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说你啃指甲咬手指吧,”辛去疾的谈笑自若,多半就是为了衬显虎姐的气急败坏,故而显得十分得瑟,道:“首先,在你啃坏右手拇指的指甲之前,它和其他九根手指上的指甲一样,都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再就是,你咬到肉了,而且咬出血了。两点结而为一,我想你应该不会否认吧,你平时并没有啃指甲或者咬手指的习惯,继而应该也同样不会否认吧?在并非行为习惯的前提下,咬手指一般被认为是极度紧张或者缺乏安全感的标志行为,而你是在确定你父亲近日必然到来时做出的这个反应,如此足矣证明了吧?至少你并不是例外的……当然,你可以说,儿女哪有不怕爹娘的,尽管怕到你这种程度实在罕见,但除了咬手指之外的肢体语言你又怎么解释呢?那些反应出来的,便完全是你对楚南以及对你们俩之间这种关系的矛盾与挣扎了,这是你从进门之后便一直没有停止过的心理活动,再加上你就是为了令尊这通电话才过来找楚南的,你难道还有底气说,你紧张,不安,与你和楚南的关系无关吗?”
“你说的这些,我都承认,然后呢?”冬小夜道:“这便可以证明你之前、再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就不是屁话了吗?只凭我知道我爸妈要来,紧张了,不安了,你就信誓旦旦的认定,即使我成了他小姨,我也不想跟他分手,甚至害怕他觉得我是真想和他分手的?”
“不是我觉得,而是你态度上虽然明确表现出对他以及你们这种关系的抵触、在意,可你嘴上没承认,反倒是肢体语言一直在努力澄清你的态度是假的……”
冬小夜打断他道:“不管是跟他说话还是听他说话的时候,除了方才他问我父母会如何看待我们这种关系的时候我松握过几次手,就再没有过其他任何下意识的肢体动作,哪怕再细微的,都、没、有!”
冬小夜非常自信的对视着辛去疾,想看他露出窘迫的表情,不想辛去疾只是含笑不语,冬小夜这才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目光转向我们,不禁愣了,盖因我们所有人,包括听得云里雾里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插过的张本心,亦在用相同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这才恍然大悟,又羞又怒,道:“你他妈诳我?!”
他是诳你,但你也的确太敏感了,完全就是此地无银了啊……
“所谓肢体语言,并非只包括动作,姿势也同样是可以反应人心理的语言,你学过心理学,是不可能犯这种概念性错误的,所以强调自己没有动作语言,即便不是有意的,也是本能的想要偷换概念,我故意挑衅你,刺激你,就是想要确认这一点罢了——无论言、行、情绪,你对我都毫无克制,这便让你面对楚南时的冷静镇定都变成一种伪装,这说明,理性方面,你是极力想要有所隐瞒的,然而对我的暴躁易怒,固然是源自我有着窥探你内心的能力的一种恐惧,又何尝不是因为,你潜意识里是希望楚南识破你,知道你对他的冷漠不过只是一种勉强自己为止的伪装啊?”辛去疾突然指了指冬小夜的膝盖,道:“你说是诳便是诳吧,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承认你有在极力的克制了,不过我说从你进门之后,暴露你真实内心活动的肢体语言就没有停止过,绝不是瞎话,你不信,是因为真正潜意识的行为,你既难自我察觉,可能主观上,也根本不愿意察觉,举个例子,就像你面对面楚南而坐,双腿并拢偏向一旁,这个坐姿对于打过他骂过我的你而言,太优雅了也太内敛了,是希望他借此察觉到你言行的矛盾也好,还是单纯向他展现你作为一个女人的美丽也罢,都是你在意他并希望她在意你的证明吧?然后,还是面对面而坐,从进门到现在,从站起打了他一记耳朵,再到重新坐下以后,你的腿不是往左偏就是往右偏,惟独没有正坐过,也从未让你始终放低角度的膝盖正对过楚南的视线,为什么?难道不是正坐显得严肃,强硬的膝盖会给人造成一种壁垒般的疏远感、警惕感吗?”
冬小夜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轻轻吐出一句,“他又没学过心理学……”
言下之意,她认同了辛去疾对于她心理的分析,甚至于自己都无法反驳,这个意外的结果,让我欣喜若狂,几乎忍不住想要抱住辛去疾的头,在他脑门上狠狠亲上一口了。
抱怀的辛去疾用藏在腋后的手冲我摆了个“OK”的手势,口中则继续做着总结,道:“所以……”
“所以你可以闭嘴了!”
果然是名字都能起错,绰号一定不会起错,冬小夜是真的虎,话说透了,内心也就没了束缚,害羞?
不存在的,她也压根就不是因为害羞才躲着我的,心结解开又如何?
问题依旧存在,此时的茫然,只会给我得寸进尺,霸道的将她小女人一般呵护宠爱起来的机会,所以她才索性坦然了吧?
惊喜转瞬即逝,她的强势反而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不再理睬被她噎得呆若木鸡的辛去疾,她竟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饿了,吃饭!”
我愣了愣,小心翼翼提醒道:“我之前的问题……咳,缘缘之前的问题我还没回答她呢,你觉得,你爸妈真的没有接受或者包容咱俩这种关系的可能吗?”
已经将目光转向早餐的虎姐瞟了我一眼,然后便和辛去疾一般无视了,换了一副柔和的表情和口吻,一边轻抚着被摸头摸得都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掉头发的初五的脑袋瓜,一边直接回答楚缘道:“我不知道,所以张明杰更不可能知道。”
楚缘喜道:“这么说,就是小夜姐姐你也觉得,至少是有一半机会喽!”
冬小夜没再回答,俏脸一扳,道:“吃、饭。”
楚缘不甘心,还待追问,被我抢在先里制止了,“吃饭,吃饭,辛医生也没吃吧?一起。”冬小夜没有回答,就已经是答案了……
尬成木头人的辛去疾这才有了台阶下,“恭敬不如从命,顺便我还可以再给你讲讲那把小刀的来历。”
“好啊。”
若雅急忙提醒道:“你不是说,冬小姐的父母最快这两天就要到北天了吗?难道不需要……不需要做些什么准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吧?”
“准备当然还是做足比较好,但是……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偷瞄小夜。
虎姐没好气道:“有话就说。”
“你若信我,他爸妈一定会来北天,其实可以给他们回个电话,主动约个日子,”我讪讪笑道:“一来,有些事情,我还是希望能在不分心的情况下做完,二来,突然袭击,对我来说,终归会狼狈一些,毕竟,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嘛……”
冬小夜不仅相信我的判断,她更了解她的父母,我身边莺莺燕燕的,若被她父母撞个正着,不同意我俩在一起都是轻的,不给我大头朝下从楼上扔下去才怪!
“约哪天?”
她问我,我则赶紧问若雅:“定在哪天了?”
冬小夜费解,楚缘却是猛地反应过来了,小声告诉她道:“我哥是问风畅与月之谷的谈判时间。”
风畅与月之谷的谈判不过是个幌子,冉亦白与我摊牌才是真正的重点,若雅就是想要提醒我,为防万一,还是待挽留虎姐的计划沟通好以后再向冬爸冬妈坦白较为妥当。
“原定的时间……是十天之后,”若雅顿了顿,补充道:“也就是你生日当天……”
我生日?若雅不提,我自己都忘了。
将风畅与月之谷的谈判日期定在那一天,我该说她冉亦白是有心呢,还是别有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