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会真的让天佑参与到危险的事件之中,但终归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因此小题大做、危言耸听之余,这份叮嘱却是发自心底的慎重、严肃,“太复杂的事情我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我与张明杰之间的胜负,并不是打一架分个输赢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这个我懂,”天佑晃着手中的录音笔,道:“有了证据,咱们打死他是他活该,可没有证据,打死他,咱们却要给他偿命,可他不死,他就一定还会千方百计的想要谋害你……我哥一家,就是这样毁在龙啸天手里的。”
我一怔,恍然的同时,亦感欣慰,道:“你可能觉得法律对你哥是不公平的,但你也要明白,社会需要规则,有规则才有秩序,龙啸天、张明杰之流对法律有所顾虑,尚还能做出如此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若再无所忌惮,你哥也好,我也罢,又有谁能活到今天?”
天佑点头,道:“我哥来医院自首那天,跟我说了,虽然他不后悔用破坏规则的方式证明了规则的存在,让龙啸天得到了审判与制裁,但这种方法是错的,因为他终归变成了和龙啸天一样的罪人,所以他告诉我,一定要听你的话,不许擅自去报复张明杰,否则,不止会害了我自己,也会害了你的……虽然我不明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了法,怎么就能连你也一起害了,但我哥要是没诳我,你和张明杰就都应该谢谢他——我哥的话我不敢不听,要不然等不到你醒过来,张明杰就已经死透了!”
我就觉得纳闷,东方抹了张力一刀子,萧妖精差点将张培文废成植物人,偏偏性格最冲动火爆还吃了不小亏的天佑始终老老实实的,天天郁郁寡欢的守在我的病床边上盼着我醒过来,敢情是许恒的命令,我死了也就算了,她就怕我死不了也醒不了,那样一来,她连自己的仇都报不了……
“你能明白张明杰那种人渣畜生不值得咱们赔上自己的前程性命就足矣了,所以只需要乖乖听你哥的话,然后乖乖听哥哥我的话——咱不逼张明杰打架,就挤兑他说句实话,给我个录音的机会,然后将他送进监狱就可以了,”天佑刚想说话,被我抬手打断,道:“随机应变,静候时机,这就是我唯一的计划,所以你唯一要做好的事情就是必须做到若无其事,如此一旦大功告成,你就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功臣,但为防万一,我对你还有一点交代,你万万给我记到心里去——我对张家步步紧逼,又求萧三爷集结黑道势力配合警方围捕沙之舟,目的无非都是逼张明杰求饶和解,这样我才有录音的机会,即便张明杰隐忍到底,一直不给我这样的机会也不妨事,反正沙之舟瓮中之鳖,落网不过早晚的事情,到那时张明杰再想鱼死网破,便像你说的,在这医院里,我有层层保护,他能奈之若何?待离开了医院,他更是连接近我都做不到,但是,世事无绝对,就像我录音是为了防止沙之舟万一漏网,张明杰赌不起这种可能性,想活,他就只能向我求和求饶,于是也不能排除他认定此举徒劳,甚至尝试都不愿尝试,又不肯坐以待毙,于是突然自爆的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而这我刚才言道的那种在我意料之中却偏又无法掌控的意外,即,接下来,直到这支录音笔发挥作用之前,我是需要你每天有固定的时间跟在我身边,这这段时间本就是我有意暴露给张明杰观察咱们的,张明杰真若是豁出去也要置我于死地,那么他多半就会挑在这个他最了解最有把握的时间段动手……”
天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说以后每天早晨都去楼下散步晒太阳练字,就是为了这个对不对?”
我颌首一笑,道:“在那种开阔的环境中,我身边的戒备肯定是最严密的,所以大家的警惕心反而是最容易放松的,而张明杰想动手,他就一定有办法制造出动手的时机,我不瞒你,察觉不到也就罢了,察觉到了,我也只会帮张明杰一手,让他彻底暴露自己的罪行和动机,这便是我要叮嘱你的事情了小佑,切记,万一这种情况真的出现了,你绝不可以像当初在张明杰办公室里那般冲动,用不着保护我,只需要保护好你自己,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对得起许恒啊?”
我这番话也就只能忽悠忽悠法盲加文盲的天佑,她还以为我跟她交了实底呢,一脸的庄严肃穆,深感责任重大,目光中却又难掩欢喜雀跃,对于我的信任很是受用,殊不知,随便换了其他哪个丫头,都少不得要将我这张嘴给撕烂——沙之舟在风畅藏身那么久,更是在张明杰的办公室里行凶重伤我,张明杰矢口否认,我拿他有辙了吗?
沙之舟这是没落网,万一落网了,一口咬定张明杰不是主使者,非但可以将张明杰彻底洗白成无辜的受害者,丫还能反咬老子诽谤污蔑他呢!
所以,莫说张明杰再雇个嘴硬的来干我了,即便是他亲手将刀子扎进我心窝,他还是可以否认与沙之舟是同谋,坚称动机就是为了报复我的欺人太甚。
但我仍不觉得张明杰会如此不智,因为他绝无胆量再相信任何人,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亲自动手与我搏命,我就算给了他机会,他又如何能近得了我身?
更不要说他即便得手,下场于他也无甚区别,除了法律的制裁,也只会让冉亦白的报复来的更猛烈而已……我对天佑仍有此叮嘱,的确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罢了。
我告诉天佑,“随机应变”“静候时机”是我唯一的计划,这不是说谎,但我将两个步骤的顺序颠倒了,实际应该是,静候时机,随机应变——时机,并非由我决定,乃是由张明杰决定的,因为以张明杰的谨慎多疑,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我越是诱他,他越无可能中计,而他何时才有可能在我面前撕下面具和伪装呢?
一如当初,他成功将我囚困在地狱之门以内的时候,如此,才是他对我最完美的报复,抑或说,是他渴望着的对自己最完美的证明!
随机应变,并非毫无准备,恰恰相反,这一次,我非但有了心理准备,更做了确保我小命安全万无一失的防备,我需要随机应变的,就是如何完美的录下张明杰亲口交代的一切事实!
见天佑咬着嘴唇迟迟不应,我皱眉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可我做不到,”天佑道:“你说我有个闪失,你对不起我哥,但我若让你有个闪失,那不就成了我对不起我哥,我哥他对不起你了吗?我又要听我哥的,又要听你的,这么矛盾,那我只能听我自己的了,所以你别想了,除非我死了,否则谁都别想伤你一根寒毛,你要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话言至此,我并未歧解,却是天佑自己咂出了歧义,一张英气的小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彻,假小子瞬间就变成了羞不可遏的小丫头,连说带比划道:“你、你别乱想啊!我可没有要跟你同生共死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我答应了我哥的事情,我必须说到做到,而且我现在也不单单是为了我哥才想保护好你的,我是为了夜姐,为了缘姐……缘缘妹子,为了你爸、你妈……”
我笑道:“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