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闵郑二女嘴上互催手上却比着磨叽的将鞋子给冉亦白穿好,我仍目光呆滞,神魂外游般沉浸在自己乱糟糟的心绪中未能自拔,大概是怕我回过神来尴尬,郑雨秋巧妙的接过了闵姑娘的问题,道:“小弟弟,你怎么还不回答柔柔?方才临场换剧本你都不怕惊吓着我,现在大事告成,你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吗?”
“换剧本?”闵姑娘倒不是有意配合郑雨秋帮我掩饰窘迫,而是确实感到惊奇,“什么情况?邢思喆跟我说想成立一家新公司投资咱们的三期工程,钱他出,人事由相公决定,他只需要象征性的占一点点股份,其余公司股份包括投资潜龙山庄的收益全部都让给相公,我觉得条件不错了啊,难道邢思喆的底线远不止如此?”
“肯定不止如此,但他的底线究竟在哪,我就不知道了,”郑雨秋的表情可不像是觉得我便宜了邢思喆抑或自己冒傻气吃了大亏,她真的只是在单纯的羡慕,觉得我为萧家所做的一切,其实都仅仅是出于对萧妖精的疼爱,“区区一家公司罢了,我们楚大少爷哪里看得上啊?非但没要,还反手就送了邢思喆一家公司呢,不然你以为邢思喆为什么高兴成那个样子?明知道睡在隔帘后边的是咱姐,照样毫无忌惮,出门便大骂张明杰,固然是借此展示自己与张家决裂的态度之坚决、坚定,同时也不无向我或者说咱姐,含蓄委婉表达态度的意图在其中吧——他邢思喆求的是楚南不是咱,咱送他的顺水人情,他承了,但他最感激的人,却还是小弟弟,所以,一定要在讨好小弟弟和得罪咱姐之间做个取舍,他必然是会选择前者的!哼,柔柔同学你就后悔去吧,没能亲眼见证两个假装简单的男人是如何心平气和的勾心斗角打机锋的,没有一句假话,也没有一句你听不懂的,但哪怕只是打个喷嚏,都带着更深一层的含义和目的,咱们啊,小觑了邢思喆,更还是严重低估了小弟弟,我敢说,邢思喆肚里都打些什么牌,被小弟弟摸的那叫一清二楚,但小弟弟就一张牌还亮给他了,他却能自己琢磨出一副麻将牌来,且只会越想越多,越想就越觉得小弟弟深不可测,你说,他能不服气呢?”
郑雨秋只字未提萧家的事,举个例子更是连我都听不明白她究竟在表达什么,亏了闵柔也长了一颗不逊于她的八核脑袋瓜,云里雾里的,居然猜到了个大概,“你的意思是,邢思喆被相公一通忽悠给洗了脑,现在对他的崇拜与信任,已然超过了对咱姐的追捧和敬畏?”
“邢思喆这种人精不去忽悠别人洗脑别人都算行善了好不?想骗到他或许不难,但想凭几句忽悠就给他洗了脑,咱姐都没那个本事——我不是说过了吗?小弟弟一句假、大、空的话都没有,就那么有理有据的一张牌丢出去,然后用人品和头脑把他给征服了!”郑雨秋信誓旦旦对闵柔道:“就这么跟你说吧,换了我是邢思喆,哪怕明知道咱姐、小弟弟是串通好的,赚他人情还请他入瓮,和小弟弟一番交谈下来,我也照样会像他现在一样,对小弟弟心服口服!”
不待闵柔或惊讶或质疑,我一盆冷水无情浇在郑雨秋头顶,道:“所以你虽然天资聪颖,可比起邢思喆来,道行却还是差得远呢,人情世故方面就更别提了,你姐跟他都没得比——不要以为我不禁夸,膨胀了,突出邢思喆的厉害以此衬托的我好像更厉害,实在是你和你姐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较之一般人都有不如!”
