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并不知道若雅与我的一问一答,其实都是说给冬小夜听的,以免虎姐误会后妈不常在医院里陪着她,是因为姐妹十六年未见,关系生疏缺少话题什么的,更甚,是以为我和她的关系让后妈觉得尴尬……但显然我们都想多了,因为冬小夜十有八九猜到了我俩的心思,于是当我扭过头再看她时,正好对视上她有些嗔恼和不屑的眼神,似乎对我和若雅竟有如此猜疑,感到十分生气的样子。
饶是我没有明言,她也很不讲道理的在我腋下三寸处隐蔽的掐了一把,疼的我险些叫出声来,却是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因为虎姐竟然真的恢复如常了似的,很直白的向我表露了她内心的情绪,更是因为她给我的回答,“我是手脚不利落,还是不会斟茶倒水?”
若非瞬间读懂了她眼中警告的意味,瞬间明白了她狠狠拧我一把,是不想我表现得太过欣喜若狂,继而丢人现眼,我险险便要抑制不住跳起来的冲动,“你、你是说……是说今天你在这……就在我这?今天一天?”
冬小夜平静的望着我,淡淡道:“怎么?我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不用!”我忙道:“我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永远都是!”
这次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下意识的得寸进尺,话说出口我就害怕了,毕竟,这种无异于表白的情话,换做以前都不免要被貌似不拘小节实则非常认真的虎姐挑刺,以我俩现在这种关系,又有外人当前,就更容易惹她生气了,一来是没羞没臊实在肉麻,二者……这话确实有点假大空了,虽说我的确是真心实意,问题是肯定落实不了啊——我的房间就是她的房间,不说那边蹙眉撅嘴的紫姑娘已然是满脸的吃味,程姑奶奶再是包容大度,也不可能包容大度到允许我独宠小夜一人的。
虎姐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几秒钟而已,我却感觉比几年还要漫长,“白天我在这,晚上,我回自己房间。”
“嗯?”
我没反应过来,冬小夜却已经问向楚缘,“知道让你回家做什么了吗?”
“知道了!”转忧为喜的楚缘早就已经从床上弹身下地,迫不及待的想要脚底抹油了似的,“我马上回家告诉流苏姐姐,以后白天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抽时间出来到医院照顾我哥了,因为这里还有小夜姐姐你呢,她可以专心工作,等下班之后再过来就行了。”
冬小夜点了点头,道:“至于你还有萧一可……”
楚缘不等虎姐说完,一边对茫然的我可劲使眼色,一边抢着说道:“小夜姐姐你忘了?我和波波姐还有东方,早就商量好暑假一起去妈店里,用自己打工赚的钱给我哥买生日礼物,妈为此没招兼职,现在店里已经有些忙不过来了,既然你身体无碍,可以照顾我哥了,那我们自然也该去妈店里帮忙了,不会再经常过来打搅你和我哥的。”
前面说的十分自然,不过说到最后一句,臭丫头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丝失落,也恰是这一丝丝失落,入了虎姐的眼,立时烧红了她的脸,俯身便是一记头槌,脑门撞脑门,疼得臭丫头蹲到地上呻吟不止,“说的好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跟他就一定会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小小姑娘,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楚缘抱着脑袋,仰着写满了委屈的一张小脸,道:“是成熟,不是龌龊——只要身旁没人,两人独处,你和我哥有哪怕一分钟不是在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吗?”
我刚想问,我俩防的、躲的就是你这大号电灯泡,那你又是咋知道我俩独处的时候如胶似漆,没有一分钟不是腻乎在一起的?
便听冬小夜已经没脸没皮没好气道:“好的不学,学坏你学得挺快,跟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半吊子心理医生学诈人是吧?我告诉你,没人的时候,我跟你哥也都是规规矩矩的,至少不像你想的那样没羞没臊!”
是吗?
我自我检讨了一下,觉得我俩没羞没臊的程度,只可能是楚缘那颗更多是依靠阅读量充实的小脑袋瓜想象不到的丰富啊……
果不其然,对于观察环境、处理痕迹以及行为伪装都非常自信的虎姐浑然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情,一件直接导致了楚缘不需要眼见为实,便偏执的认定了我俩没人的时候,相处的方式一定是非常没羞没臊的事情,“嗯,连站着和躺着、门板和床板都分不清楚的人,对于规规矩矩和没羞没臊的理解,肯定和我是不一样的。”
楚缘除了一个‘嗯’吐字清晰,后面都是小声嘀咕,不仅口齿含糊,连口型都不是十分明显,莫说旁人不可能听得清楚,即使听清楚了,多半也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可我和冬小夜却不一样,根本不需要听,只需要看到臭丫头漆黑溜溜的眼珠子不掩暧昧神色的瞥向门板,也马上猜到她的心理独白,想到虎姐的初夜,就是被我挤靠在臭丫头的房门上采摘去的……
臭丫头已经不是第一次拿这事挤兑虎姐了,冬老虎登时面红耳赤,一边狠狠拧着我腋下的嫩肉,一边凶神恶煞的问楚缘道:“臭丫头,你也皮痒吗?”
‘也’字,一语双关,毕竟如此羞人的事情被楚缘知晓,我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再就是她承认了此刻正在蹂躏我的事实,我终于不用努力掩饰我的疼痛了,虎姐明显是想杀鸡儆猴震慑楚缘,我索性呲牙咧嘴,表现的更夸张些。
“我不是皮痒,我是识趣。”臭丫头虽然被吓到了,可唯有在故作成熟这一点上,她是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产生任何动摇的。
“这种以己度人又违心做作的识趣你还是省省吧,反正又是说到做不到的卖乖而已,”虎姐对楚缘当人一面背人一面的本性还是十分了解的,说罢,亦敛起了这种习以为常的姐妹斗嘴模式,眉心微皱,表情严肃,道:“既然张明杰已经知道了我和你哥如今的关系,我再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反而是在给他看笑话了,他今天一反常态,如此笃定诓来我爸妈,会让你哥分心乱神,其实,就是源于我这几天对你哥冷淡回避的态度给了他那般自信吧?”
冬小夜突然回过头来,目光凌厉的望着我,道:“张明杰根本没有时间去详细了解我爸的性格脾气的,他所知道的关于我爸的信息,最多是在你故意泄露给他的基础上,他自己做出的判断和推断而已,但他因为自作聪明,已经吃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亏了,怎么可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真正出乎你意料的,或者说,是当局者迷的你疏忽大意没想到的,其实是我对你态度上的突然转变被张明杰看进了眼里,并判断出我的种种反应都是真实的,绝不是诱他入局的伪装,故而他才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抉择,对吗?换句话说,让他有所期待的,压根也不是我爸对你的态度,而是我对你的态度——张明杰诱我爸来北天的目的,仅仅是让我不得不像现在这样,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与你一起面对这个问题而已,如果我畏惧了,恐慌了,崩溃了,我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你的麻烦了,没错吧?而想要印证我的猜测,也根本不需要你的回答……我进门的时候,对面张明杰的房门是关着的,但是现在,多半是敞开的,因为他正无比期待这屋里发生的动静,以及我再一次哭着从这屋里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