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虎姐已经知道了。
也是理所当然——若施虐杀人的凶手与曝光照片的发帖人就是沙之舟,那么他这样的手段就绝不可能仅仅是单纯的针对张家人而已,对虎姐又何尝不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而这样的挑衅,对虎姐和我同张家人的关系又何尝不是火上浇油般的一种挑拨?
他即是有意要闹到尽人皆知,除非小夜还保持着像之前被我们突如其来的新关系打击消沉到缩在被窝里自闭到恨不能与世隔绝的状态,否则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便是她身边的我们所有人及时的串通一气,想要瞒过她,最多也只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因为我们没有合理的借口限制她看电视、用电脑、玩手机,更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名刑警,不仅有着特殊且灵敏的职业嗅觉,也同样拥有着属于她自己且我们想屏蔽也屏蔽不了的信息渠道。
所以见我一言不发,虎姐便以为我是心虚了,冷哼一声又道:“怪不得你和林志要支开我,但照片都已经泄露到网上去了,你们以为还能瞒得过我不成?!”
其实我上楼来,除了躲躲清静,再就是为了看住虎姐,本就知道早晚瞒她不住,只是没想到我还没告诉她她就已经知道了,故见她这般暴怒,我非但不觉得意外,反而有些释然,不用发愁怎么跟她开口了,是以有些忐忑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不想却被她误以为是心虚讷言了,不禁蹙了蹙眉,更惹了气头上的虎姐不高兴,斥道:“你真要拦我?!好,那我告诉你,公是公,私是私,私事我可以都听你的,但公事,我听不着,你别忘了,我是警察,更是专案组的一员,同时还是与沙之舟案有直接关系的当事人,所以我不仅有知情权,也有参与审讯涉案嫌疑人的权力!”
“但你没有刑讯逼供的权力,且让你回避是林志作为你直属领导的权力,服从命令才是你的职责所在,此为公,”我一边推扶着甄诺小心翼翼的抬臀从我腿上离开,一边仍疼的呲牙咧嘴又尽可能保持着严肃口吻的对刚要开口反驳我的虎姐道:“你若是想反悔说私事也可以不听我的,虽然我是你男人但论辈分你却是我小姨这种胡搅蛮缠的话,我还真就不拦着你下楼去迁怒张明杰,在这件事情上张明杰是受害者没错,但我个人也非常认同他并不是无辜的,坦白说,如果不是一想到沙之舟那厮阴谋……不,应该是阳谋得逞后肆意大笑的可恶嘴脸远实在比忍下对张明杰的积恨和迁怒更难以接受,仅仅是出于对张夫人遭遇这样残害的同情和愤慨,其实都轮不到你,你知道我刚刚有多想抢了林志的枪在张明杰身上也穿七八个窟窿出来?不是以牙还牙的报复,纯粹就是想替张夫人教训教训他这个引狼入室与虎谋皮结果却引火自焚还殃及了池鱼连累至亲惨死的不孝子罢了。”
虎姐压根儿就没仔细听我说了些什么,倒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缘故,而是看到被她一推跌坐到我腿上的甄诺起身之后,我右大腿伤处的位置渗出了淡淡的血迹,显然是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以至于她有些慌了神,而一向淡定自若的甄诺更是被吓的手足无措,面白如纸……当然,她不是自责或者心疼我,而是害怕我身旁的若雅会怪罪于她。
还好力弱的楚缘为了拽住暴走的虎姐,唯有充分利用自己那点体重拖累于她,所以是蹲着身子被虎姐一路拖行过来的,此刻的平行视线低过我的膝盖,故没有注意到我腿上的伤口有恙,不然难免小题大做、大呼小叫一番,那就让虎姐和甄诺更加自责和尴尬了,但她也察觉到了二人神色的异常,在她站起身想要查看究竟之前,我已经很自然的借着抚揉痛处的动作,用手掩住了那一小片渗血的地方,同时用胳膊肘轻轻的戳了若雅两下,然后转移视线岔开话题,对模样十分狼狈的天佑道:“裤子都快出溜到脚后跟了,你这是在表演内衣秀吗?那你也该换条性感点的内裤吧,太素了,而且……若是不会摆漂亮的姿势,那还不如赶紧站起来把裤子提上,你这个躺不下去又坐不来的姿势也忒不像个样子了!”
我很是夸大了天佑的走光程度,但数落她姿势难看,却一点都为过,她现在这副头脚悬空的模样,像极了翻躺在沙滩上的乌龟,不同之处仅在于,乌龟是壳着地,而她只有臀着地,且因为拖行摩擦,裤子确实向下溜了一截,不仅露出了内裤的边缘,若往下一点,甚至隐隐的都看到屁股沟子了。
毫无察觉的天佑一听我说她走光了,才顾不得可能在她看来某种意义上姿势更为不妥的一轱辘翻身跪直,一边用力往上拉裤腰,一边面红耳赤的愤愤解释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拖鞋掉了,脚上有伤不能沾地,拉又拉不住夜姐,只能被她拖着走,磨屁股也总好过磨膝盖吧?!你还看?看什么看?你不是已经能走路了吗?还不把你的轮椅让给我先!”
“对对对,男让女,长让幼,更何况你还是为我拦的你夜姐……”我很婉转的把责任推给了虎姐,让她更不好再执意下楼去。
“你走是能走,但还不是要麻烦别人做你的拐杖?”我正欲起身,却被若雅压住了肩膀,便见她白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甄诺,然后才对天佑道:“是背还是抱,你自己选,让诺诺送你回去。”
天佑也不是真的想要我把轮椅让给她,只是不好意思直接拜托别人帮她罢了,当即打蛇随棍上,道:“背。”
然后就被看起来很纤纤弱弱的甄诺弯下身子一个公主抱举重若轻的从地上抄了起来——也不知是天佑不想当公主,还是甄诺不想做白马,反正平时给人感觉都是酷酷的两个人,看起来其实并不怎么合得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互赠了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
刚才被情绪给支配着的虎姐应该也是才发现为了劝止她下楼,把楚缘和天佑给折腾的很是狼狈,这么一打岔,她心里也冷静了许多,只是面子上还是有点下不来,遂有些憋屈的向我嘟囔道:“我去教训张明杰,就是为了抓到沙之舟,你说沙之舟笑,他笑个什么?”
这丫头果然心不在焉,我说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进脑子里去,“沙之舟想要我们狗咬狗,我们便狗咬狗给他看,你觉得他不会笑吗?”
冬小夜一怔,望着脸上似笑非笑,眼中阴郁着无法排解的沉重的我,渐渐露出了恍悟的神色,拳头用力的握紧,咬牙切齿说道:“沙之舟,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未必是‘用心良苦’,”我道:“他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张夫人,可能只是像你一样,没有经过任何冷静的思考和谋虑,仅仅是被愤怒的情绪支配了头脑,但他总有清醒过来的时候,而到那时候,他越是后悔,越是后怕,就越是需要自我开脱、自我安慰,如果到那个时候,他看到咱们和张明杰为此激化了矛盾,不管吃亏的是哪一方,更甚是两败俱伤,同样是冲动,你和他,却是谁会觉得划算呢??”
虎姐无言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