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姐低头看了看轻易便从我手中抢回去的那盒避孕药,又瞄了瞄我揣着小雨衣的口袋,目光更是暗淡了几分,亦让努力隐藏的怨怼之色无意中明显了些许,“东拉西扯的,你说这些,与这两盒东西到底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两盒东西,”我十分享受的细嗅着她沐浴后秀发中残留的清香,柔声说道:“我希望你可以对我完全敞开你的内心世界,并不是要求你必须对我毫无保留,所有的一切都要和我分享,不许有任何自己的态度啊秘密什么的,那我岂不是变得像你爸一样霸道了?是,我的确有像他一般坚持己见非常固执的一面,尤其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任谁都不能轻易改变,但如果我的决定让你不舒服了,不开心了,我还是想听你说出来,而不是担心让我为难,或者害怕与我争吵,宁可委屈自己,憋在心里——就像现在,你心里明明很不痛快,却不肯告诉我,幸而我看出来了,否则等我后知后觉,哄你哄晚了,让你受了委屈尚是小事,怕的是,如果你误会了我的意思,那可能就要变成无法挽回的大事了……”
虎姐脸上终于又浮出了血色,且愈渐红浓,明明满眼都是欣喜期待,却也忍不住心虚紧张,目光乱飘,言不由衷的嘴硬说道:“我哪里有不痛快了……”
我将兜里那盒雨衣又掏了出来,与她手里的那盒药凑在了一起,道:“你说陈若雅演技好,演得也好,究竟是好在哪里,我眼拙,完全没看出来,但我不傻,她给你这两盒东西的用意……应该说是‘用心’更恰当些,我还是能看的明白的——作为喜欢故弄玄虚的三小姐的生活管家,陈若雅表面上给人的感觉越是随和健谈、热情直率,其实就越证明她是深谐谨言慎行之道的,说话做事,相当讲究分寸,这样的人,怎会有如此多事惹嫌之举?所以显而易见,她带了这两盒东西给你,不是当真提醒你应该避孕,而是怕咱俩只顾得如胶似漆、沉沦情欲,却忘乎所以,没想到怀孕的可能,以及万一怀上,时机是否恰当……”
“她只是将这两盒东西交给我,别的什么都没说,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不会觉得尴尬吗?”我一语双关的反问,都不忍偷看她明知故问的心虚表情了,笑道:“若只为如此,她大可含蓄暗示,趁你沐浴我未醒的时候,将这两盒东西和该给我吃的药放在一起,是怕咱俩注意不到呢,还是怕我不识字给误食了啊?既是一片好心,也完全可以当面交给你我,或委婉或明示,咱也只能谢她关心,没有恼她的道理不是吗?可明示暗示,她都没有,而是刻意避开了我,拉着你送她到门口,才将这两盒东西偷偷塞给你,你说她不是别有用心,是真傻呢,还是以为我傻啊?”
冬小夜面红过耳,不置可否,“那你说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道:“无非是猜了你可能有怀孕的想法,只是不好开口求证,才预防猜错,多此一举的,刻意避开我,既是猜到了我一定不会认同的态度,也是借此避嫌澄清,她给你这两盒东西,只为提醒,不是反对,至于什么话都没说,呵呵,更砸实了她的暗示之意,她是非常赞同你用孩子逼迫你爸妈认可咱俩的关系的,当然,她的态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态度,即便不是冉亦白授意的,也一定是经过冉亦白许可的……”
听我完全说破了,虎姐反而轻松的吐了口气,不再隐瞒装糊涂,道:“是她自己的态度也好,是冉亦白授意她的也罢,她讨好我的目的,还不是为了让我吹你的枕边风,劝你去帮冉亦白的忙?”
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虎姐是有意岔开话题,轻轻一笑,没接她的话,继续说道:“她的目的不是重点,对你来说,重点在于她的暗示足够明显——在医院里,只要有她支持你,你想糊弄我,来个先斩后奏,简直轻而易举。但你还是将这两盒东西都给了我,我很欣慰,也很感动,因为你不愿意骗我,可同时我也明白,给我之前,你多少有些犹豫、挣扎,证明你心里还是抱着一些希望的,希望我之前言不由衷,希望我可以改变主意,所以你并不是真的想要再将这两盒东西抢回去,作势抢夺,不过是要给我一个台阶,盼我借着嬉笑打闹,将这两盒东西自己收起来——这两盒东西象征着决定权,将决定权掌握在我手里,不管是我真的忘了还是假装忘了它们的存在,都等同是对你怀孕愿望的一种赞同或者妥协;退而求其次,如果我都还给你,你也能接受,让你自己做出决定,也等同我会默许你的选择;而你惟独不能接受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我将药给了你,套却留了下来,你多半……不,是一定觉得,我在暗示你,药,你必须吃,扔掉也没用,因为我留下套,就是告诉你,我要你避孕之心有多么坚决,对吗?”
冬小夜彻底不掩她的怨气了,反问道:“不对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仔细想了想,最后挠了挠头,道:“说不对吧,的确有些勉强,可说对吧,却又极不恰当……我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不支持,也不反对。”
冬小夜一双眸子,瞬间又明亮清澈,灿若繁星了,“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吃药,不避孕?”
“这药呢,吃或不吃,都行,尽管现在情况特殊,我也不会勉强你必须吃的,更确切的说,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这药我就不是还给你了,一准儿丢进马桶里,有多远给它冲多远,先不说我比你还想要儿子了,首先这玩意儿对身体就有害无益。说句可能会惹你吃醋的话,小紫那丫头虽然一直刻意避免和我亲近,但只要我想欺负她,她只会妥协,不会拒绝,她甚至盼着我可以主动‘刁难’她,而我之所以这么克制,既不是不想跟她偷腥,也不是没有和她偷腥的机会,其实就是因为我知道她事后一定会吃药,虽然她钱包里常备着两片避孕套,但我敢用脑袋和你打赌,真正做的时候,她是一定不会拿出来用的……”
“废话,”冬小夜嗤了一声,转过头来,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阴阳怪气道:“那两片东西是上次李星辉暗算你之后,缘缘买回来,故意当着她的面装进她钱包里面的,天知道那丫头做了什么暗记没有,别说用掉了,薛紫苑便是敢拿出来丢掉,被隔三差五就借她钱包翻一番的缘缘发现,也一定会去向流苏告密的,那丫头才不管东西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呢,她要的只是一个质疑你们两个偷情的由头罢了,至于你俩能不能说清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说的再清楚,流苏也未必肯信!你说的没错,缘缘和紫苑有心结,和流苏天生犯冲,所以能给她俩捣乱添堵的事儿,缘缘永远都只会嫌少,不会嫌多,但你恐怕还没有发现呢吧?现在的缘缘,和你以前认知中那个没长大的缘缘,已经大不相同了——何止是紫苑和流苏,你身边任何一个被她视为情敌的女人,都是她针对的目标,但是她成熟了,以前添堵捣乱的目的只是为了添堵捣乱,是女孩心性,现在……她添堵捣乱的目的,已然是趋利避害、左右逢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