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朽烂的木梯碎成了数片,猝不及防的我就这样跌向地面,惨叫声在这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往返回荡了数分钟之久。
我,菲谢尔·冯·露弗施洛斯·那菲多特,正值十八岁的妙龄美少女,正在面临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数一数二的困境。
我迷路了。
此地名为层岩巨渊,作为璃月主要的矿石产地之一,已经因故被废弃了有段时日,如果不是璃月七星找上门来委托我调查,我现在估计还躺在沙发上喝着冰镇饮料。向矿区负责人借用的探照灯仅仅支撑了半个小时就熄了火再也亮不起来,我只得挖出岩壁上偶尔出现的散发着淡蓝色辉光的石头用来照明,可也就是在接触到这种石头之后,我和幽夜净土的联系被干净利落地切断了,即便将这种石头扔掉也无济于事,如今我只能依靠自己找到这座大得令人绝望的地下迷宫的出口。
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后我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矿道中乱撞,相似的拐角转过了一个又一个,但前方似乎完全没有尽头。我也曾试着在分叉路口做上标记,可我却从未在前进的路上见到过自己的标记,也许是我真的没有在绕圈子,也许是那些发光的石头长了腿自己跑掉了,总之没有用。
还有那些从岩壁的缝隙里涌出的黑色淤泥,不仅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甚至还像活物一样缓慢而又毫无规律地搏动着。不过这些淤泥似乎十分惧怕那种发光的石头,它们几乎都只出现在阴暗的角落,避免被那种淡蓝色的辉光照到,当我试着把几块这种石头扔向淤泥的时候,它们还会迅速地退开,和石头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好在这里尚未发现野兽和魔物的气息,进食和饮水对我来讲也没有那么必要,所以即便暂时还看不到出去的希望,我的心态还算比较平稳,就是不断重复的场景令人有些无聊和困倦。又转了一阵之后我发现了一块光滑平坦的巨石,困意变得更加浓重了起来,我索性在叫出奥兹在周围警戒后倒头便睡。
很奇妙,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我竟然没有做平日里那个噩梦,一觉醒来全身上下轻松了不少,可我根本没有心情去体会这难得的高质量睡眠,因为一只熟悉而又陌生的生物正用它面具上那粗糙染料涂抹出的鬼画符死死地盯着我。
一只丘丘人。
不知是不是被旅行者和她干出的那些荒唐事所影响,我瞬间脑补出了好几种在熟睡中被袭击,被强奸,被虐杀甚至被吃掉的桥段,好在最终恐惧还是占据了上风,我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拉起弓就瞄准了丘丘人的头部。
这只丘丘人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用了数秒钟缓缓抬起头,注意到我手上闪耀着雷电之力的箭头后,又花了数秒钟举起颤抖着的双臂,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我这才注意到这只丘丘人和在野外拦路抢劫的家伙们有些不同,普通的丘丘人虽然战斗力和智力都并不算高,但和一般的成年男子单挑并不会落于下风,它们肌肉发达,行动迅速,挥舞着的木棒和附有元素之力的弓箭也都是不小的威胁。而眼前的这只丘丘人似乎过于瘦弱无力了,四肢的肌肉存在肉眼可见的萎缩,左腿上的陈年旧伤看起来从未被彻底治愈过,可怖的伤口里里外外爬满了蛆虫,这让它身体的重心偏移了中线,看起来随时都会栽倒,罩在脸上的面具也在常年的日晒雨淋下褪了色,穿过面具两侧孔洞的麻绳更是磨损严重,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断掉。
我对丘丘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而眼前这个家伙明显对我构不成威胁,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接近我又没触发奥兹的警报的,但至少它可能提供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于是我收起了箭,朝它做了个友善的手势,而它似乎也心领神会,慢慢放下了高举着的手臂。
但意外发生了,在它放下手臂的过程中,右手上结痂的脓疮和血块蹭到了面具上的麻绳,本就被磨损到细如发丝般的麻绳就这样断成了两截,面具从丘丘人的脸上滑落,露出了那副被隐藏起来的面孔。
我和它几乎同时尖叫了起来。
那是怎样扭曲可怖的一张脸啊,五官似乎连同头骨一起溶解、错位,畸形的颌骨有常人的两倍大小,牙齿丛生在黢黑的表皮之下,甚至一颗直接从鼻孔的位置伸了出来,耳朵像烧融的蜡油一般细长地贴在侧面,而深陷的眼眶上盖满了从眉角处滋生的肉瘤,只能从狭窄的缝隙中窥见那无神空洞的黑色瞳孔。
比起看到如此恐怖景象的我,它受到的打击似乎更加严重,那副病怏怏的身体中突然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怪叫着转身开始了狂奔。慌不择路的它直接撞向了不远处的岩壁,可更加诡异的是,它的身体并没有被岩壁弹回,而是毫无阻滞地穿了过去。
我顾不得惊讶,急忙起身察看那块石壁,看似坚硬的岩石摸起来却好似棉花一般柔软,我稍稍用力,就像那只丘丘人一样穿了过去。好在那股爆发式的力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在岩壁的另一边,那只丘丘人已经无力维持奔跑,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缓缓向前挪动。它听到我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又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怪叫,但再也没有力气跑起来了。
