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多少事情可以两全其美,既想了却舒奶奶一桩心事,又无需对生活妥协,现在的舒童,显然是没办法做到的,我掐了掐眉心,最终还是向流苏隐瞒了舒童可能早有察觉的猜测,免得她更着急、更担心、更自责,只苦笑犯难道:“你说的容易,比我当初想的还容易——其实你表姐回家之前,我就差明说的暗示过她如何圆谎了,倘若她爸妈逼婚,就告诉他们我刚刚调任去上海了,这是事实,也不怕她爸妈来找我核实,好歹便能将这个谎再拖一年半载,何况,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个谎言,只是自己误会了,信以为真了,咱们也是怕他们二老因为舒奶奶的事情逼你表姐嫁人,才将计就计没有澄清的……可问题是,你表姐知道舒奶奶的病况以后,她还愿不愿意继续撒这个谎?”
“她不愿意,你就没办法帮她了吗?”流苏没好气道:“那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合着都是废话不是?”
我心话道,你这不就是逼着我去泡她吗?
我若拒绝了她,人家回过头来一句,姑娘要嫁人关你个屁事,我还咋劝?
程姑奶奶明摆着是将难题都丢给我了,我不敢抱怨,只得挠头道:“就算我能劝服她,不该为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可如果她爸妈非得逼着她结婚呢?到时候这瞎话不还是得穿帮嘛……说服她不难,问题是说服她爸妈太不容易,否则咱们也不至于不向他们澄清我跟你表姐就是假的了,不是吗?”
“你只要能说服我表姐别为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或者为了逃避一份不值得如此去逃避的感情而搭上她一辈子的幸福,剩下的所有问题,便都不是难解的问题了,”流苏微微一笑,道:“还是那句话,一起去面对,总好过一个人逃避。”
我苦笑道:“光喊口号没用,你倒教教我,该怎么面对?”
“简单啊,”流苏道:“既然知道难以说服舅舅舅妈,又执拗不过他们,那索性将谎言进行到底,连他们一起骗不就完了。”
“怎么连他们一起骗?”我讪笑道:“难不成还要我这假男友,再跟你表姐来次假结婚不成?”
话音落下,我嘴巴却没合上,怔怔的望着浅笑着颌首的流苏,好一会儿,才惊道:“你不是认真的吧?!”
楚缘也惊了,“嫂子,你想要我哥和小书呆老师假结婚?!”
流苏谁的问题也没回答,自顾自道:“所以我不是说了吗?结果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完美——只需要一场婚礼。”
“是很简单,但我可没看出哪里完美,”我气笑道:“这谎撒的也太大了吧?”
“是啊,”流苏又眯起了眼睛,道:“但如果结婚是假的,婚礼是真的呢?”
“嗯?”我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完美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诚实,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流苏说罢,不待我再追问,便拉着不知有意的还是无意中身体越发向外倾斜,明明是为了防止她上身走光可反而自己已经越来越有走光风险的楚缘回了卫生间,继而用不轻不重但又明显带着些小情绪的力道关上了门,只是不知,这份刻意暴露出来的情绪,是针对楚缘的,还是针对她自己的,又或针对我的。
我还在琢磨她这话到底是啥意思,就见卫生间的门又开了,探出头来的依然是流苏,与之前同样的姿势,问了几乎同样的话,却不再是同样的表情和语气,沉着的小脸不再是做作的玩味,而是多了几分切实的吃味,“南南,你和我表姐,真的没上过床吧?”
“绝对没有!”这时我也顾不得再说教她这种问题是对她表姐的不尊重了,举手道:“我发誓……”
“接过吻?”
我老脸一红,沉默了片刻,道:“一次,她回家那天,咳,我也是为此才知道她喜欢我的。”
我没说是舒童主动亲吻我的,作为男人,那未免太得便宜卖乖了。
程姑奶奶一张小脸上阴晴不定,如风云变幻,只冲楚缘这小醋坛子都没发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表情有多么的让人紧张不安了,半晌,才见她长长吁了口气,故作轻松道:“没事,随便问问,表现不错,还算诚实,我很满意。”
嘴里说着我很满意,却用了我很不满意的力量重重摔上了门。
我没觉得委屈惶恐,我甚至如释重负般,感觉到无比的欣慰和欢喜。
我犯贱的想着,还是爱嗑醋的程姑奶奶,更让我踏实,更让我安心,否则我都不禁要怀疑了,在她心里,到底是我更重要,还是她表姐更重要……
“你给轩姐打电话报个平安吧。”流苏在里面大声喊道。
“哦,”我应过之后,便顺手拿起了床边桌上的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你手机放哪儿了?”
“我看你床头桌子上不是放着一个吗?”流苏尚不知这是三小姐留给我的,更不知我现在颇有些忌惮和那妞儿发生太多的联系,盖因她对我异常亲近的态度,让我隐隐觉得危险——不单单是对于她最终目的以及手段的猜疑与忌惮,更多,是对于自己自制力的不自信。
我不知道三小姐如此亲近于我,是单纯的讨好我,还是打算亲自出马使美人计诱我就范,但我非常确定,再不和这个女人划清界限,由着她这般公私不分的和我套着近乎,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心甘情愿的卖了自己去讨好她了……
尽管我能在一瞬间,想到诸多对她的不满,骂她一晚上大概都不会重复,却偏偏不能否认,她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哪怕花上一天工夫,我可能都想不出她的魅力到底体现在哪方面,但她就是这么一个奇怪到让人不禁感叹为神奇的女人。
而她今天临走临走,留给我一部她自己的手机,多多少少有试探以及进一步与我拉近关系的意图,所以我才关了机,态度简单明了——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有事联系,没事不联系。
“没电了,”我道:“而且这是三小姐落下的,我用不合适。”
“三小姐的?不是萧一可的?”流苏顿了顿,道:“那也不是她无意落下的吧,是不是就是留下来给你用的?”
我的手机丢了,三小姐正有求于我,神神秘秘似又什么难言之隐惧怕旁人知道似的,故而特意将自己的手机留给我一部与她联系,流苏倒是难得没有多想,语气之中,反而还有一些调侃的味道,嘲弄我不用三小姐的手机,实属小家子气般,我苦笑不语,心说你要是知道她留给我这电话是用来约炮儿的,不连它带我一起砸碎了才怪。
“刚才你用我手机接电话来着,放哪儿了自己找……呀——”话音未落,一声惊呼响起,接着便听姑奶奶羞嗔叫道:“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干嘛不声不响站我身后?诶?你闻什么呢……哎呦不对,你朝哪闻呢?!啊——你还摸?别……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就听楚缘坏笑里带着酸味儿,道:“我摸一摸到底谁比较大,顺便闻一闻,这里是不是有我哥的口水味……”
八成是被楚缘袭了胸的流苏羞得忘了压低声音,“呸呸呸——我身上怎么会有你哥的口水?还有,你怎么知道你哥的口水是什么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