比兴许还可能找到一点安慰了吗?
流苏关上了卫生间的门,隔断了我的视线,却将我刚刚被拉断的思路又拾起并接在了一起,在里面大声说道:“她不是开玩笑的,所以这就是问题,这也是答案,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做只鸵鸟了吧?”
我的大脑暂时似乎没有办法正常的运转了,浑浑噩噩问道:“为什么?”
“因为离开的时候,她没告诉你她喜欢你,那么如果她不回来,也一定不会承认是因为喜欢你——她会找其他借口的,想一想她家里的事情,再想一想她的处境,你觉得,她最有可能找到的借口,是什么?”
“结……婚?”两个字,我却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总觉得的时间过的很快,或许是因为心跳的太快,思绪太多也太乱,纠缠在一起,甚至不知那条才是头绪,于是眼睁睁看着电视上不可能加速的时间跳动了整整一分钟,却好似只是眨了下眼睛,于是连流苏为何刻意沉默,我都没咂过味来,直到她开口,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多么尴尬和羞愧。
“同样是因为喜欢所以离开,不再回来的借口该怎么找,似乎,不该你问我,而该我为你才对吧?南南,你为什么觉得她会结婚呢?”
流苏才是明知故问——是你提示我想一想她家里的事情和她的处境的,倘若她父母催她嫁人,而她也知道了舒奶奶时日无多的真相,那呆子难道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没有,也不会有,因为她是舒童,因为她的脑袋是一根筋的!
否则她根本不会因为一个谎言可能为我带来的烦恼,而拜托悦姐给她介绍相亲对象,而且那件事情本身,就可以看出她是对于父母的强求,是缺少自己坚定的立场的!
舒童不像流苏那样有主见有想法,更没有她那样执着做自己的勇气和魄力,在随波逐流已成为社会常态的当下,或许个性的流苏才是凤毛麟角的异类,而大多人,都行走在一条名为漫无目的,随遇而安的道路上,我们不是没有目标,只是没有那样坚定的自信,于是当向往与现实发生碰撞时,我们即使清醒着,也会茫然——我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矛盾中,有人选择了坚持,但更多人,选择了向生活与命运妥协。
仅是舒奶奶的病,就足以让舒童毫无犹豫的做出那个即使是旁观者们也无法定论究竟是对还是错的选择,何况现在,又多了我,多了流苏这两个更加具有决定性的因素?
那便不单单是对父母、对生活的妥协了,也是对自己的解脱,对我们,以及对我们三个人之间关系的一种保护。
舒童会义无反顾的——
所以,我没有回答流苏的问题,流苏也不需要我的回答,似是对我的,又似对自己说的,道:“希望我的担忧是多余的,可如果不幸言中……无论是为了圆谎,还是为了埋葬那份感情,我觉得,我都会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我道:“前者勉勉强强与你有些关系,倒也罢了,后者,实在跟你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跟我无关,那就是跟你有关喽?”流苏突然开门,裙子已经脱了,探出来的上身是完全裸着的,只横了一条手臂掩住了胸前春光,做作的沉着脸,想开个玩笑缓解渐渐凝重的气氛,“南南,你发誓,你真的没有和我表姐上过床?”
“表姐?喜欢上我哥的那个人是小古董老师?!”楚缘明显吃了老大一惊,随即也探出湿漉漉的小脑袋,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又酸又气道:“哥,你什么时候和小舒老师好上的,我几乎一天到晚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果然是我的小棉袄,兴师问罪是假,替我向流苏澄清才是真,唯一可恶的就是,这丫头绝对是故意探头挡住流苏胸前那若隐若现的春光的!
而且……偏偏自己保护的很好!
当然,楚缘是故意挡的,流苏十之八九也是故意乍泄给我欣赏的,目的就是报复臭丫头对她的挑战吧,她想强调的是我不在乎她胸小,所以她并不自卑,并且坦然,但这并不等于她自己也不在乎……女人爱美,谁不希望自己更完美啊?
由此可见,楚缘那小小的规模,确实打击到她了。
“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答了楚缘,转而蹙着眉头对流苏道:“这个誓我不能发,不是我心虚,一来,你表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否则你现在也不会有这样那样的担心了吧?二来,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但我还是得强调一下,你这个玩笑虽然不会伤害到我,可对你表姐却是一种不尊重,尽管你是无心的。”
流苏一怔,道:“你知道我是随口开个玩笑,还这样一本正经的数落我?不会真的是心虚吧?”
口中如是说,但神色之中,却满是自责检讨,流苏其实很认同我的话,最后那句质问不过是借我下台阶罢了,所以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流苏委屈的扁了扁小嘴,道:“其实你明白的,为什么我说如果我的担忧被不幸言中,我会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你才跟我说了这些,因为你不想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但你将这个难题丢给我,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啊?”
“难吗?不难吧,就两个选择啊,”流苏竖起两根手指,道:“一,说服我表姐,将姥姥深信不疑的那个幸福的谎言一撒到底,然后我们陪表姐一起承担欺骗的惩罚和罪恶感,这也总好过她用一生的将就为这一次无心的、善意的谎言买单吧?二……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对我表姐有没有感觉,不过有也罢,没有也罢,只要我表姐愿意,你就干脆将她收了,既简单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