我没有打扰它的前进,只是静静地跟在它后面走着,它似乎也默许了我这个尾行者,我们两个就这样一前一后,缓缓地走向这只丘丘人的目的地。一路上,不断地又其他丘丘人从分岔的洞口中钻出,它们互相之间也会打个招呼,然后走向相同的方向。只不过其他丘丘人虽然也是一副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模样,但状态比起为我引路的这只还是好上了不少,速度也快的多,没有丘丘人愿意放慢脚步陪着它,纷纷消失在了矿道的尽头。
一步,两步,三步。尽管步履蹒跚,速度也越来越慢,但它并不打算停下。在其他丘丘人消失的方向上,开始有微弱的光芒从矿道的尽头传来,衰老的丘丘人集体奔赴之地,大概是准备在那里度过余生吧。虽然我很想先一步去一探究竟,但看了看这只把我从困境中救出的家伙,我还是决定跟在它身后,见证它的最后一段旅程。
十步,二十步,五十步。丘丘人腿上的旧伤开始流出脓血,剧痛也让他越来越难以保持平衡,几乎每走几分钟就要摔倒一次,但当我准备伸出手扶它起来的时候,却被一声悲愤的怒吼警告了。而每当它挣扎着站起来,能坚持前进的距离就再少一分,最终当它发现即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撑起上半身后,它终于放弃了再次尝试,但它没有放弃前进,而是用那细如枯槁的双臂抓住路面上凸起的石头,艰难地在地面上爬行。
究竟过了多久呢?丘丘人的身后已经拖行出了数百米的血痕,而那散发着光芒的应许之地也似乎就在前方。它停了下来,濒临崩溃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挪动哪怕一寸,它绝望地发出一声微不可听的哀鸣,终于回过头,用它那恐怖的面容看向了我,然后停止了呼吸。
我将这具破败不堪的尸体安置在了能看到那片光芒的角落,又用碎石把它掩盖了起来,我不懂丘丘人在这方面的礼仪,希望它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破碎的星空,颠倒的大地。
展现在我眼前的景象就是如此离奇,群星犹如天鹅绒的地毯一般在脚下无限延伸,而在我的头顶则倒悬着一座巨大的城池,城外有着延绵不绝的群山和奔涌入海的河流,城内遍布着大理石铺就的街道和琉璃色彩瓦的屋顶。城市中央更是有着一座华丽无比的花园,几百种从未见过的植物争奇斗艳,小鸟与昆虫则在花丛草梗间起舞,喷泉将清澈的水柱向下喷出数十米高,而水花在绽放后又倒流回了天空。顺着花园的方向向前望去,还有一座黄金打造的宫殿,而在宫殿的正中的猫眼石王座上,似乎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君王。
我从未见过这座城市,它的样貌也不曾出现在任何一本古籍的记载之中,但脚下的群星都在向我低声复颂着一个古老而伟大的名字,尽管它早已消失在提瓦特历史的长河中。
坎瑞亚。
于此同时,那些来自时间彼方的遥远回响也同时敲击着我的鼓膜。
来吧——
加入深渊吧——
凝视吧——
凝视群星吧——
无数个声音从前方,从后方,从左面,从右面,从头顶,从脚下传来,我捂住耳朵竭力保持着镇静但无济于事,这跨越了数百年时光的声音完全无视了物理的阻隔,仿佛烧红的钢针一般直刺入我的大脑。我牙齿打颤,浑身被汗水浸透,完全无法做任何的其他思考,全身的肌肉都在服从着这来自深渊至深处的指令,让我缓缓地朝向那猫眼石王座上跪下,低下头俯视着脚下由群星编织而成的大地。
目之所及,那位君王似乎看向了我。
一滴汗水从我额头滴落,融入了脚下的星空。
浩瀚的宇宙顺着汗水激起的涟漪散做幻影,剩下的唯有镜面一般平静的水面。
水中倒映着我精致的面庞,金发,碧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她嘴角微微上扬,而我没有。
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寒冷刺骨,我想大声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想闭上眼睛也没有任何用处,眼前的景象却在一片流光的散射后颠倒了过来。
大地不再倒悬于头顶,脚下不再是那无限的群星,猫眼石王座上的君王也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我却在下沉。
下沉。
头、胸、四肢,全身都被水包围。
下沉。
无法发力,无法呼吸,我仿佛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下沉。
那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声音消失了,四周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光芒在水与天的分界线上摇晃,我闭上双眼,一切再度归于黑暗。[newpage]
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拉上了水面。
“喂!不可以随便摸女孩子胸部啊!”
“我只是在救她啊……”
“你明明趁机在乱摸!空你这大色狼,哼!”
“好啦好啦,一会请你吃胡萝卜炖肉好不好,你看,她醒了,”
听觉比视觉更早地恢复过来,依稀能听见一男一女在争吵些什么,而等我在外力的按压下咳出肺里的水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位看起来十分眼熟的金发少年和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物种,没有翅膀却能飘在空中的白色小东西一左一右俯视着我。
“你好,我叫空,这位是派蒙,欢迎来到深渊教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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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