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恍悟,楚缘则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毕竟,若没有这个不算是借口的借口,墨菲亦要上楼,臭丫头再坚持留下,这份心事也就瞒不住了——楚缘骨子里还是很高傲的,并不喜欢被人同情怜悯。
所以出门前,流苏撩动着漂亮的长发,一语双关,亦不无存心向墨菲炫耀两人亲密关系的问这臭丫头,对自己的了解和印象是不是有所改观时,楚缘很干脆的说了是,而流苏问她最大的改观是什么时,臭丫头认真的想了想,没说是她温柔善良的性格,也没说是她换了发型便完全不一样的气质,而是给了一个让我和墨菲啼笑皆非,更让程姑奶奶气急败坏到差点扔了她难得一见的淑女风范的答案——
“我以前一直觉得,无论性格啊身材啊,你和男孩子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但昨晚咱们一起洗过澡,又躺在一张床上,聊过天,睡过觉,之后我就发现我错了,大错特错,其实,你和男孩子还是有区别的,而且,是极大的区别。”
流苏穿的是裤子,却摆了个梦露式的站姿出来,微微侧身,弯曲一条小腿,伸手压住了根本就不存在的飘扬起的裙摆,竟也一样有着活泼俏皮的妩媚,又得意又挑衅的望着墨菲,问道:“是什么区别?”
楚缘朝我胸口看了看,然后低头朝自己胸口看了看,又朝着墨菲的胸口看了看,最后将目光转回到流苏的胸口,说了一句让程姑奶奶既没办法反驳又足够将她气得连早餐都省下来的大实话:“你是蹲着尿尿的。”
我:“……”
。。。
努力喜欢你,发掘你的好,但不等于就会无视你的缺陷,因为我更优秀,我才能永远保持自信和优越感——楚缘还是做到了坦诚的,尽管将程姑奶奶气的半死,直骂臭丫头才像男人,像一夜情的男人,晚上各种撩她,一觉醒来,好嘛,相忘于江湖了,忒得薄情。
昨晚我一直装睡,当然知道流苏指的是楚缘亲吻过她这件事情,心虚之下,便没问楚缘怎么撩她,倒问了个更蠢的问题,“你怎么知道一夜情的男人都薄情,一觉醒来就相忘于江湖啊?你有经验?”
我承认,作为男人,我的心胸不够宽广,自己也说不清,我究竟是不喜欢她举这种例子,还是仍在吃味她和楚缘互相吃豆腐这件事情,都说男人是喜欢百合女的,现在看来,我是个例外,女人的醋我也一样吃的,那怕一个是我妹,一个是我女人。
当然,说了这么没风度的话,还是该被惩罚的,故而从楼下到楼上,被姑奶奶拧了一路耳朵,我也没好意思呼痛,看着她将对楚缘的一些怨气转嫁到我身上,倒是有些庆幸没有让楚缘一起上楼的决定,莫说女人都有敏感脆弱的一面,任何人的任何情绪,其实都需要排解和宣泄的,而很多时候,并不是明白道理就可以释然的。
尽管楚缘那臭丫头让流苏非常不爽,但流苏还是颇有做嫂子的气度与觉悟的,只是对我牢骚抱怨,到了冬小夜这儿,便全是楚缘好楚缘乖楚缘体贴的呱呱叫了,营养均衡且丰盛的早餐,一看就是墨菲精心的搭配,可怜大小姐一份苦心了,到了流苏嘴里,全变成楚缘的吩咐和叮嘱了……
流苏焉能不知楚缘的那点心事啊?
和楚缘亲嘴这件事情让我酸得好像喝醋,但她对楚缘的这份关心,却是让我像吃了糖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见紫苑不问,脑袋突然开了窍,被紫姑娘瞥了一眼,就马上塞了个包子将自己嘴巴堵上的天佑也不问,冬小夜到底是没忍住,估计,也是实在捱不住流苏那种带有明显暗示和迫切渴望到可以称之为哀求的眼神了,故作淡然的问道:“缘……缘缘昨天没回家?”
“回去了,”流苏道:“但夜里又一个人跑回来了。”
似是望着窗外发呆,完全没有动筷子欲望的虎姐闻言,马上转过头来,“为什么?我姐呢?萧一可呢?东方怜人呢?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乱跑?!现在外面有多危险,你们不知道吗?!”
望着愤怒的虎姐,我不仅仅是感动,更激动——尽管她瞪着我的那双眼睛里几乎要喷射出火焰将我焚成灰烬,但……这还是自昨天的事情之后,她第一次正眼看我……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顺杆爬的机会,我不怕她哭,不怕她闹,不怕她悲观,甚至不怕她说和我分手——只要你跟我说话,那我就可以安慰你,可以做出你的发泄桶,可以开解你、给你承诺,可以放弃一切尊严,拒绝和你分手,哀求你不要和我分手,因为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啊。
“我们当然知道外面危险,一可和东方也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可只是稍稍走了个神,就被她走丢了……”我不管她问的到底是不是我,便将昨晚楚缘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恍恍惚惚回了医院的经过重述了一遍。
听说楚缘一个人在楼道里面坐了很久很久,冬小夜当然不相信臭丫头只是以为我休息了故而不想打扰,毕竟,不太会撒谎的程姑奶奶红红的脸上清楚的写着答案,很遗憾她没有为此流露出哪怕一丝我渴望见到的吃味,我安慰自己说,这不是因为她不在乎或者决定了放弃,而是作为一个刑警,掩饰和隐藏自己的心理波动,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她现在人呢?”冬小夜问,证明我没说她也知道,楚缘昨晚为什么坐在楼道里吹风,也没有上楼。
“就在楼下呢,”见我走神,流苏答道:“她怕她送饭上来,你不肯吃,更怕你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不肯理她。”
冬小夜沉默着,没再说话,然后,慢慢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最有眼力劲儿的紫苑忙盛了一碗楚缘叮嘱墨菲特意买的瘦肉粥给她,看着她一如往常般大快朵颐,我们几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只觉得心中最重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饭后,虎姐更是主动对流苏和紫苑说,天气不错,想下楼去晒晒太阳。
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她其实是想让楚缘知道,自己并没有怪她,也不会迁怒于她,所以当然是没口子的道好,唯有许小佑同学的智商又暴露了短板,竟一边剔牙一边来了句,“我就不去了,我还得找小缘儿上课去呢。”
上你大爷!
