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场如战场,人之常情罢了——流苏想要守住的,与其说是‘楚南爱着程流苏’的这条底线,在我看来,其实更像是‘楚南还值得程流苏爱’,那丫头的一些手段,未必是为她自己考虑,纯粹是不想让我有朝一日跌破了她的底线罢了,相比我不爱她了,其实她和我一样,更害怕的,是她不再爱我了,所以才不惜千方百计的让我不能忽视她、冷漠她,只有这样,她才可以一直爱我……
未来的事情,想的越多,忧虑也就越多,而基于对未来的忧虑,强迫自己现在就做出的选择,不管对错,将来都难免或懊悔或遗憾,面对这样的难题,该如何作解?
我现在越来越认同龙珊当初送给我的那八字真言了——不必强求,顺其自然。
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已经有了一起生活、共同面对的决心,将来就一定能够摸索出一种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相处方式,至于过程中那些注定少不了的宫斗戏码,我也只能尽量的不去多想,偏偏张明杰不识趣,甩出这么一句话来,可想让我心中有多不痛快,尤其是我心里本就压抑着两个巨大的疑问尚不得其解呢——一个是冉亦白求我之事,遮遮掩掩越发透出几分暧昧的味道,就连张明杰这种局外人都嗅出来了;再便是流苏的态度了,闵柔与若雅的暗示,再加上‘两年时间’这个关键词,虽然令我愈加的迷惑与不解冉亦白为何选择了我且一口笃定非我不可,却也让我几乎可以确定她到底想求我做些什么事情了,而倘若我的猜测没错,已然完全知情的流苏,又为什么会被冉亦白轻易说服,痛快的答应了置身之外呢?
不管流苏有没有误会什么,她显然都是为了赚冉亦白一份天大的人情,我没有坚持对她刨根问底,就是因为我其实有点害怕知道,甚至不愿去猜度,流苏究竟想利用这份人情做些什么?
如果神通广大的三小姐,变成了我家程姑奶奶手中可以使唤自如的金箍棒……她的动机我可以理解,但是她的目的,我却不敢想象——我应该感到不安的,好像不仅仅是我的家庭地位啊,还包括我的工作、生活……
我似乎隐隐预见到,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将我以及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笼罩其中,而编制着它的人,自然是早就开始一手操控起我人生的冉亦白,可是现在,这张网却出现了一个漏洞,一个只有流苏才可以修补并利用的漏洞,就如同游戏中的BUG,流苏还是流苏,但她却开了外挂,而冉亦白,就是她的外挂软件,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通过冉亦白,信息共享,并在一定程度上将那张天网为自己所用……
冉亦白奈何不了流苏,而我,包括我身边的其他任何人,又有谁能奈何的了冉亦白?
想到这里,我是又甜蜜又苦涩,脱口便对张明杰说了一句,"你还是报警吧……"
这当然只是一句气话,纯粹的大男子主义的好胜心作祟,不想让那丫头觉得什么事情都在她的预料和掌控之中,同时也是在回击张明杰,笃定他没胆量‘恶人先告状’。
张明杰把流苏捧上天,目的无非就是做个铺垫,好方便他往回找补两句,让我觉得他不报警是不屑与流苏一般见识,故而听我这么一说,着实有些意外,甚至忘了掩饰惊讶的神色,待发现自己的反应已经落在了我的眼睛里,才后知后觉的干咳了一声,尴尬说道:“楚少不会真以为这件事情闹到公司里,对程小姐会全无影响吧?”
“怎么可能,流苏想的太天真了,以为警方对你有意见,就会对她偏听偏信,这个如意算盘虽然打的没错,但她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情,即,作为现任的十三城计划负责人和未来的公司股东,如此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性格这般易怒易燥、不沉稳、不理智,张少你只需随便找几个记者造造声势,到公司里去闹一闹,再发到网上骂一骂,不管最终真相大白、孰是孰非,单是招致了这样一场毫无必要的风波,对那丫头造成的潜在影响,就一定会比表面影响严重的多,也深远的多,毕竟,在公司高层们的眼睛里,品德固然重要,但能力同样是不可或缺的,而处理一件事情的态度和方式,恰恰就是最容易体现出一个人的能力与潜力的,太容易被人看透,意味着太容易被人利用,所以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城府是一定要深的,这个道理流苏其实也懂,只不过她才刚刚开始学习和成长,吃亏在没有经验罢了,所以才给了令尊张副董这样的老江湖擦亮眼睛磨尖笔头的机会,不是吗?防人之心不可无,奈何防不胜防,端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确,如果把这件事情闹大了,对流苏口诛笔伐,流苏再占理,结果也注定是要吃大亏的,可是——”我一边仔细擦拭着流苏让我丢掉的才上脚没两天的高跟鞋,一边用玩味的语气,将张明杰打好的腹稿抢先说给了他听,待话落之后,才抬起头来望向他,话锋一转,道:“问题在于,张少,你敢报警吗?”
张明杰脸色明显一沉,煮烂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我为什么不敢报警?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现在的我来说,好像只赚不赔啊,即便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我都不觉得吃亏。”
“的确不亏,但纵是你有能耐小题大做到利用这件小事保住你老子那百分之七的风畅股份,如果代价是搭进去你张少爷的这条小命……我坚信,你就没有这个魄力了,更何况除了给流苏和我添点恶心,你也没本事做出更大的文章了,为了一点皮肉之苦发泄情绪,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赔进去,觉得赚大了的人,就该是我了,不是吗?”
张明杰已然有些色厉内荏了,“楚少这话说的我有点听不懂……”
“你懂的,”我朝着擦了跟没擦并没啥区别的高跟鞋哈了口气,见鞋面光洁的似乎都可以反光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宝贝似的放回了腿上,接着对张明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有可能是沙之舟讨债寻仇的目标,我其实并不介意像刚才流苏那样也制造个得理不饶人的机会跟你干上一架,当然了,我伤得比你重些,不过看你这模样,好像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估计动起手来咱俩也是半斤八两,说不定我还要吃点亏,但没关系,能不能打赢你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我跟你动了手,就不怕不能扣给你一顶寻衅滋事故意殴打伤害我的帽子,轻轻松松就能让警察拘你个十天半个月,再狠点,我也学你,使个苦肉计,验个大伤出来,让你吃上三五年牢饭都不叫难事——如果沙之舟知道你已经进了监狱,那找我寻仇,就有可能变成他唯一想做的事情了,这一点,我不信你张少想不到,而我无非是怕他没胆子再来招惹我,又没地方找你要钱或者报复你,反而石沉大海更不好找,再者,我也笃定,只监控不限制你的自由,便是风险再大,你也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主动的且尽可能快的找到他,是想安抚他也好是想彻底除掉他那个隐患也罢,反正我只需顺藤摸瓜,就不难抓你俩一个铁证如山,否则张少以为你是凭什么现在还可以站在这里跟我呈口舌之快的?真当我是那不会记仇的唐僧了不成?千万别误会,我现在忍你,可不是割肉饲鹰,心怀大度,想用实际行动感化你,我没那么善良,也没那么天真,正因为我知道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主动自首的,所以我才不得不强迫自己一定得克制,只有暂时继续放任你,我才更有机会诱捕到沙之舟那头畜生,继而令你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让你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