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是和曲笛奏动过手,还差点被那女怪物一刀将脑袋劈成两半,但你啥时候和冉亦白打过交道了?
说的好像她那时候搭理过你似的……要不是知道了这一杯茶价格不菲,我真想将杯子里刚刚被若雅续满的茶汤泼在三爷脸上——老子努力装作毫不知情,你却一张嘴就暴露你私下里偷偷和冉亦白打过交道,你到底是怕我知道呢,还是怕我不知道啊?
知道你做贼心虚不容易,但着实没想到我装个糊涂都这么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总算是明白了你为啥想洗个白都这么难了——太重江湖义气,一点对不起人的事都做不出来,又怎么能和过去的人与事断个彻底?
三爷这人,城府和心机都是有的,但性格却太过耿直,所以注定他吃不了大亏,却也很难占到大便宜。
三爷也觉得自己这哈哈打的实在牵强,忙不迭的继续说道:“不过,三小姐算计龙啸天,是因为龙啸天自己不争气吧?潜龙山庄的项目,那条老狗早已是力不从心,甚至打着三小姐和潜龙山庄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各种添麻烦扯后腿,不想办法处理他,难道还要帮他擦屁股不成?而咱们则不然,且不说咱们与三小姐合作,就是为了成为她的助力,而非她的绊脚石,单说小南救过她的命,她堂堂三小姐,便不可能恩将仇报吧?”
柳晓笙其实就是再等,既然态度已经表达过了,不管是谁略作反驳,他都能借坡下驴,装作勉强认同,继而从善如流,可不仅是他,我也没想到,就像是故意在等着柳晓笙说话,他的嘴唇才一张起,邢思喆便似补充强调般说道:“三爷说的有道理,就事论事,龙氏的问题属于龙氏,与潜龙山庄的前景无关,就如同柳公子有没有兴趣,与柳家有没有兴趣也是两回事一样。”
柳晓笙眉心一皱即展,闭上嘴唇后似是下意识的咬紧了一下牙齿,这本来是很难被察觉到的一个表情变化,奈何他脸上却有着一条从眉角到嘴角的又粗又长的凹陷性伤痕,因为这厮的长相实在英俊,所以平时说话也好,微笑也罢,包括面无表情的时候,其实倒也不会让人觉得狰狞可怕,甚至有些耐看,越看越觉得他Man,颇有一种野性阳刚之美(好吧,我承认,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多多少少是同情安慰的心理在作祟),可唯独细小轻微的肌肉颤动,会引起旁人强烈的感官不适,因为表情越是平静,那条伤口的蠕动都越是会被衬托的明显,如同一条活物附在他脸上一般。
“不知道邢少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婿半个儿,你没兴趣,柳家老爷子未必没兴趣,而令妹的未婚夫郭享,百分之百是有兴趣的,据我所知,他与楚少私交甚笃,还是楚少父亲的得意门生,且同我一般无二,一直都在寻找门路想要攀附上三小姐的关系,当初就是为此才拉着楚少去了潜龙庄园参加龙啸天的寿宴,如今有这般可以和三小姐直接合作的机会,于他而言,何止是可遇不可求,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惊喜——我不信有这样的好处楚少会忘了他,可现在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喝茶的人,却只有你柳公子,柳公子,你当真没看出来楚少对你既可以说是‘优礼有加’亦可以看做是‘有所保留’的诚意吗?何必再端着呢,其实你要是真不愿意领楚少这份人情,我倒是要对你说声谢谢,为楚少,为郭享,也为我自己。”
如果说之前邢思喆对柳晓笙的敌意还算克制的话,现在就是明摆着挑衅了,我表面惊讶错愕,心里却满满都是惊喜——我并不介意邢思喆将我对柳晓笙的态度挑明,我给柳晓笙留面子,不代表邢思喆也必须揣着明白装糊涂对他宽容忍让,我既没有资格那样要求邢思喆,且他现在这样的态度,正是我所希望和期待看到的。
竞争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攀比之心,人皆有之,所以这两人相互看不顺眼,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因为同样是青年才俊,人上之人,一山两虎,怎么可能不争不斗?
而无论是人生经历、脾气秉性,还是为人处世的风格,这二人都是两向极端——邢思喆的性格豪放直爽,做事风格干脆利落,杀伐果敢,喜欢险中求胜,所以曾经在事业方面的成就,是远远高于柳晓笙的,而柳晓笙呢?
却胜在事业方面一直顺风顺水,虽无大成,却始终在稳中求进,可谓是圆滑有余,血性不足,忒的计较得失……前者是感性大于理性,后者则是理性的让人怀疑他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对比鲜明的两个人互有优劣,却难以兼容并包,盖因完全没有能够彼此欣赏的点,便是不从中挑拨离间,没有一个连想象都无法想象出来的特殊的契机,他俩也有超过百分之百的概率是不可能成为朋友,且只会自然而然的看不惯对方,但我还是没想到,这才坐在一起,没说上几句话呢,这二位就已经开始针尖对麦芒了,让我在窃喜的同时,不由得感慨,哥们这运气,难怪让张明杰羡慕的都想弄死我了……
不晓得三爷真的是铁憨憨,还是大智若愚,存心火上浇油,唯恐这二位点到即止,没有将脸皮彻底撕破,智商和情商波浪起伏的让人难以辨识,问邢思喆道:“你为小南谢柳家小子我能理解,毕竟化干戈为玉帛这种事情,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好心难保不被当成驴肝肺;为那小郭谢他,多少也有点道理,小柳不参与,老柳想跟三小姐搭上关系,说不得也只能将女儿搭给小郭了,准女婿哪有亲女婿的便宜好占啊?但你为自己谢他,却是谢他什么?你俩以前打过交道,结过梁子?”
“我和柳公子以前没打过交道,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以后也不想打交道,”邢思喆摇了摇头,与自进屋之后,第一次正视柳晓笙,也终于让我释然了他为何对柳晓笙怀抱如此一种强烈的敌意,“柳公子,你是最没资格拿龙啸天说事的人,因为若没有许恒案,龙啸天与三小姐合作,结局最凄惨,也无非就是公司被收购,但就像三爷所言,即便从一开始,这就在三小姐的算计之内,可回顾整个过程,起因是源自龙啸天的自不量力,不是三小姐主动选择了他,而是他主动让三小姐选择了他,且龙氏种种内忧外患,也并非全是在与三小姐合作之后才开始出现的,那完全是家族企业的通病造成的,龙啸天一人独大,任人唯亲,管理混乱,三小姐作为幕后投资人,袖手旁观是本分,没有推波助澜,已经算是给了龙啸天机会,所以我觉得甚至可以这么说,若是没有三小姐和潜龙山庄的开发项目出现,没有核心品牌价值的龙氏和缺乏战略目光的龙啸天,根本等不到许恒来寻仇,早早的就已经自取灭亡了。咱们再实事求是的说,龙啸天是死了,如今龙氏集团也的确被蚕食的连渣都没剩下,就连他们之前居住的潜龙庄园,都被三小姐以属于潜龙山庄的项目产业为名给回收了,但你不能只看他们如今失去了多少,也得看看他们这些年从三小姐,从潜龙山庄这个项目中得到了多少吧?他们得到的名与利,已然数倍乃至数十倍于他们的付出,是他们自己没有珍惜,又太过贪婪,才将自己推向了灭亡,三小姐对他们,当得起‘仁至义尽’这四个字了……”
说到这里,邢思喆没有任何停顿,忽的语气一转,冷声质问道:“可是柳公子,同样作为合伙人,你的表现又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