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言归正传,也免得柳公子以为我讲了他多少坏话,”邢思喆收敛起丰富的表情,肃重了语气,对我说道:“我方才问的,不是楚少有没有看出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而是问楚少是不是看出来了,柳公子已经猜到我具体想跟你说些什么了。”
“得了,柳公子不在,你就别一口一个‘楚少’的捧着我了,我是小楚,你是老邢,咱说话能不能轻松点,随意点?”我瞥了他一眼,道:“你放心,柳公子方才打埋伏的那几句话,对我没什么影响,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
“有你这句话,我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邢思喆双手拍膝,随即端直而坐,一脸坦然的说道:“首先我承认,我是很不喜欢柳晓笙这个人的,楚老弟你也知道,之前我一直想要结识端木夫人,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要通过端木夫人,结识她的妹妹郑雨秋郑小姐,继而恳求郑小姐的帮助,尝试能不能请动三小姐为我向苏逐流说情,因为在北天很少有人知道郑小姐与三小姐的关系,所以我也不敢太冒失,只求张明杰可以介绍我和端木夫人认识即可,故而才无息借了他一个亿,结果没想到,我原以为对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他居然一拖就拖了我一年多的时间,直到后来我用高息逼他,他也无法兑现承诺,我才意识到,他父亲张力与端木夫人虽然相识二十多年,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完全不似外界传言的那般深厚、和睦,表面上,端木夫人的立场确实与张力靠的更近,可实际上,张力对端木夫人其实却有着颇多的忌惮和戒备,他若不拿我的钱,若有人托情请他帮我,他或许还有可能介绍我与端木夫人认识,可是拿了我的钱,却百分之百害怕被端木夫人知晓,反而绝无可能再帮我这个忙了——我之前也和楚少说过,我心里有数,即便结识了端木夫人,也未必能如愿再结识郑小姐和三小姐,我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希望罢了,花一个亿买来一个机会,我认为值,所以这钱便是有借无还,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正让我气不过的,是这钱只买来了希望,却没买来机会,反而白白耽搁了我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是先当了半年傻子,后又当了半年的疯子,即便我不将这一年多来的损失算在任何人的头上,楚老弟,你说,换做是你,仅仅是被人蒙在鼓里这样戏耍,你气是不气?”
“气,当然气,”我肯定的语气一转,不解问道:“可你气也应该是气张明杰,气他老子张力,和柳公子有什么关系?”
邢思喆自嘲的笑了笑,只是望着我,却没有回答。
我愣了愣,骤然恍悟,“难道,你之所以借钱给张明杰,是因为柳公子……”
“我没说,因为我没有什么真凭实据,”邢思喆赶紧摇头否认,但表情却相当笃定,道:“不过,凡事都有迹可循,我之所以会知道张明杰的难处,张明杰又之所以会知道我想结识端木夫人,其中都有他柳公子的影子,尽管他一直躲得远远的,好像完全不知情也沾不上半天关系,但楚少相信吗?我和张明杰会只是偶然的相继加入了同一家跑车俱乐部,且以他柳公子宽广至三教九流都有结交的人脉,竟对我与张明杰各自的诉求和之后越闹越僵的关系一无所知,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当时对张明杰没有太多了解,与柳晓笙至今也没有什么交情,可是我们三人之间却并不乏一些共同的朋友,其中既有知道风畅高层内幕的,也有与张家关系匪浅,济困张家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却无一例外的选择了缄默其口、袖手旁观,直到柳公子后知后觉,他们才也‘略有耳闻’,而无论是凭他刘氏集团还是他柳公子的个人财力,竟又难以周转出区区一亿来给张明杰打发被逼急眼催债如催命一般的我……”
“但这些终归只是你的推测,也不能为此就断言柳公子是借着坑你而坑张明杰,以便他加重急人之难的资本,再多赚一个把柄,好坐地起价,方便更好的控制张明杰……不,是张家父子,继而达到将他们变成柳氏砸进风畅心脏的一颗……额,是两颗,两颗钉子吧?”我哪里是在反驳邢思喆啊,我简直是在自己说服自己相信邢思喆的推测!
“这些推测当然做不得准,我只是想告诉楚少,我邢思喆问心无愧,自来到北天,从未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柳公子,所以这些既无法印证也无法推翻的猜测,在我心里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让我对他有太多的猜疑与忌惮,没法不对他抱持敌意与戒备,可大家以后却又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了,所以还得请楚少你多多谅解,多多包容,不必尝试说和或者是缓解我同他的关系,过去的事情,让他知道我心里有数、无法释怀,他不愿坦白,我便不问也罢,大家真实点,面子上能过得去也就算了,若非要挑明白了,被迫装出一副化干戈为玉帛的模样,反而是本末倒置,过犹不及,”邢思喆顿了顿,又道:“就像这些话我之所以回避着柳晓笙说予你知,并不是怕跟他当面对质,我又不是在想跟他打官司,非要求一个真实公正的裁决,任凭他巧舌如簧全部否认又如何?一如楚少所言,你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我跟他当面锣对面鼓,除了让我跟他以后连面子上都很难再过得去之外,也只会连累你夹在我俩之间更为难罢了,不如现在这样,既不挑明白也不装糊涂,在彼此留一线的前提下,做到相互之间最大的坦诚——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望楚少你谅解,包容。”
“谅解谅解,包容包容……”我表面为难,心里却已经笑开了花,我巴不得你跟柳晓笙不合,毕竟我不好对柳晓笙表现出太过明显的猜忌和不信任,有你合乎情理的去针对他,也好让他以后想动歪心思的时候不得不多些忌惮,继而有所克制抑或收敛。
“谅解包容还不够啊,我的楚少,我的楚老弟,你自己也要多留一份心,对柳晓笙这种人,不可不防,万勿觉得有了这样的契合利益,他对你就不会再有威胁——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是因为小人难缠,”邢思喆没有一丝释然,反而更严肃了,“接下来才是我真正想要对你说的事,而这件事,可是不缺人证和物证的,看到刚才我质疑他时他那种避重就轻的反应,我肯定,柳晓笙并没有向你坦白,估计,也是不打算向你坦白的——如果楚少你只是拉他一起投资潜龙山庄倒也罢了,可现在,新公司不是也要插手风畅的合作项目吗?所以我觉得,不管是不是我多心了,总之,让你早点知道,求一个有备无患,至少不算坏事,毕竟,明知道迟早也是瞒不住你的,柳晓笙依旧有所忌惮似的,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究竟还在忌惮些什么……”
我惊疑道:“你的意思是,柳晓笙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重不重要,取决于他对你们风畅还有没有野心,如果没有,那他仅仅就是不想暴露他的人品手段下线之低,楚少就全当我给你讲了一个故事,如果是野心未泯,我也只是给楚少你提了个醒,不要对他过于轻信罢了,当然,就我个人观感而言,我肯定是偏向后者,不敢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