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还是说漏了,嘴上是刚刚才答应了听我的话,气我信不过你,显然是因为你心里早就答应了听我的话,且深信我早就应该察觉到了……
“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用拉屎放屁啊?为这点事想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说没有招惹过我,你可真不亏心,单你踹苏爷那一脚,给我惹来的麻烦就够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生了,何况你现在还张嘴闭嘴的雌孔雀呢,你觉得你坏了我的好事,却不觉得这算招惹我?何止是矛盾,我都替你感到惭愧,亏了我是你哥,又清者自清,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如果心里有鬼,怕你告我黑状,我当时就收拾你了,还能等到今天?”我自顾自的看着电视,头都没扭,以示不屑,“我想对付的人,是张明杰,充其量就是让你帮我拿着那支录音笔而已,因为别说是一支笔了,以张明杰对我的警惕程度,我就算叼根牙签他都得怀疑那根牙签有没有录音功能,而你则不然,张明杰知道你的身份底细,对你本来就不会太重视,即便你每天都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他非但不会怀疑,反而只会视之为太正常不过的事情——许恒自首,他的认罪态度和供词,不仅可以成全我抑或毁了我,也同样决定了北天这一场风波最终能否以最体面的方式收尾,所以我怎敢让完全有可能影响到他的你惹出乱子或者出现闪失?不止张明杰会有这样的理解和认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吧?除了我和许恒,其实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担忧。”
本想扑过来与我厮杀的天佑定住了身子,默然不答,却非失落,而是自豪、感动,因为每个人都深信不疑,许恒就是为了给她做好榜样,才自首伏法的。
我这才转过头来,举起两只握不拢的伤爪,对她道:“你每天跟着我识字练字,刚好能用到笔,张明杰就算不重视你,没有特别刻意的观察,用不了多久,当这支笔再出现在我的手上、我的兜里,张明杰也必然能一眼认出它的来历,故而哪怕我两只手裹得和粽子差不多,根本用不上这玩意儿,他也一样会见怪不怪,他若没防备我录音倒还罢了,越是有此防备,反而越有可能因为我拿着这东西太过扎眼而放松防备,如此,我才有机会录下他只有单独面对我的时候才会说出来的每一句可以定他罪行的真凭实据!”
天佑将信将疑道:“你真的不是为了对付我?真的没录我的音?”
“你觉得我是想听你骂我什么,还是想你拉屎放屁?信你不过,我就不会让你进我楚家的门,不怕你害了我,我还怕你害了我家人呢,退一步再说,我真想监视你,我用得着录音笔?我就算让人你在你房间里装满了监控,不告诉你,你又能知道吗?”我很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道:“就算按照你的脑残逻辑,我录音了,笔也在你手上呢,你慌个毛?此为第一,第二,开关根本就没开——你知道这种笔最大的用途是什么吗?”
天佑听闻第一,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再闻第二,性质颇浓,道:“刑侦……不对,是间谍装备吧?!”
我摇头,煞有其事道:“这玩意的用途可比刑侦、间谍还要大得多——此物,乃有钱人的老婆为了离婚分财产,专门用来抓老公出轨证据的神器!你想想,这世界上还有比出了轨的男人更小心谨慎的吗?连他们都不易察觉这东西的真面目,更何况是你!这东西的开关在里边呢,除非换笔芯的时候你拧开过才有可能发现,既然你没发现,那就证明连误开录音的可能性都是不存在的,你放心了吧?”
“真的?!”天佑口中如是问,其实已经深信不疑了,毕竟那支笔外表光滑普通,有没有开关本就一目了然,何况她还找了半天,此时唯恐不小心弄坏了我的“神器”,更连拧开确认的意思都打消了,双手捧着,问我道:“你、你、你说这东西是、是用来对付张明杰的……怎么对付?需要我做什么?”
假小子突然之间结巴了,不是因为害怕,完全是紧张和亢奋所致。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将这支笔当成一支普通的笔,直到张明杰一眼见到它,就知道它是属于你的一只普通的笔,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天佑蹙眉,不掩失望,“就这样?”
“你以为这样容易?还是说,你以为这样就没有任何风险啦?”我严肃道:“许小佑你给我听好,我要你做的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容易,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且,哪怕你做的很好,也依然有极大的概率,发生我预料之内却掌控之外的危险,你明白吗?”
天佑先点头,然后又摇头,“我知道了,这件事很重要,但是……不太懂。”
“不容易之处,在于你绝对不可以露出丝毫破绽,只要惹张明杰稍稍怀疑这支笔有问题,非但前功尽弃,类似的招数都不可能再阴到他,很遗憾,我也没有其他招数可用,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你同样不能让你夜姐、程姐、薛姐乃至你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察觉到这是一支录音笔,因为这东西只有在张明杰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而张明杰露出真面目的时候伴随着怎样的凶险,现在我躺着你瘸着,就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了吧?你觉得你夜姐她们可能让我……还有你重蹈覆辙,自投罗网去吗?”
“我呸!”天佑狠狠啐了一口,道:“上次是他有心算咱们无心,咱们才会被阴,这次是咱们有心算他无心,怎么就是重蹈覆辙啊?整栋楼、整个医院都是咱们的人,要自投罗网,那也是他和姓沙的自投罗网!你躺着我瘸着又如何?难道他张明杰能蹦能跳啊?不是小爷我看不起他,就他那样的,我只剩一条胳膊能动,我都能打他两个!买凶雇凶?你说他不敢,我倒巴不得他敢,否则就这几个姓张的,都不够我打的!他最好真能将沙之舟再喊来一次,我正好帮你……还有夜姐和我自己报仇!”
一口一个“咱们”,这便是天佑最让我省心亦是让许恒不省心的地方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小小一个激将法,她就与我同仇敌忾了。
当然,简单是因为她单纯,并不是傻,天佑一直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环境中,见多的好勇斗狠,见惯的是世态炎凉,何曾接触过尔虞我诈,又哪里懂得真正的人心险恶?
虽然习惯了满口脏话,分不清是非对错,可天性依旧善良的如同白纸一张,所以穷尽脑汁,她也想象不到张明杰这种人的可怕,反而因为亲眼目睹了那厮怕疼怕死到屎尿齐流过,心中难免对他有些轻视,我便不问也知道的,唯有在天佑看来,对我威胁最大的人从不是穷途末路的张明杰,而是狗急跳墙的沙之舟。
天佑这么好忽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即,我对她的认可,这是许恒都从未给予过她的东西——只要冠以“信任”的名目,这丫头就算被人卖了,都会笑呵呵的帮着人家数钱。
她离家出走,浪迹街头,皆是因为她缺乏归属感,渴望归属感,所以她一直在为得到别人的认可而努力,于是我将关系到自己命运安危的任务交给了她,寄望于她的帮助、配合,她如何能不斗志满满、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