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革命的辉火,别离故国
这是奥尔伽睡过最坎坷的一个夜晚,她望着墙上的石英表,已经是10点半了,以往,自己喝过牛奶后,父亲就会在身边念一篇睡前故事,即使在忙也会念一会,或者一页,或者一小段;而今晚外面似乎乱糟糟的,窗台边偶尔有股稻草烧焦的臭味,奥尔加略微嫌弃的捂上鼻子,却没有勇气一个前往窗口,一人抱着母亲送给自己的布娃娃瑟瑟发抖的等着外出查看管家。Мама и папа, все в порядке.(爸爸妈妈,平安无事。)她在胸口默念着,怀抱着娃娃的细臂却愈发颤抖。呼……是这烟雾吗?奥尔伽的泪似乎要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明明前一个月沙皇叔父才给自己过了生日,他们为什么要反抗呢?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这些东西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显得格外残酷。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谁在那里……”奥尔加恐惧望着大厅的门,它并没有上锁,只是简单的拉上插销。夏伯以往都会锁好的,怎么今天……“谁…谁在那里,回答我。”她的唇齿的在颤抖,虽然外面是分寒冷,但屋内的炭火把房间烘的暖洋洋的,这是恐惧吗?少女的心跳加速着,她摸索出唯一一个可以防身的武器,一把金丝边鎏金黄铜剪刀,偶尔母亲会用它做一点小手工艺品,它残留着母亲的气息,但是下一秒它就要染上血,好想哭……她默默的把它别在腰间,走到门前,轻轻打开拉销,门口一个高大的背影屹立着。“夏,夏伯?!”两鬓斑白的男人微笑着抚摸眼前的小公主,虽然一路上有简单的包扎,但额角还是有一丝血痕遗流下来。“那些人……把您怎么了!?”“我很遗憾,小姐,但是我们必须快点走了……”“走?但是……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夫人和主人回不来了。”他的嘴角微微颤抖,但是还是保持着微笑。“回不来了……为什么?夏伯,您告诉我呀!”男人拍了拍燕尾服上的灰尘,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苦笑着拽着小公主的手臂“抱歉,小姐,再不快点,我们也走不了”“等,等下”他们并没有收拾行李,仓皇的奔出高楼,奥尔伽回头看着自己的家;人们拿着镰刀与火把,欢呼着把火把抛向自己的家,昔日的豪宅陷入一片火海“房子,我们的……”她还未及悲呼,夏波的手早已捂住她的樱唇,“安静点小姐。”他平静的拖拽着少女疾行着,这是最差的一个十一月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奥尔伽的小脚硌着生疼,有好几次她想一屁股坐下,或者扑在夏伯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但夏伯总是严肃的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呼,好累……一路打斗与火海让她更外疲惫,终究是在自己累昏倒之前,夏伯和自己来到一艘船舱上。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打开一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异味的拖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件脏兮兮的水手的夹克衫摆放在油腻的木桌上。“我们要在这休息吗?”奥尔伽歪头看着夏伯,明显对此栖息地的不满,“恐怕必须如此,小姐,委屈您了,且眯一会,等我们逃出去再说。”“好。我听您的。”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她也不是什么被惯坏的姑娘,微微提起一点裙角,择了一角相较于之前颇为干净的角落依靠着,不言不语的抱着娃娃。夏伯捂住额角的血,心中更是在滴血……但自己除了无可奈何的悲悯,又能有何作为,想到这嘴角略微抽搐一下。他望着渐渐入睡的奥尔伽,警惕的盯着船舱门的方向,双瞳早已布满血丝,却不敢有任何松懈;船舱外的水手骂骂咧咧的交谈着,空气中迷茫着劣质朗姆酒与伏特加的气息……