你丫看看你这一句话把这气氛给搞的多尴尬?
你把楚缘绊在我病房里,那虎姐不是真的只能去晒太阳啦?
难道要我说,我病房里的阳光比楼下足,空气比楼下好?
蠢货,她要是肯去我病房,老子还用这么愁吗?
可咱脸上不能表现出来,一来是冬小夜肯定也和楚缘一样,不晓得具体该如何面对对方呢,否则大可叫楚缘过来看她,又何必装模作样去晒太阳偶遇呢?
所以话还是不能挑明的,二来……假小子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却还残着呢,这货虽蠢,自尊心却极强,骂急眼了,恐怕也不用张明杰沙之舟动手了结我了,这货动起手没轻没重,我活不过三拳两脚……
“缘缘待会就回家了,除了一堆暑假作业,还要到我……到我家里的快餐店去帮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教你读书写字啊?所以从今天以后,换我教你,”我道:“拿上你的田格本子,一起下楼,楼下停车场旁边就有一片绿地,有树荫,还安静,以后每天上午都到那去学习。”
“每天?”这货,渴望学知识又懒得下功夫,现在楚缘教她,她貌似很有积极性,一来是新鲜劲没过,二来,师傅不是一本正经的教,徒弟当然也不是一本正经的学,玩的性质更重,毕竟这货跟谁都聊不到一块去,却不知为啥,惟独跟楚缘挺处得来……是以听我要认真教她读书认字了,不但语气里全是不情愿,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特别形象生动的错觉,好像她的脑袋一个变成了两个大……
“对,每天!”我用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吻,道:“不单要教你识字,出院之前,至少还要教你将常用的交通法规全背下来——你以为我让你学车考驾照只是说说而已啊?”
“什么?!”若不是吃的太撑,天佑差点就从轮椅上跳起来了。
我理都不理她,本来想跟虎姐说,但意识到她绝度不会搭理我,只能转头对流苏和紫苑道:“你俩谁有林志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个电话,要他顺便将今年驾校考试科目一的题库带一本过来给我。”
紫苑怔了怔,笑道:“你动动嘴皮子容易,但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人家市局局长为你动动屁股,就不那么容易了吧?”
冬小夜虽未说话,却也不禁微微蹙眉,当然不是觉得我托大,或者林志不肯给我这个面子,毕竟林志现在欠着我又求着我,但官到底是官,民终归是民,我现在这么随意使唤林志,难保那厮心里不会对我有意见,谁知丫将来会不会再找回去啊?
“第一,他现在是代局长,还不是局长,这个代字能不能抹掉,还有八分要看我脸色,就算那二分选了他,可要抹掉他那局长两个字,他却是要看我十分脸色的——丫黑我黑的还少啊?随便翻出一笔旧账就够他撤职查办了,只有我记恨他的份儿,哪有他记恨我的份儿?第二……我也不算使唤他吧?你没听到我说了是顺便带本题库过来吗?”我笑道:“反正他也是要来医院的,让下边的人给他找本题库,他自己带过来,能有多费事?”
流苏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今天要来医院?”
虎姐和紫苑也是一脸不解,毕竟,无凭无据抓捕张明杰,林志作为案件主办人,肯定还是要顾及一些可能引导舆论风向的行为的,医院来的太勤快,一来张家人烦他,二嘛,总是来还总是拿张家人没辙,也显得他太无能了些,所以他躲还来不及呢。
我不答反问,对流苏道:“你忘了?咱俩昨晚打了个赌……”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流苏嫩脸飞红,本来没啥秘密的事,愣是因为心虚,表现的好像还有啥不可告人的内容似的,“哦,你是说张明杰今天一定会有动作?”
“对,”我眯起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时间,笃定的笑道:“估计现在已经开始了吧?林志应该马上就会知道,如果他的屁股还能坐得住,那只能证明,他压根就没想坐稳那把椅子……”
话才落,虎姐眼神暗示紫苑追问我缘由,紫苑尚未领会,便听有人敲门,我们还没来得及应声,那人已经推门而入。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保镖头子,甄诺,“楚先生,有情况……”
我淡淡一笑,道:“是有人来探望张明杰吧?”
表情略有一些紧张的甄诺愣了愣,道:“是,而且……”
“人很多,都被你们拦在楼下了?”
甄诺惊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故作得意的看了看同样惊讶但更多庆幸没有和我打赌的流苏,转过头对甄诺道:“放他们上来吧,无凭无据,张明杰就是无辜的受害人,你拦着不让探望他的人上楼,闹起来,麻烦的人也是咱们自己。”
甄诺仍有顾虑,道:“可是那些人当中,很多都是生面孔啊……”
除了流苏,莫说虎姐和紫苑了,便是萌蠢的天佑也嗅出了危险的味道,只有我不以为意,慢条斯理的说道:“今天,明天,后天,下个星期,甚至下个月,都还会有更多的生面孔来探望他的,你拦不过来的,也用不着拦……”
“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啊,”我笑望着几个丫头,语气里却已经没有了笑意,道:“就是,开始了——张明杰自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