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残的姐姐,待哺的幼女,朱家的怨恨……可想而知,那王小丢生活中要面对多少艰难,一如甄诺觉得曲笛奏的付出更多,寒公子如此敌视曲笛奏,不也是觉得王小丢的付出和担当,要远远多于曲笛奏吗?
又或者,那仅仅是对于自己有心无力的懊恼转移迁怒罢了。
因为在这个问题上,王小丢和曲笛奏明显是有一定默契的,至少,如果曲笛奏不理解,她不会分别七年,依旧对王小丢不能忘情,表面上却始终对朱老太爷保持着一副尊敬孝顺、乖巧温顺的姿态,令朱老太爷因欣慰与内疚而愈加宠溺,并在原则之内最大限度的由着她、庇护她了——曲笛奏事业上的一帆风顺,固然是有冉亦白的暗助指导,但首先,她能在曲家当家做主,若说没有朱老太爷的鼎力支持,显然是绝无可能的。
而让这一切都可以一帆风顺、水到渠成的先决条件,不就是当初王小丢对她毅然决然的‘狠心放弃’吗?
曲家已经是她曲笛奏说了算了,那么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剩下两件事情了,一,让曲家发展壮大到足以摆脱并且不惧朱家的影响,二,尽孝至朱老太爷驾鹤西归,至少要对得起老人家从小到大这一番疼宠。
没有了朱老太爷的反对,届时还有谁能阻止曲笛奏一家团圆?
她曲笛奏又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毫无疑问……唯有王小丢和他们的亲生女儿了——所以当分别的时间越来越久,而团聚的时刻越来越近,她才愈发的不安和渴望了解他们的现状,她不确定甚至是根本就不知道,在那个家里,到底还有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分别七年,肯定是她和王小丢当初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所以这两个菜鸟父母,当初就更不可能想得到了——当女儿长大以后,感情,就不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了,亲情,远比感情更重要,也更复杂。
女儿七岁,没见过妈……现在再想寒公子说过的这句话,顿时便明白曲笛奏内心的恐惧与焦虑了——明明知道问了辛去疾是让他为难,她也还是忍不住逼问,辛去疾想说都说不清楚,只能被当成她沙包蹂躏,皆是为此吧?
很多问题,根本不是辛去疾,甚至与王小丢一家关系更为亲密的寒公子能够去打听或者试探的。
言归正传,辛去疾都没有与甄诺做任何争辩,一笑而过,我就更不可能多嘴别人家的家事了,不过对于辛去疾竟然教唆我拿这种事情跟曲笛奏开玩笑,我不单有意见,甚至是有些情绪了——倒不是我于心不忍,只不过这事确实缺德,如果被冉亦白和东方小娘知道了,那一准儿是要举着菜刀来跟我算账的啊!
“你和你妹,与曲笛奏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么戏弄她,你们心里当真一点都不会觉得愧疚吗?”
我将刚拿起来的筷子又放下了,不是突然没了胃口,而是拿起筷子之后才发现,手掌裹着,手指不够灵活,姿势不受影响,但灵活使用暂时还做不到,不如勺子好使,未想这一拿一放,倒是歪打正着——听我如此一说,再见我如此反应看,不止面寒如冰的甄诺表情立时松缓,虎姐紧锁的眉头亦不禁舒展,似是自语一般小声道:“只要她愿意道歉,诚心诚意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干嘛一定要让她下跪……”
“不,”我打断道:“一码归一码,跪,我还是一定要让她跪的——她考验我对你的感情,让我跪,我跪了,我不让她跪,既对不起她伤了你,也对不起她对我的考验啊,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必须坚持的底线原则问题,是我对你的责任,也是我对她挑衅我的反击,所以她的道歉是不是诚心诚意的,我反而觉得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打算跟她成为朋友。”
“别啊!”辛去疾好像还没来得及嚼,便将刚塞进嘴里的小笼包给吞下了肚,一边捋着胸口一边急道:“她不是你好朋友的好朋友吗?而且你们俩若为此闹僵了,也有悖我的本意啊!”
甄诺气得连一次性的筷子都给捏折了,“你的本意不就是骗了曲小姐下跪,让她空欢喜一场,给你妹寒公子出口气吗?”
辛去疾灌了两口橙汁,顺下了卡在嗓子眼的肉包子,一脸贱贱的表情,道:“我是帮我家小辛捉弄她不假,但怎么可能会让她空欢喜一场呢?”
我唯恐甄诺忍不住将捏端的筷子扎进他贼溜溜的一对眼珠子里,紧忙抢在她发飙之前,道:“怎么不是空欢喜一场呢?我又不认识那个王小丢……”
辛去疾咂嘴摇头,严肃了口吻,道:“第一,你不认识那个兔崽子,但你认识我,认识我家小辛,所以曲笛奏想知道什么,只要她问你,你问我们,我们难道还不能跟你这样一个与朱家毫无关系却与曲大虫有过节的外人说吗?第二,你只是暂时还不认识那个兔崽子而已,现在你已经与小辛成为了朋友,那么认识他,便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已了……我想,以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再加上你那位冉姓朋友的背景,即使朱家察觉到你与曲大虫是敌非友或者是友非敌的关系,乃至你与小丢那个兔崽子亦有往来,并将他一家的情况时常反馈给笛奏知晓,你应该也不会将他们的警告看在眼里吧?”
屋里一众人都听的似懂非懂,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我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由笑叹道:“怪不得你妹帮我的条件,是由她包办初五所有的治疗费用呢,合着我还真不是无功受禄啊……”
辛去疾不好意思的笑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啊,咱们到底谁求谁、谁帮谁,还不一定呢,不过你别误会,这只是我的想法,我可以用人格向你保证,小辛帮你,真的仅仅是单纯的想要捉弄一回笛奏,再就是……你是我的朋友,嘿嘿,莫看她嘴上不肯承认,实际我在她心里的地位,那是仅次于王小丢的存在,她这是帮我赚面子……”
我对辛去疾的话毫不怀疑,也正因为毫不怀疑,我才更觉得这货可悲……你是寒公子的亲哥,王小丢却不是寒公子的亲夫,你在你亲妹心里居然排在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男人后面,究竟有啥值得骄傲炫耀的?
就听辛去疾继续说道:“……小辛最多就是事后知道了我的想法,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默许罢了,而且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你想让曲大虫给弟妹道歉,容易,想让她下跪道歉,绝无可能,除非你打得过她,否则就只能用计,但这货既要强又记仇,被你算计了,怎能不找补回来?你若无安抚,我保证她以后非但不思悔改,而且一定会变本加厉的给你找不痛快,即使你有接受她不断折磨你报复你的觉悟,可她万一不来蛮横的,也跟你玩计谋呢?例如,离间计,跑去找你的朋友她的闺蜜诉苦告状扮可怜……你不好办,你的朋友她的闺蜜也就只会更为难了吧?你不要以为我管她叫大虫,她就只是凶狠而已,那妖孽耍起阴险起来才是最可怕的,不见人老成精的朱家祖宗都照样被给她算计了?所谓祸水红颜,可不是长得倾国倾城就能当得起的,她也得有祸国殃民的本事才行,不巧,曲笛奏就有……”
我摆手打断他道:“好听的或者危言耸听的借口就都省了吧,直接说实际的。”
“实际的就是……你确实很适合做我们与笛奏之间的传话人,因为你有不惧朱家的资本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