还有大概四个小时就到岸了吧,夏伯看了看手上的腕表,他的胳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那是被一个农夫用柴刀劈的,所幸没有太过用力挥着劈中腕表,水手们的聚会也渐渐落下帷幕,酒醉的众人需要时间醒醒酒,接下来只要安静的等到天亮就能带着小姐离开了……本该是如此,海上的温度可比路上怪异的多,虽然是冬季,但是奥尔伽还是穿着秋装裙,倒不是她的怪癖,之前的家里柴火烧的太旺实,如果是厚实点的衣裳一会儿就会热的汗液直冒。但这是在一个潮湿的船舱,即使是身强体壮的水手也要靠伏特加御寒,更何况的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她的牙床冷的直打颤,樱唇呼出惨冷的气息,“阿嚏!”她终究没有忍耐住,几乎摔倒在地的打了个喷嚏,本就安静的船舱内,突然好想发现新大陆似的,寻找着这个惊天雷的来源。他回头望着角落瑟瑟发抖的奥尔伽,她像一个做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面如死灰。也许只是冷的?他快步走到小公主的身边“您很冷吗?”“……我快要冻死了,夏伯,他们发现我们了吗?”她担忧的看着门把手“恐怕是的,小姐,接下来的路恐怕您要自己走了,请愿意我吧。”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着“安静的等着船到岸,到一个叫天朝的地方,尽管逃吧,逃到哪里都好,别回俄国了。”“夏,夏伯?!”她如同即将被遗弃的可怜儿一般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微笑的解开自己的燕尾服,抛在她的头上,遮蔽着她的眉目,忽然粗暴的将她抛在一个大酒桶里,呜呼!她还没有来得及惨叫。门把手也被牵动着几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晚上好,先生,在偷什么东西吗?”“不,我只是个借宿的路人”“你他娘的在扯什么?!你穿着丝绸!”一个水手骂骂咧咧着说着,语气也因为酒精的麻醉格外暴躁,一句又一句的吐露着不堪入耳的脏话,随后他们一同得出结论,随着一场持续了十分钟的打斗声,船舱门再次重重的关上。奥尔伽恐惧的探出头来,一条血迹直通门口。一个熟悉而珍贵的腕表,在乱战里被踩的稀碎……她咬了咬嘴唇忍耐着,眼前的一切却格外模糊,不可见,她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泪水,再也没有嫌弃什么,在阴暗的角落昏昏沉沉的安眠。天刚雾蒙,随着低沉的一声汽笛,她从昏睡中惊醒,小心的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后,拾起酒桶的燕尾服,夏伯并非肥硕之人,只是小姑娘太小,穿在身上简直有如一件大袄,看起来颇为滑稽。她又走进角落,拾起角落的灰渣涂抹在在自己身上,弄得一身灰头土脸的,如果夏伯看见又该要说教了吧?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几个水手相拥着吐了一甲板,码头已经在眼前,但她的目光却死死锁在悬挂旗帜的粗航海栏杆,夏伯耷拉着头,瘫坐与地,原本整理油光发亮被马尾也已经被搞得披头散发,已经看不清他的脸颊,内部白天鹅绒衬衣上洒满了已经成褐色的血迹,一个橡木木牌沾着血迹挂垂与他的胸口:Царский лакей(沙皇的走狗),她痛苦的扭过头,抱着着娃娃的手越发深陷,头也不回的走下海船。
一 动乱的天朝,偶遇贵人
