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看出来了吗?”
我撂下茶杯,没好气道:“废话,你俩一句话不说干耗着,茶就重新泡过三回,老子膀胱都快被这金汤子一样的茶汤子给撑炸了,你算算我刚才那一泡尿得值多少钱?糟蹋啊……”
邢思喆愣了愣,不想我这话却也惹了隔帘后的虎姐恼羞成怒,觉得我是在丢人现眼,忍不住出声责斥道:“人家喝你就喝?撑死你都活该!”
我回头反驳道:“你没听见这茶叶多少钱?十几二十克就要十几二十万的东西,我那一泡尿都够你我加起来几个月的工资了,他们喝我看着,那不得更心疼啊?”
虎姐不吭声了,让我有些小小的失望,我其实很期盼她能撩开隔帘冲出来跟我打情骂俏一番的,不过在邢思喆这个外人面前她敢于发声数落我,已然是个惊喜了,这足以证明,她确实有决心并努力的在一步一步的勇敢面对我们的关系。
邢思喆哈哈大笑,不是笑我的小气,而是笑我小气的够真实,“楚少若是喜欢,回头我送你就是,这茶虽然稀罕,却也没稀罕到想买都买不着,柳家老头那就是小气,这样吧,以后楚少你喝的茶,我包了。”
“别,喝这么贵的茶,尿尿都心疼,我还是喝我习惯喝的便宜花茶就好,本就不是懂茶人,就不做那牛嚼牡丹煮鹤焚琴暴殄天物的事儿了,邢少如有那份闲钱,拿去做慈善不是更有意义?正好我有个朋友,是办慈善小学的,现在只有一所,但等以后我有条件了,肯定是要帮她越建越多的,邢少若也有意捐赠,那我绝对是来者不拒,一百块不嫌少,一个亿不嫌多。”
“好,”邢思喆当即轻轻一拍桌面,道:“心存一善,胜过白修,一念之慈,为一切美好的起始,这个彩头,吉祥,恰当,那我就先捐她一亿,全当是庆贺咱们新公司成立了。”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隔帘后的虎姐也忍不住“呀”了一声,就连对钱毫无概念可言的若雅,都不禁满脸惊讶的望向邢思喆——任谁都听得出来,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的,不逞想,邢思喆却当真了,果断干脆的好像他也是只是随口说说。
邢思喆是有钱,抑或更准确的说,他现在就只剩下钱了,可正因如此,他才更不可能花冤枉钱,何况那是一个亿啊,即便换做冉亦白,也不可能想也不想就随手丢掉吧?
这随心所欲不以为意的态度,让给楚缘买根哈根达斯都会推辞半天心疼半天的我情何以堪……
好在邢思喆还算坦诚,一个眼神就彻底打消了我心中的羞愧,“楚少切勿跟我客气,你忘了?张明杰正好欠我一个亿,我原以为是肉包子打狗追不回来了,可张明杰和他老子现在顾忌我和你走近了,害怕你我勾结,借此事联合墨董事长大做文章,进一步攻击张家老狗在公司的地位与声誉,所以已经应允了会尽快筹钱还给我,不然楚少以为张明杰上次为什么敢使唤人揍我,且还将我揍的那么狠啊?他既不欠我了,自然也就不再怕我了。而这笔钱既然借给过张明杰,那么拿回来帮楚少做些善事,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这笔钱是帮过张家父子的,让我接,不仅烫手,也难免无法释怀,觉得自己是做过对不起楚少你的事情的,再说,我欠楚少的,价值又何止一亿?奈何楚少无欲无求,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报答你呢。”
这货一边说,一边朝我身后的隔帘猛眨眼,表情十分的谄媚,且还有点……龌龊……
我顿时恍悟,敢情邢思喆早就知道我所谓的那个朋友,其实是虎姐关系最好的闺蜜,她们俩是一心同体的搞慈善办学校,邢思喆这一手,既是借讨好虎姐来讨好我,亦是帮着我在讨好虎姐,故而不难猜到,他一准儿是在知道我与虎姐还有另一层关系后,就已经有了给朱丹晨的小学捐款的打算。
在此基础上,再深一层琢磨他的动机与目的……
卑鄙!无耻!和柳公子不相上下!不过……我好喜欢!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果虎姐一心想要离开我,挽留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利用她的善良——一个亿啊,可以建多少所希望小学,帮助多少失学儿童得到一个舒适健康的环境读书、生活?
漫说我和小夜的关系最多也就只有他爸妈有权干预,来自舆论的压力虽然不可避免,但无论法律、道德都无法否定我们,深知这一点的虎姐更是已经爱我到了难以自拔,即使她现在对我的观感回归到最初我俩相识,她恨不能一枪打爆我这个花心大淫贼的程度,我用捐款一亿给朱丹晨为条件,估计虎姐也很难拒绝继续跟我将就了这辈子,毕竟,在牺牲她一个幸福千万家和牺牲千万家幸福她一个之间,善良而有责任心的她,只可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更何况以她那种偏激执拗的性格,注定她很难从这段感情中走出去,所以一定是深以为然的,即便她狠心牺牲了千万家,她也换不来属于自己的幸福……
从一开始,让虎姐感到难过与无奈的,便是有一种压力迫使我们似乎只能分开、必须分开,而她却无法反驳无从反抗,完全找不到一个可以继续和我在一起的理由乃至是借口以搪悠悠众口,直到张明杰试图借此事扰乱我心,才让虎姐终于有了一些底气,继而生出几分面对的勇气,所以张明杰的心思虽然恶毒,这一手明枪暗箭,却如雪中送炭,让我倍感暖心,要不是那厮非得跟我不死不休,肯向我道歉认错,我其实都不介意原谅他几次三番的谋害我了,就是因为在此之前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怎样才能将虎姐留在我身边——可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邢思喆事先就已经帮我想到了。
这办法好啊,某种意义上,比张明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丫子更加的有力有效、扎实持久!
咳……当然,我也就这么一想,虽然邢思喆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正和我的心意,让我很难心生恶感,但我终归不是那种卑鄙无耻之人,哥还是很理想主义的,怎么可能会想到要去刁难强迫我的小夜夜呢?
最关键的是……我也没有一个亿啊,所以这种现实有效的办法,我不可能想得到……
思及此,我不禁心中一动——冉亦白那婆娘所谓的我若帮她,亦可能对我和小夜的关系有所帮助,该不会也是想到了邢思喆的这个法子吧?
“邢少的心意我先心领了,但一个亿这个数目确实太大了,我那朋友未必有能力……不,现下是肯定没有能力接下的,所以这事不急,以后再慢慢说,咱们还是先说眼下的事吧……”傻子才会马上应下,我和邢思喆对换了一个眼神,哥们感激之色滥于言表,邢思喆拍拍胸口捂捂嘴巴,示意好兄弟心照不宣,让一旁看着的陈若雅恨不得举起茶海将我们两个臭男人活活砸死——头发长见识短啊,如果站在旁边的人是闵柔或者郑雨秋,绝对一眼就能看明白,我如此作态,并不是真的想拿这件事情将虎姐彻底栓在我身边,不过是借此向邢思喆表示我知道并接受了他的真实用意罢了。
我谢他,是为了不欠他——因为我让他觉得他欠我的没有那么多了。
做事先做人,交人要交心——只凭人情、利益、背景靠山,是无法真正驾驭邢思喆这样的人的,在此基础上成为朋友,才是最稳妥有效的驭人之术,而男人之间的友谊,除了讲担当、讲义气,其实讲的更多的,往往就是这种龌龌龊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