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气氛因为我无异于诈尸一般的跳跃而起忽地急转直下,我脸上的惊异与凝重瞬间扩散到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不要说人了,仿佛连空气中的每一个粒子都被传染了,以至于大家不约而同的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似的……其实是因为屋里突然之间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的声音。
由此可见我的反应有多么突然、激动,又突然激动的是多么夸张了。
作为我主治医生的若雅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若不是她的反应比我意识到那剧烈袭来的疼痛感还要稍快一些,又是跳到病床上直接跨到我落地这一边来的,一准儿等不及她搀扶,我便直挺挺的摔个四脚朝天了。
“发生什么情况了吗?怎么将你给吓成了这样?”
我疼得浑身抽搐,牙关都咬不紧,哒哒哒的直打颤,哪说得出话来啊?
所以若雅也非是问我,而是问回过神来以后,却更显惊慌失措的楚缘——臭丫头是从墨菲家里出来的,大概是清晨湿冷的缘故,于是套了一件不知是属于流苏还是墨菲的黑色挂帽卫衣,因为过于宽松,刚才爬床探身咬耳朵的时候,挂帽向前一荡,扣在脑袋上了,连鼻子都罩住了,眼睛哪里还能看到若雅是在问她啊?
想必是两只手里提着的各式各样的早点中又不乏汤啊粥啊的,不敢乱放,急得她原地打转,还不敢抬脚,便更是像极了热锅上蹭蹭乱爬的小蚂蚁……
在若雅以及绣球苹果被我吓得脱手掉到了地上都忘了去捡的小初五的协力帮助下重新躺回了床上,与其说,是终于缓过了疼痛的这股子劲,不如说,是好意容易才按耐下了心中的汹涌波涛,我才终于能开口问答,道:“是惊,不是吓……缘缘说,他们来了……”
“谁?谁来了?!”这次又轮到辛去疾一惊一乍一跃而起了,他原本正目光灼灼、八卦之心火热的静待着在天佑帮助下,楚缘即将再现的庐山真面目呢,闻言却是与我一般心虚的反应,骇然道:“不会是曲大虫吧?哎呦我的妈呀!我特意起个大早,就是怕撞见她啊!我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昨天我撞见她,她告诉我来医院是探望你的时候,我可是演了戏撒了谎的,故意隐瞒了我跟你认识、其实也是来探你的事情,骗她说我是来看我的一位漂亮女病人的,否则你想啊,她知道了你我的关系,再瞧见这把小刀,还不一猜就能猜到其实是我送给你的,是为了帮你诳她给你女朋友下跪道歉?被她揍一顿是小事,可小辛难得看她一次笑话,我要是办砸了,岂不是刚好给了那丫头过河拆桥的理由?哎呦……我冒着得罪曲大虫的风险介绍你和小辛认识,就是指望着借助在你俩之间的桥梁作用,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修补我们的兄妹感情,修补不了,至少也可以稳固维系啊,我他妈猪脑子啊我,咋就没想到呢?她跟你认识了,我反而可有可无了,因为你比我更适合做她与曲笛奏之间的传话筒,毕竟你比我更清楚或者更容易了解到曲笛奏在北天的真正秘密是什么……”
这货一通自言自语,我听得似懂非懂,却无暇琢磨,见他着急想溜,又怕出门迎面撞见曲笛奏,故而将视线瞄向了窗口,唯恐他慌不择路,赶紧安慰他道:“辛医生稍安勿躁,且放宽心,要来的人,并不是曲笛奏,再说,你怕她,我又不怕……”
若雅道:“那你这是怕谁?”
“我再强调一遍,我是因为惊讶才会如此失态,不是怕,”我心虚嘴硬,狠狠瞪了一眼若雅,但语气之所以沉重而严肃,却并不仅仅是为此,“小夜的父母要来北天了。”
“谁?!”幸好若雅本来就是站着的,否则同一种反应可能就是第三次出现了,“那你还说是惊不是怕?都火烧眉毛了,这时候嘴硬有什么用,赶紧想辙啊!”
“想什么辙?如何跟冬爸冬妈解释我和小夜的关系吗?”我心中自嘲,若非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个选择,我至于从床上吓得跳起来吗?
口中则嘲讽说道:“我但凡可以想到一丁点辙,能由着你家小白凭一句我帮她也许就能帮到我和小夜,轻轻松松便说服了我身边所有的人皆赞同我为她去卖两年力气?”
我答的是若雅,目光望向的却是楚缘,正在擦汗的臭丫头气咻咻道:“都什么时候了,哥你还有心情试探我?小白姐姐求你什么事情我现在不敢说也不能说,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我不禁一怔,“什么意思?”
楚缘本就怯生,何况辛去疾听说要来的不是曲笛奏,心和屁股便一起又沉了下去,此刻正上下打量着楚缘,目光和目的是一样的坦然而直接,不同于当了校花很多年,楚缘再怎么抵触也早就有些习惯的周围人对于她天生丽质的认同,辛去疾的惊艳只是一瞬,之后的专注,便明显是刻意的、出于某种好奇心抑或是浓厚兴趣的观察与试探了……
毫无疑问,楚缘对我的称呼,已经让辛去疾确定了她和我的关系,所以他继而想要确认的,就是我对于这丫头的恋兄情结以及兄控程度的描述是否属实了——辛去疾曾直言不讳,结合成长经历、家庭环境以及个人性格等种种原因所致,即便楚缘喜欢我也实属正常,那么他现在真正想要印证的,显而易见,其实是我对于楚缘恋兄情结的判断与认定是否有夸大其词之处……若没有倒也罢了,证明我至少是客观的、理智的;但若是有,证明的,可就不仅仅是我的妹控情结抑或是自恋妄想症的严重了,一个心理矛盾极端至如此程度的人,想想也知道他是病的不轻啊……
我想,这才是辛去疾陪着格格来到北天之后,想要顺便约我一叙的真正目的,甚至,大有可能追着童非非来了北天请她吃饭才是顺便的,毕竟童非非是放下手头一切工作以处理私事为由赶来北天的,苏格格亦是公众人物,焉不知该避嫌才对?
便是她年轻不通世故,自诩最懂察言观色的辛医生也不会不懂,除非,是他们原本就计划‘路过’北天——对于最初来探访我的动机,辛去疾大概就说了一句实话,即,相比见我,他更想见的人,其实是楚缘。
楚缘哪里知道辛去疾干嘛要这样盯着自己看?
于是小滑头聪明反被聪明误,不打自招的证明了她恋我而我并不是很自恋的事实——辛去疾观察她,之所以让这丫头倍感心虚不自在,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也在用几乎相同性质的目光观察着十分自然的坐在我床上的天佑呢,只不过假小子不像她这般敏感细腻,并未发觉罢了,于是不得不收起自己吃味与质疑的臭丫头便借着与初五打招呼,将小丫头抱起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即与初五一起分享或者干脆说是掠夺了距离我最近的位置,挡在了我与天佑之间,也让初五替自己挡住了辛去疾的视线,同时,又让我可以清楚看到与她同样在我视线范围内的辛去疾正在死死的盯着她看……
辛医生故意赤裸裸的目光就是存心想要看楚缘会如何反应,我不知道他究竟获取了多少信息又得到了多少答案,但楚缘至少已经将对我的依赖以及对异性的警惕心都暴露无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