(魔都·千家大宅)千家,在前清就是一家官家大宅,如今的家主:千玉润,原本是是可以继承父亲的县令一职,如今皇帝倒台了,他也就无心与仕途,带着一家老小迁移与魔都,原本就是一位儒生进士,颇有文化,带上千贯家财,更是任左右邻居无不唤一声千老爷;祖上是做药材起家,到了魔都,千老爷也干上老本行,凭借一张祖上千金方和几房姨太太,竟然得了六位公子千金。而今天,原本就气派的大宅门更是多了几分喜庆,四下邻居一相问,竟然是千家二小姐十二岁生辰,魔都几家大户人家都争相前来来讨好千老爷,千老爷身着一件藏青色锦袍,目光清扫堂下堆积如山的贺礼,他老爷子为官的时候见过更多,如今已是见怪不怪。接过姨太太沏好上等铁观音,细品一口,温润一下喉咙,一声“赐座!”几员家丁赶忙推出梨花凳,迎待诸位商业巨贾。“诸位大老板百忙之中,愿给千某人一个面子,参加小女的喜宴,千某人不胜感激。”他客套说着,逢场作戏的伎俩早已娴熟于心,一副大家长的姿态面对诸位商贾。
父亲在客厅会客,自己是不能去打搅的,千雪溪一早便起床熟悉打扮,姨娘也早早给自己做好了长寿面,贺礼再多又如何?她无趣的看着床头柜前的西洋闹钟,漂洋过来而来,最后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物。书桌前是几册子书早已翻烂,她虽然是千家二小姐,但却是没有上过学的,家里有请过几个先生教文写字,会点文墨,但女子上学堂在老家却是万万不能的。前几年自己软磨硬泡,硬是叫父亲给自己房间置办了几本老册子。本草纲目自己是不怎么看的,又长又臭,还有点枯燥,[[rb:喜欢的是那本 > 花镜]],上面画满了花朵,父亲倒是不反对自己研墨作画,大概是老一派人长说的琴棋书画的缘故。随意翻看几页书文,她又觉得心中发闷。糯糯的声语唤来姨娘“怎么了嘛?雪溪。”“姨娘,爹爹还没有处理好吗?”“是哦,你爹爹还在处理外客,在等一下吧。”她闻罢,小嘴翘的老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闷了,姨娘,带我出去转转吧~”“这……”新的姨太太显然一副为难的样子,若是平常时间倒也无事,只是待会正午了要办喜宴,这小寿星要是不在,按自家老爷的脾气,挨一顿臭骂是最轻的,搞不好还要家法伺候。“姨娘,好姨娘~”她见姨娘犹豫着,连忙挽着人的衣袖连连撒娇,雪溪的声音又甜又糯,直叫人欲罢不能,姨太太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轻轻叹一声“小祖宗,怕了你了,但你可不许乱跑~”“晓得了~姨娘最好了。”
奥尔伽在家头上失魂落魄的漫行着,这是东方,一个陌生的国家,自己身上只有两个零用的银元,在街道上漫步的偶尔有个西洋人停下脚步,用着英语简单问候几句,奥尔伽并非听不懂,而是不怎么敢相信这些大人们,她情愿沉默寡言,而这些大人无非是看一种走失的阿猫阿狗一样看待自己,甚至说不定会把自己送回俄国,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正常实物,脚早已发麻疲软,她蜷缩在街头的一个角落,金色的发梢上已经起了点点虚汗,摇晃摇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无济于事。沙皇的外甥女却要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吗?她的嘴角轻轻抽动两下,已无人知晓她是笑是悲,也没有人在意,也好,她把头埋在膝盖上,仿佛这街头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姨娘,那是什么啊?”“慢点,雪溪”身后的姨太太毕竟也是大家闺秀,如何比的上小孩子疯狂,一眨眼功夫,小娃娃已经溜得没烟,也只能干瞪眼着急。千雪溪望着繁华的街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好奇,原本就是按着爷爷的规矩,女孩子是要三步不出闺门,现在父亲管家了,还要好一点,她贪婪渴求着这户外的一切,一不留神,绊到什么,她重心失衡,便向前处倒去,正好撞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她轻轻叫唤一声“哎呦!”所幸压在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上,倒也不疼,定睛一看,一个金发的少女已经被自己压在身下,她双目紧缩,一副虚弱至极的姿态“抱,抱歉!