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冉亦白的亲信心腹,可陈若雅的脸色一拉,就连从小陪着冉亦白一起长大的闵柔都会表现出十分的敬畏惧怕,然而平日里在她面前总是一副谦逊恭顺姿态的甄诺被她甩脸子这么一斥,反倒是露出一脸被冒犯的不满神色,答非所问又似有所指的冷冷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我来北天照顾小东方之前,曲小姐只叮嘱过我一件事情,就是不许说脏字,以免影响小朋友学坏。”
若雅怔了怔,微微一笑,随即迈动长腿走向甄诺,我以为这个表面给人感觉知性优雅、温柔大方其实内里相当暴躁易怒、崇尚武力的女人又要像对付闵柔郑雨秋那样体罚教育似乎有点没大没小、目无尊卑的甄诺,差点就忍不住要开口阻止了,却见她看也没多看甄诺一眼,便在我床边还没搬走的沙发椅上翩然落座,然后就像也同样没有多看她一眼的甄诺一样, 将求解的目光望向了我……
轮到我怔了怔,随即便也释然——甄诺虽然拿的是冉亦白的薪水,可就像她刚才话里有话强调的那样,她其实是曲笛奏的心腹,且是负责保护和照顾东方那丫头的,对于东方也不甚喜欢的若雅,包括闵柔和郑雨秋,她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谦逊恭顺,换个角度看,其实和疏远冷淡无异啊,所以对陈若雅,压根儿也谈不上是怕吧?
也对,若真的和陈、闵、郑三女走的近处的亲,又或是畏怯惧怕,东方哪里还能容她待在自己身边啊?
所以相比甄诺的谦逊恭顺,甄诺现在的态度,才是若雅最为熟悉和习惯的吧?
于是这反而帮她也冷静淡定了下来,因为她和甄诺一样意识到了,那种慌乱焦躁的情绪,不仅会传染给我,也会让小夜和楚缘、天佑感到不安。
她俩这么一打岔,对我倒也是个启发,我的沉思让气氛都变得压抑和凝重了,对此事尚无了解,我却已经想太多了,着实不该——这的确是惊慌过头的反应。
“张明杰他妈妈是怎么死的?事故,还是病故?”我问甄诺道。
“警方已经介入了,应该不是病故吧?”甄诺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若雅。
“警方介入了?”若雅露出同我和小夜一般惊讶的表情,忍住了没有追问,而是先帮甄诺解答了我的疑惑,道:“那就更不可能是病故了,而且她来医院看过张明杰几次,至少气色方面是极好的,即便有什么病疾在身,也不至于真就这么突然这么巧吧?”
我点了点头,又问甄诺道:“你怎么知道警方已经介入了?”
甄诺道:“我刚刚去送柳晓笙和邢思喆,在楼下正巧遇到林志,林代局长还和柳晓笙、邢思喆寒暄了几句,说自己是忙里偷闲,借探望你和冬小姐为名过来蹭饭的,我看他也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可前脚才送走那二位,他便接到一个电话,随即脸色大变,给我撩下一句‘张明杰他妈死了’,叮嘱我马上告诉你,让你赶紧做个准备,然后就匆匆忙忙的上车走了,估计是赶去现场了吧?”
“真搞笑,”心思最是简单的天佑谈不上幸灾乐祸,但对于张明杰母亲的死,却也难生出哪怕一丝丝的同情怜悯,勉强也能算是童言无忌的说道:“是他妈张明杰他妈死了,又不是楚南他……咳,关楚……咳,关南……关南哥什么事?让南哥赶紧准备?准备什么?准备一身黑西服一个大花圈,去他妈的葬礼上随礼鞠躬吗?!还是让咱们买些鞭炮烟花好好庆祝一下?那姓林的今天出门的时候忘了吃药吧,说什么胡话呢!”
“他没说胡说,倒是你这几句胡话,说的是真浑,虽然我知道你没啥坏心思,”我望着陪护床上脚心相对、压胯而坐的天佑,道:“还有,叫我一声哥就那么难吗?瞧你那条舌头硬的,我看你才是真有必要向你雅姐姐讨教一下那舌头舞是怎么练出来的,免得你以后一跟我打招呼就会咬着舌头。”
让天佑叫我哥是许恒的‘遗愿’,所以天佑其实并不是非常抵触,当然也不是因为舌头硬,纯粹是尚未习惯,又是在人前,还有点不好意思罢了,而我调侃她,假装很计较的样子,则是因为她差点说了错话冒犯到后妈,尽管有口无心的她及时收住了嘴,但小夜和楚缘心里肯定是多少有些不舒服的,所以我才忙不迭的替她解释遮羞,然后转移话题,却没想到,这反而正戳到天佑心里的痛处,因为她确实有一紧张就舌头硬的毛病,而舌头发硬,就会口水变多,以至于口齿含糊不清,那真真儿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含了口水’说话,什么叫‘口吐莲花’之‘美’——这么说吧,隐藏在她那个‘爱看书的文静少女形象’背后的真相,其实就是她有着在自卑状态下张不开嘴的社交障碍……
小豹子瞬间恼羞成怒,她的社交障碍就源自在她曾经的成长环境和成长过程当中,非但没有人教会她任何的礼仪修养,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言行举止也鲜有得体之处,不敢张嘴,是怕一个不留神就冒出点粗俗不得体的话,继而暴露自己污浊的修养和内涵,一如此刻,急眼的她就口不择言道:“学就学,等我把舌头练软了,就天天吐舌头舞给你看,让你压都压不住,站都站不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是我舌头硬丢人,还是你个臭男人见我舌头软了你那玩意儿就硬了丢人!”
哥们刚刚才‘压过枪’,本以为就小夜和若雅看到了,没想到这丫头在完全没有视角的情况下竟然也察觉到了,这话一出,臊的我啊,直想把她那条只有在损人骂人的时候才不会硬的小舌头揪出来当弦子弹……难怪许恒放心不下她,且死皮赖脸的求着我照顾她管教她呢,只听她这一口荤话浑话就不难想象,若是无人约束管教她了,她就算不至于把自己作死,也绝对不可能活得有出息!
我也是这才恍然大悟,许恒那厮为啥非得赖上我?
丫真正信任的人其实并不是我,而是教育出我的我家老爷子吧?
更准确的说,他是看上了我们家的教育环境……
楚缘和甄诺一脸茫然,也让小夜和若雅笑不得恼不得,更不敢对犯浑的天佑说教,一时间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瞅了,唯恐楚缘和甄诺意识到我的‘那玩意儿’是个啥玩意儿,打死我都没想到,口舌之争就没输过的我,首败竟然是败给了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许小佑,且不是她一合之敌就闭嘴认输了,丢人啊,但和她吵下去,我怕更丢人。
好在被她这么一通反呛,她刚刚险些说错话的那点尴尬倒是被彻底的掩饰过去了——我也只能这么安慰我自己了。
“林志让我抓紧做准备,是担心张明杰知道他妈妈意外身故的消息之后,会将悲痛和怒火发泄在我或者是我身边的人身上……他说的还算婉转,如果解读的再直白点,就是林志的第一反应,其实也是认定了张明杰他妈妈的死与我有关,他未必怀疑就是我找人干的,但肯定觉得,这事十之八九也和我脱不了干系,所以担心张明杰知情后,极有可能向我采取报复手段,”我露出一副严肃和凝重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向天佑解释了林志话里的意思,成功的让所有人都忽略掉了我斗嘴败北的狼狈,扭过脸来又问甄诺道:“这也是你难得失态,表现的如此慌张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