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张力才不得不极力压抑克制自己的本性,不敢在私生活方面有任何的不检点,以至于唯有彻底摆脱墨亦之和端木夫人的视线和耳目以后,他才能放心的释放自己的欲望……这便是张力每次回老家都会搞破鞋的真正原因了吧?
张副董并非是饥不择食,他只是将真正的自己放了出来,肆无忌惮的嫖女人,尽情尽兴的吹牛逼,脱掉了虚伪的外衣,摘下了虚伪的面具,他骨子里,本质上,其实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普通也可以说是庸俗的男人——如此而已。
因此,换做我是张力,我想,我也会恨墨亦之,因为我明明不用吹牛逼,我就是可以嫖更好的女人,却因为想赢你,忌惮你,而不得不压抑与克制我的野心和欲望,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经营着那个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而塑造出来的虚伪却完美的人物形象……倘若我再因此染上啥脏病,我可不是得恨死了墨亦之,恨死了那个帮着墨家断绝了我所有胜利希望的楚南,因为那姓楚的小王八蛋,甚至让我连与墨亦之一决胜负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永远不会反省自己,只会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在他人身上,而我们将这类人,称之为自私的人,张力,恰恰就是这样一个非常非常自私的人。
。。。
在我将辛去疾的电话拨出去的同时,保镖头子甄诺忽然敲门而入,“楚先生,现在方便吗?”
哥们老脸一红,瞪眼道:“不方便,再说我自己能去卫生间,也用不着你帮我方便啊,没看见雅姐和佑子都在呢?”
甄诺愣了愣,轻啐了一声,哭笑不得道:“我不是问你想不想上厕所,我是有事报告,可你这里不是有客人吗?我想问你,方便不方便?”
若雅问道:“什么事?”
甄诺并未马上回答,见我亦露出询问的表情之后,才道:“楼下来了个生面孔,说是你的朋友,来探望你的,可身上带了家伙,被我给拦下了……
“生面孔?还带家伙了?”若雅目光一凛,问道:“什么家伙?”
“一把爪刀,但他坚称是水果刀,还当面削了个苹果给我看,那手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我问他做什么的,他竟然说他是医生,而且还是楚先生的心理医生,这不是扯淡吗?满嘴的跑火车,咱们什么时候给楚先生找过心理医生啊?可若说他是个杀手刺客,又实在不像,凶器就已经够明显了,他还一通臭显摆他的娴熟手法,我想试他身手,趁他不备朝他脸上给了一拳,你们猜怎么着?他非但没躲开,还给疼哭了,说我如果不是个女的,非弄死我不可,好啊,那我叫个小弟跟他试试吧,他又可着劲的赔笑赔不是了,变脸快的像翻书似的……小鲜肉的模样,老戏骨的演技,楚先生,那个奇葩,不会真的是你的朋友吧?”
甄诺说那哥们自称是我心理医生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呢,觉得如此巧合,简直可以堪称是老天爷眷顾庇佑小初五的吉兆啊,可接下来后边的话,却又让我盼着千万别是他才好,这哥们的丑态,张本心不仅也听到了,而且听笑了,还能信得过他吗?
至少,连我心里都有些没底了。
可世界这么大,如此巧合的事情,偏就这样神奇的发生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甄诺那人姓甚名谁,拨出去的电话已然接通,辛医生如丧考妣的声音传了出来,“喂,最好告诉我,你是楼上的楚南。”
“是我……”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刚刚辗转找到了他的电话,他却正好找上门来,“最好告诉我,楼下的不是你……”
“就是我呀,兄弟!”丫立刻便印证了甄诺毫无夸张成分的形容,情绪切换之快,如同翻书一般,方才还如丧考妣,眨巴眼的工夫,便像娶了新媳妇似的,“楚小哥儿,听说你受伤了,我特意来看你和小缘妹子啦,你赶紧跟你那个长的像花瓶但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的保镖头子说一声,让她放我上去!”
许恒自首是因为我,风畅血案的主角也是我,可至少目前为止,新闻报道中还并未曝光我的名字呢,除非深知北天形势抑或非常熟悉我情况的人,否则断不可能将我对号入座啊——辛去疾显然二者皆不属之,我与他虽然算是朋友,也仅仅是因为我找他看病他并没有收费的缘故,不止线下再无往来,线上交流的话题也与医生患者无异。
辛去疾唯一有可能听说我受伤住院且住在哪家医院的途径,应该就只有舒童而已,然而舒童并不知情,那辛去疾又是如何知道的?
退一步再说,即便他知道了,似乎也不值得他专程来北天探望我吧?
人都来了,这些问题倒也没必要在电话里问了,先向他赔了个不是,又代甄诺道了声冒犯,便挂断了电话,让甄诺下去接他上来。
甄诺对辛去疾仍是有些信不过,问我道:“他身上那把刀子,我用不用收了?”