撞疼你了吗?”她慌乱的起身,纤细的小手连忙抓拽着她的胳膊企图把人拉起。她缓缓睁开眼,与眼前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孩对视着,她在做什么?她勉强站起身子,小嘴吐露出三个字生硬的汉字“没关系”,奥尔伽早年受过贵族教育,英法汉等外语都涉及一点,简单的交谈几句自然不在话下。而雪溪见这妮子居然会说汉语,不免有些好奇,虽然早些年有些姨娘嚼舌根说外国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但眼前这个少女,虽然脏兮兮,但依照眉目看来,样貌确是极好的,她轻轻扶起奥尔伽,却发现她的双腿一直在打颤”你没事吧?还好吗?”奥尔伽歪头看着雪溪,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雪溪还以为她没有听懂,刚想换一下更通俗易懂的方式询问,她却缓缓开口”我,很好,谢谢””哎嘿?听得懂啊,你是那户人家小姐,和家里人走散了吗?”“家……家嘛?”奥尔伽重复着这个汉字,她自然是懂是什么意思,却有种苦闷压抑与心头久久不能发泄,不由低头,眼角屹然挤出几滴珠泪“我……我没有家。”“哎!你,你没有爸爸妈妈吗?”雪溪惊讶的看着眼前金发少女,自幼就在宅门里长大的姑娘又怎么能理解她所说的话。不是的,我有爸爸妈妈,我的父亲是俄国总理大臣,我的母亲是总理夫人,她的内心似火沸腾,想要倾诉什么,但是又有什么用?在这异国他乡,谁管你是哪国皇亲国戚,换来不过一句唏嘘罢了,何苦难为自己?只有沉默以对。
见她不想开口,雪溪心中也是明白八九,正想要安抚,姨娘已来到街道口,不用说,脸色已经黑了大半“雪溪!出来前姨娘怎么嘱咐你的!”不好,姨娘来了,雪溪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一顿数落免不了的,但也有了一份主意。“姨娘~好姨娘,这里有个外国姑娘,你来看看嘛~”她屁颠屁颠的跑到姨太面前,轻轻挽着她的玉臂,连拉带扯的把人推到街角,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小人儿,姨太嫌弃用手帕捂住口鼻“哪里来的乞儿,雪溪,我们走。”“姨娘~好姨娘,她可不是什么乞儿,她是外国人,她会说中国话,她,她没了爸爸妈妈!”看着姨娘硬拽着自己离开,她一心急便把后话说了出来。姨太也停了脚步,低头看看这个视为己出的小姑娘“雪溪想帮她?”“嗯嗯~”她犹豫一会,走到离奥尔伽还有一小段路停住,戴着玉饰的手在皮包里翻腾许久,终究是取出一张500面额的钞票,远远的抛与地上,转身就要走“省着点花”奥尔伽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看着地上带有香水味的钞票,她是贵族,是皇亲国戚,又怎么甘心受嗟来之食?她不言不语,眼神中却有一丝平淡的幽怨。而这一幕正好让千雪溪目睹,她再也无法按捺自己,快步向前,一把拽住少女的臂弯“我们走”“去,去哪?”奥尔伽轻声发问着“回家,我的家”她平静的说着,又似乎觉得哪里不妥,补充了一句“以后也是你的家了。”一边的姨娘早已叉腰“雪溪,不可以任性哦。”“求你了,姨娘,让我把她带回家吧”她狡黠的露出哭腔,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随时都能挤出点点泪花,让寿星哭哭啼啼可是大不吉利,可带人回院可是大事,姨太为难的说道“这我可做不了主。”“姨娘大可放心,这事我会和爹爹商量。”“好吧好吧,你们先走吧,我随后就到”“嗯~”雪溪笑嘻嘻的牵着奥尔伽的手,她回头看着她,她灰白的小脸上已有一抹殷红,雪溪的手不算温暖,却融化一个异国公主的心中坚冰;待两人走了有一会,姨太才弯腰捡起钞票,重新放入荷包中。
