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9章 闲人之用（上）

　　墨菲的秘书宋佳小姑娘，要问她在工作方面有啥优点，熟识如我，别说想不出来，编都编不出来，可若问她的缺点，公司里只闻过其名未见过其人的，十之八九都能脱口而出，什么嚣张跋扈啊慵懒散漫啊八卦透顶的，堪称尽人皆知，但实际上我之所以说不出她的优点，绝不是因为她当真就是跳脱飞扬的性格，否则还不人人避她如蛇蝎，又有谁敢议论她？

　　她之所以充满话题性，归根结底，其实仅仅是因为她太闲了！

　　墨菲为了凸显我们‘打杂组’存在的意义，对我们的倚重很大程度上与办公室秘书，甚至是总经理助理的职能是重叠的，所以除了预约会面或来客上门，需要她帮墨菲安排时间日程，又或招待或者挡驾之外，连秘书最基本的办公室文字材料起草、撰写、校队，都由我们组长心蕾姐亲自代劳的，剩余如各类文件的归档和资料分类、索引，各部门关系的协调以及文件收集、检查、整理，差不多就是我们综合组的全部工作内容了，一两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工作，墨菲却养了我们一组人，我们焉能不闲？

　　而宋佳最常做的工作，也自然只有来我们组跑腿串门了，据说墨菲在紫苑之前的那一任貌似很是沉稳精干的助理，后来就是不满墨菲招入宋佳，将放给自己仅有的一点职能也给分摊架空了，只被当成司机一般使唤了两年，才在心灰意冷之下愈渐难掩怨愤，终于在几个月前情绪爆发，继而被墨菲抓住把柄，借故开除——墨菲当然是故意的，她知道那位悲催的女同志从一开始就是某人安插她身边的钉子，处心积虑便是要拔了她，说起来，投资部副总经理的缺儿在墨菲上任总经理后就一直空着，多半也是张系故意的，张力都允了毫无经验的墨菲那么高的起点，副总的位置要送个自己人上去，在情在理，他却故意退让，只要不提墨系，他张系便不争，归根结底，还不就是因为副总这个位子太容易背锅了吗？

　　总经理犯错，责任很容易就可以推给副总经理，可若没有副总经理呢？

　　那就只能是她总经理的责任了，即便她是被她的助理给坑了，也还是要去承担一部分责任，毕竟，归咎并追究一个完全没有决策权的助力，难免要被议论成推脱责任，毫无担当……

　　副总空缺儿，让墨菲两副担子一肩挑，是张家为了坑墨菲而上的双保险，张力看准了老墨要扶持墨菲上位的企图，便想彻底毁掉墨菲，不给她一点成长起来的机会，而墨菲年轻气盛，就算不难识破副总成缺儿是张家以放权为饵给她挖的坑，她也必定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跳，毕竟，风畅的发展进入瓶颈期，不求突破，亦求改变，在张家精心运营之下，新旧交替，已成必然趋势，而墨亦之以隐居幕后为代价，积威之下押上一世英名，将毫无实际工作经验的墨菲一步到位的扶举上投资部总经理的宝座，似一如既往的锐不可当、果敢坚毅，可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

　　老奸巨猾的墨亦之貌似是以退为进，实则不过是在张家筹谋静待的时机成熟之前做出的应对罢了，只为避免狼狈，却仍不失为被动招架，败则一败涂地，胜了也是后发先至，故而他对房产愈渐力不从心的掌控力度，堪称一目了然，以至于只能押宝墨菲，孤注一掷，盼她在新旧交替的竞争中，以朝气蓬勃富有创新勇气的改革者形象，对抗乃至战胜张力因循守旧、稳定有余却不善突破创新的老派风格，因此无论是于公，墨系的窘境，还是于私，墨亦之本人对墨菲寄予的厚望，都由不得墨菲小心翼翼，秉中庸之道去稳扎稳打、徐徐图之，她必须尽快证明自己，而破局，无疑就是最佳的方式——张家赌的，抑或说是他们笃定的，即是墨菲不可能破得了局。

　　张家肯定没指望墨菲无法识破助理是他们的钉子，既然连我们这些小职员都隐有所觉的事情，那十之八九就是张家那边故意暴露的，为的就是尸位素餐，怕被下绊子使黑手，墨菲就只能事必躬亲，可于外人看来，营造出的却是一种她贪权谋权敛权的假象，而作为投资部唯一的决策人，哪怕犯下一点点错误，张家都可能作出大文章来，万一犯了大错，那便真是万劫不复了，即使张家并不能将墨菲拉下马来也无所谓，只待那时再将副总的缺儿补上就好了，届时无论是对墨菲的威望的打击，还是对于她能力不足的影射，所引导出的评价和议论，都将是致命的——张力最擅长以口碑塑人设、揽人心，当然也最晓得如何利用舆论去毁掉一个人。

　　可惜张家没想到，墨菲偏就抓住了机会，不，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张家完全没想到墨菲成立的打杂组，貌似多余，却如此有效，我们打杂组的，之所以都像极了闲人，盖因实际作用大多是为墨菲一人服务，自然也便由她呈现而出，继而成为了她个人能力与魅力的光环——墨菲通过我们打杂组，架空了身在墨营心在张系的助理，亦弥补了副总空缺儿带来的不便，好似一肩双挑，大小事务皆亲力亲为，却仍显游刃有余，更将投资部治理的井井有条，业绩蒸蒸日上，待用如此事实证明了自己，还有谁能轻易否定她的能力和努力？

　　所以张家肯定早就悔不当初没将副总空缺给填上了，竟眼睁睁看着墨菲将投资部经营成铁板一块，其实在墨菲提拔心蕾姐之前，张家要补这个缺儿，也还是能争下来的，可观其意义和动机，却与初衷截然不同了，难免惹人嗤之以鼻，实在经不起大家的推敲和议论，更怕墨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存心挖坑让副总背锅，张系插手之前，投资部的工作一直顺风顺水，张系插手之后，投资部便骤起波澜，到时候被指责的，一准儿会是张家的用心。

　　张力曾有一阵心灰意懒的消沉，还为此沉溺于赌博，一发不可收拾，险些不能自拔，其倍受打击的原因，与时也运也终于将死老墨，至老墨退无可退，本以为终将完胜却被墨菲破局有着必然的关系吧？

　　虽然墨菲在投资部站稳脚跟，最多也只能算扳回一城，扭转局势，张家远不至于一败涂地，可张力和老墨斗了一辈子不分胜负，老墨培养出来的墨菲，初出茅庐，第一次过招就完胜于他，可想对老张自信心打击之大，后来这货重新振作，马上就去折腾出了一堆面子工程，与墨菲的锐气给他带来的危机感，亦不无关系吧？

　　言归正传，宋佳的闲，与其说是沾光受益，不如说，这就是墨菲交给她的最重要的工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闲来无事，自然而然就与我们打杂组的这些闲人们厮混熟了，反正墨菲不管她，她便也不管什么时间，得闲就来串个门，因为是个小吃货，少不了要带些零食过来，落在旁人眼中，必是与茶话会无异，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综合组被人叫成混吃混喝等死队，宋佳的言行和墨菲的用心，责任远远大过我们的放松和懒散！

　　对于知晓墨张关系的我们，墨菲的放纵不约束，我们心中多少有数，更乐得沾光，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了，连旁人都见怪不怪，我们哪里还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此刻，我脑海中却忽地冒出一个疑问，一个本该是理所应当，却又更理所应当的被所有人都忽视掉的疑问——闲散秘书，谁都能来，墨菲为什么偏偏就挑了小宋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