莫看郑雨秋被我如何打击都不以为意,还颇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花痴风范,可我若稍有看低冉亦白,她却一定会马上反驳,可没等她否定的话说出口,一旁的闵姑娘就忙不迭的赞同了我的观点,似乎终于遇到了知音一般,“姐她长袖善舞,多钱善贾,确实是占了底子好的优势,虽擅权谋,通交际,却都是帝王心术,境界是高,可局域性也强,所以反而是越简单越平常的人情世故,她越是不懂,越是单纯,毕竟接触的太少了,这也是她……呵呵,包括小秋你,在与相公邂逅之前,明明做了那么多调查、了解、铺垫,结果非但没有一件事情是顺他心意的,更是惹了他的生气的时候居多的缘故,哪次我没提醒过你们不要那么自以为是?你们就是理解不了,听不进去啊,一味的纸上谈兵,这不正是你们不够通晓人情世故偏又自信过剩的证明?”
郑雨秋被噎得哑口无言,就听闵柔随即解析邢思喆那份其实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机,道:“邢思喆是出了名的会做人,除了一个苏逐流,还有那些在一口锅里抢饭吃的竞争对手,何曾听过他还有什么其他的仇家或者对头?由此可见他的八面玲珑,所以暗示咱姐,对咱姐的追捧和敬畏不及对相公的崇拜与信任多半是有意的,但你说他是为了讨好小弟弟而不怕得罪了咱姐,却是大错特错——你要不信咱俩不妨打个赌,姐如、果被他那几声叫骂吵醒了,哪怕是跟你一样的想法,姐也只会觉得开心,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闵柔说到“如果”两个字的时候,口吻如常,只是略略放缓了一下语速,再加上她后脑勺对着我,并不妨碍她给郑雨秋使眼色,与她心有灵犀的郑雨秋又如何不明白她在暗示什么?
没错,邢思喆那一声难以入耳偏又无比解气,还略有一些语言艺术的吼骂,之所以喊破了嗓子,目的多半就是奔着吵醒冉亦白来的,让她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必然比传舌的可信度和说服力强了三倍五倍不止啊。
心领神会的郑雨秋当然不会叫起装睡的冉亦白求证,更怕冉亦白不明白,替她求证问道:“我姐为什么不会觉得不满,还只会感到开心啊?”
这小狐狸又玩起装蠢卖萌那一套了——你不问你面前言之凿凿的闵柔,却特意探歪了身子问我,显而易见是心里已然想到答案了啊!
好在直冲头顶的热量并没有影响我大脑的正常运转,脸烫烫的,我的表情却毫无变化,语气淡淡道:“我比你更想求证邢思喆这份心思到底是歪打正着了呢,还是弄巧成拙了呢?本来我也挺不好意思问你姐的,可现在刚好有另一个问题,不用问你姐,你们就可以回答我,所以你先回答了我,我就可以肯定的回答你了——你姐为了我四处爬山拜佛,累到磨伤脚也不肯放弃,这么执着,到底是为什么啊?”
“这还用问我吗?当然是因为我姐她……哎呦~”郑雨秋话说一半,一声痛吟,揉着胳膊质问闵柔,“你怎么不看路啊?踩着我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急着去开门吗?怎么样,我没踩疼你的胳膊吧?”倘若我和冉亦白一样闭着眼睛,没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是装睡的冉亦白在郑雨秋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子,睁开眼睛再看闵、郑俩妞的演技,一准儿都不会怀疑真的是闵姑娘踩到了郑小妞儿的……胳膊,哪怕她俩中间还隔着一个陈若雅呢。
演技在线,台词却毫无诚意,存心破绽百出,哪里是想敷衍我?
分明就是连同冉亦白一起调侃!
冉亦白被她俩这样戏弄还能装得下去,到底是脸皮太厚了还是脸皮太薄了,我也是完全搞不懂了,只有发自肺腑的感慨一句——你还真是一个让人完全看不透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