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郑雨秋是有意失言还是无意说溜了嘴,心里仍忍不住咯噔一下,而闵姑娘的反应哪怕稍有一丝不自然都好,偏偏她只是轻描淡写的砸了郑雨秋一个爆栗子,笑道:“你才发魔怔呢,得了闲我干点什么不好,非琢磨怎么自残?偶尔跟你说着玩的话你也信?那我还说过我想整的好看点呢,以便将来能嫁个条件更好或者长得更帅更年轻的老公……而且就算以前都是当真的,现在不是也不需要了吗?对吧,相公~”
闵柔越是当玩笑开,我就越没法当玩笑听,因为如果不是有意想要掩饰她确实认真那样想过,单单郑雨秋提到了她将来的命运并未掌握在她自己手里这一件事情,她就已经不会表现的如此自然了,所以,这妞应该只是怕我当真而已,虽然她说过希望我能够同情她继而帮助她,但显然,她并没有打算用更极端的方式……或者说,是将她自己最真实的状况以及所做的最坏的打算告诉我,她保留了她尊严的底线,即,绝不采取任何可以逼迫我妥协的手段,因此她虽然极力想要说服我,可对于我认为的她将来的命运未必一定糟糕也有至少一半机会还不错甚至更好,她始终不曾干脆否认过。
闵柔不露痕迹的掩饰,却让我惊然憬悟,她对于自己将来的命运之所以悲观到了几乎不抱一丝希望,定然不仅仅是保守的性格使然,事关婚姻与前程,谁会凭预感下断言,继而还果断的付诸行动啊?
因此,闵柔必是有些了解的手段或者途径的,她有所依据,甚至,是大有可能掌握了什么切实的根据!
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想通了一点,也就想通了全部——闵柔视我为救命稻草,原本就不单单是为了逃避家族给她安排的婚姻,更主要的目的,是可以借此继续留在冉亦白身边,说这其中没有涉及到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傻瓜都不会信,如今再看闵柔,不惜毁容、致残,也要守护在冉亦白身边……与将来的婚姻能否幸福根本毫无关系吧?
闵柔抗拒的恐怕仅仅就是身不由己亦由不得冉亦白给她撑腰做主的婚姻本身!
当冉亦白失去了在此事上的话语权的那一刻,她们便都明白了,什么利益的结合云云,全是借口,权力的制衡才是唯一的目的。
而闵柔的毅然决然,则直接反映出了这种权力制衡的针对性以及潜在的威胁性。
想到这里,我最同情的人不再是闵柔,而变成了多半已经被吵醒却不知道为啥还在坚持装睡的冉亦白——是,她的确是毫无争议的家族继承人,的确得到了家族绝大多数乃至接近全部的认同和支持,可又如何呢?
即便是认可你支持的人,便不想掌控你,便不会忌惮你,便不会想方设法的牵制你了吗?
什么家主,什么掌舵人,抛开了财富、权力、名誉、地位,究其本质,不过就是一台电脑上的处理器罢了,你超高的性能是这台电脑可以最完美运转的保证,所以,他们认同你,但认同的,永远只有你发号施令为他们服务这件事情,且在认同你的同时,他们就已经开始怀疑和担心了,所以他们无时无刻不再提防着,唯恐你将这台电脑,变成只为你一人服务的工具……
关键你冉亦白偏偏不喜欢权力,名誉,地位,财富呢,还是与生俱来的,非但衣食不愁,还可挥霍无度,那就这样随心随欲的当个宅女有啥不好?
非要把自己折腾的这么累,你到底图什么啊?
这话我当然不能问,于是只避重就轻的说道:“整容确实没必要,我觉得你现在这模样就挺好,挺耐看的。”
闵柔巴不得我不当真呢,还不能扯多远扯多远?
当即露出一脸的花痴相,问道:“是吗?那赶紧说说,怎么个耐看了?”
“还贫?”陈若雅却一把拉住了正要往屋里走的闵柔,眉宇之间隐有愠色,道:“再插科打诨,刚才推你的家伙就找不到了,走,让我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把气撒在了你身上。”
“别!千万别开门!”闵柔反应极其夸张,却也真实,见陈若雅去拨门上的锁,竟合身扑在了门板上,拧着脖子对若雅道:“不管是谁挤了我一下,那肯定都不是故意的,要怪也该怪邢思喆,看见张明杰屋里那么多探病的人,还非要骂得那么大声那么难听……诶?这么一想,邢思喆好像也不是不能原谅啊,哈哈,当着那么多人骂了张明杰,想想都知道张明杰的脸色得多难看。”
闵柔一边说一边可劲儿的给陈若雅和郑雨秋使眼色,但不管她们平时再怎么有默契,现在如此夸张诡异的行为也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故而在陈若雅和郑雨秋领会之前,反而是我先看明白了,你给她俩使眼色,明显就是有什么想瞒我的啊,于是冷冷一笑,问道:“你这是怕谁跟进来啊?”
我这么一问,郑雨秋顿时恍悟,若雅却仍没反应过来,又或者说,她是反应过激了,毕竟这里的安保工作都是她负责的,下意识就当成有威胁了,“那我更要开门看看了,哪个有胆闯进来?”
“我的雅姐姐,你可别这么说,她要真在后边跟着我,听见你这句话,可就更有热闹看了!”
若雅蹙眉,“她(他)?谁啊?”
郑雨秋问的则比较八卦,也证明这丫头瞬间的想法可比若雅多太多了,“男的女的?”
闵柔瞧她俩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了,万般无奈,便探首过去想小声咬耳朵,没等她开口,我重重就是一声咳嗽,吓了闵姑娘一激灵,犹豫了片刻,才又狠狠剜了郑、陈二女一眼,说不清该算是破罐子破摔还是自我安慰自我开脱的说道:“本来我就拦了一路都没拦住,如果她真的跟了上来,我也没办法,要是不来了呢,我便说了,相公你这手脚,也不可能追出去找她算账,何况还是你非要问我的,吓……咳,气着了你也不能怪我,对不对?”
我没好气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说了不怪你,不说……哼,好走不送。”
“别啊,我刚来你就撵我走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闵柔突然加快了语速,口齿含糊的哼唧道:“那个……曲小姐也来医院了。”
郑雨秋被踩了尾巴似的,一路后跳着回了屋里,瞪得溜溜圆的一双大眼睛,倒更像是见了狐狸的小白兔了,“谁、谁、谁?曲、曲、曲……”
“曲笛奏怎么来了?”还是雅姐淡定,不过却是淡定的将自己刚刚摘下来的门链锁又扣了回去,然后就慢条斯理的回了屋,左看看右看看,分明就是想找什么重点的玩意儿将门给堵上吧?
我更是一听这名字脸就黑了,不是吓的,严格来说,也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的记恨曲笛奏,毕竟她是东方的干妈,对东方的照顾甚至比冉亦白还要尽心,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所以我虽然是一定要让她下跪向小夜道歉的,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非得你死我活不可——我恼,是恼这曲笛奏一点好歹不识,不管你是单纯的来探病还是来道歉的,现在是时候吗?
我和小夜之间出现了什么情况,小夜现在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绪状态,闵柔不可能没告诉你吧?
便是我不误会,你又让小夜如何理解你的来意?
哪怕你真的只是来道歉的……
“相公你别误会!”闵柔见我脸色,就知我心中所想,紧忙解释说道:“曲小姐知道现在不便探望冬小姐,她就是知道我姐喝多了,在你这睡……咳,正在你这里休息,所以非要过来接她,顺便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