“不用,”我想都未想,道:“待他客气一些,我还有事求他呢。”
这次甄诺却是转头去询问若雅的意思了,见若雅点了点,这才应声而去。
若雅为我和张本心各续了半杯水,转而又为即将来到的辛去疾泡了杯茶,期间问我道:“这人就是你刚好要找的那位医生?究竟什么来头?”
辛去疾的底细我还真不知道,可当着张本心的面,总不好一问三不知啊,“海外名校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双博士学位,中医世家子弟,有个女朋友,是现在正当红的影视明星。”
我也就知道这么多,若雅不以为意,却足够让张本心惊得合不拢嘴了。
我对初五招了招手,让她坐在我旁边,轻轻抚着她的头,既是安慰张本心,亦是安慰我自己,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呵呵,还真的是不信命都不行了,初五这运气,比我还好,那命,也一准儿比我更硬。”
张本心湿红着眼睛,道:“不是饺儿命好,是饺儿沾了小楚你的福气啊。”
初五用力点头,用她那风铃一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对我道:“你命好,因为你是好人。”
“那饺儿你呢?你是好人吗?”
初五扬起小脸,“我当然是!我才不要做坏孩子!”
“所以啊,你的命也好,而好人都是长命百岁的,”我刮了一下初五的鼻子,佯作严肃的对她说道:“以后不许再说自己快死了这样的话,因为你爸爸会伤心的,我也会不高兴的,那边那个小姐姐更是会哭鼻子的,那饺儿不就变成坏孩子了吗?我如果帮了一个坏孩子,我岂不是也变成了一个大坏人?我可不想做坏人,所以初五你不但要好好治病,不怕疼,不怕苦,你还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只有这样,你才能证明我是好人,证明好人一定有好命,对不对?”
善良单纯的小丫头似懂非懂,脑筋转不过来,却有她自己的理解,于是用力点了点头,承诺道:“饺儿以后不说了……每次说,爸爸妈妈都会哭鼻子,怪不得饺儿生病了,好不了。”
我愣了愣,旋即莞尔,道:“没错没错,饺儿不说了,爸爸妈妈就不会哭了,饺儿的病自然很快就好了,到时候,爸爸妈妈天天都能开心的嘴巴也笑不拢了。”
“你呢?”初五问道:“饺儿病好了,你也开心吗?”
“开心啊,”我笑道:“饺儿病好了,证明我答应你爸爸的事情做到了,我当然开心啊。”
“那我也答应你,我一定会好的,我想让爸爸妈妈开心,也想让你开心,所以,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件事情啊?”
看到小丫头哀求的眼神,我不由好奇道:“什么事啊?”
初五眨巴着宝石般明亮清晨的大眼睛,道:“我知道我的病要花好多好多钱才能治好,可我家没有那么多钱,我爸爸跟你借了钱,你能不能让他慢慢还,不要逼他去做坏事啊?”
“饺儿……”铁汉的外表姑娘的心,张老汉又要哭了。
“好,”我打断了张本心,笑道:“我不逼你爸爸做坏事,我甚至不用你爸爸还钱,我等饺儿长大了,参加工作了,自己赚钱了,再慢慢还给我,好不好?”
“嗯!”这个年纪尚幼,刚开始懵懵懂懂就已经学会了体谅父母,并有了小小责任心的可爱娃娃,忙伸出小手,道:“拉钩!”
“拉钩。”
就这样,在如此一个普通的早晨,还差几天即年满二十四岁的我,与五岁半的丫头张初五,做出了这样一个我甚至没往心里去,转天便忘了,而她却牢牢记在了心里一辈子的约定。
很多很多年以后,华语乐坛横空出世了一个从未露过面,只凭创作才华与清澈空灵的嗓音便火遍了大江南北的民谣小天后,无数公司不惜天价想要签下她,哪怕连她长的是美是丑都不知道,但都被她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拒绝了,所以关于她的真实身份,始终是神秘的,直到她按照自己的规划,完成了所有的学业,才第一次向人展露她的真容,而那有幸成为第一个赞叹她见面更胜闻名的家伙,正是区区在下——她主动找上我,希望可以为我打工,待遇,也全由我说了算。
我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说有,她就是为了证明这件事情而来。
我问她,我认识你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让我伸出手,然后小指勾着小指,将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包括彼此的每一个表情。
那是我才猛地想起,哦,原来这个艺名叫做‘念楚恩’的姑娘,就是当年奇迹一般完全痊愈了的小饺儿张初五啊。
五岁半时,初五是笑着对我说的,饺儿要死了。
那一年,她二十四岁了,在我叫出她名字的那一瞬间,她扑进我怀里,是哭着对我说的,饺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