千家大宅门口早已派起长龙,姨太原本以为雪溪只是要个丫鬟,要就要呗,无非多付碗筷,这么多一个院子,多个下人还是养的起的,如果她知道雪溪是想把她当妹妹养,自然是说什么都不会把人带来。小姐回府,按理是要和家长问安的,她交代了几个家唤嬷嬷几句,边迈着小碎步离开了。姨太冷眼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女孩,所幸她长的还挺俏,也不像普普通通的乞儿一般无礼,吩咐下人给几件衣裳带去洗洗澡就带走见老爷得了,老嬷嬷答应一句,一个洗澡丫鬟指着她换下的脏衣服询问着如何处置“全都丢了吧,赶明儿你去张家布坊给她领一匹布去做新衣裳,也不要太好,中布即可。”这话一出,原本已经脱的赤条条的小姑娘哪里坐着住,逃命似的起身拾起一块白浴巾围住胸前便跑了出来“不要,不要丢我的衣服!”死命护着那件脏兮兮的燕尾服和那个布娃娃。“啧啧啧”姨太望着她背后赤条的雪背与身后圆嫩的雪臀“你先去洗澡,这些东西我让下人给你保管。”她闻讯,扭头看看姨太,眸子里均是一副不安感“我还能骗你不成?快去吧”“谢……谢谢”她生硬的回复一句,弯腰鞠了一躬,乖巧的和着洗澡丫鬟回了浴池,倒让姨太苦笑不得;这小蹄子,你说她无礼,倒也有分寸,你说她有礼,却不合大体,毕竟是蛮邦,比不上天朝女子温雅。
喜宴已经开始一个时辰,只是不见千家二小姐,门内宾客难免耳语,千老爷坐着首席一言不发,但难免有点温愠,若是平常时刻,雪溪如此不知分寸,定要叫她尝尝家法,如今是她生辰,但也不该如此没有分寸,一旁的大太太早已明白千老爷的心思,叫来丫头煮了杯参茶,捧了上前“老爷息怒,且喝杯参茶消消火。”“不喝,你那宝贝闺女就够我喝一壶的了。”他没好气的怼道,让太太一时语塞,好在大门终是被推开,众人目光望去,,可不是千家二小姐吗?千老爷总算是松了口气“诸位,小女出游,劳各位久等,千某人给诸位陪个不是,喜宴开始,诸位可开怀畅饮!”“好!”众人一声吆喝,院里的家丁一坛坛的往屋内送酒,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无奇不有。小雪溪被人祝福一通,原本就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借祝酒的名义走到父亲身边,又发现父亲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去那耍了,妮子”他压低一点声线,但还是能感受到爹爹的怒气“爹爹~”“回话”一副你不老实交代,就让你死的很惨的态度。雪溪无奈的把酒杯放下“就,就去新街转转。”“新街?去哪里干嘛?那是洋人的地盘你不知道吗?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谁带你去的。”“是……是洛姨娘,但是只是她带我出门,是我自己要去新街的。”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样子。倒把千老爷逗笑了“笑了啊,爹爹,爹爹,我想和你商量个事。”“你说吧”千老爷接过酒杯,一口饮尽。“我,我想多个妹妹……”噗!一口酒没忍住喷了一地,众宾客甩头看看这边,竟是千老爷出糗,倒也全部心知肚明重新喝酒装作不知。千老爷接过女儿的手帕擦擦嘴角,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你这死孩子,是哪位姨娘和你说什么了?还是你嫌你老爹这身子没有糟蹋够?!”千老爷虽然也才三十有五,刚过而立之年不久,但年轻之时纵欲过度,有一房娇妻的情况下又娶了四房貌美如花的姨太太,倒不是他风流,只是他老子那一辈就是教导他,男人有个三妻四妾,那叫本事。“没有,没有,我捡了一个洋女孩,想,想……”“洋人?”千老爷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怪异的盯着雪溪,看的她心头发毛只能弱弱的应一声“酒宴完把人叫来看看。”“嗯”
酒过三巡,冷风拂过,奥尔伽颇为不适应的换上衣裳,她倒是习惯习惯丝绸,只是这种装饰在俄国是没有的 ,她还是知道,这种布料在天朝也只是给丫鬟穿的,心中该有多么震撼啊。几个管事嬷嬷一路上喋喋不休的和她交代见千老爷时该有的规矩,带有土味乡音的话语搅动她脑阔生疼,只能轻声嗯几句以示自己在听。等真的到大厅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堂前直视自己,还是有些心慌的。几房姨太看见这新来的小丫头,倒也几分姿色,叽叽喳喳的交谈起来。“这就是雪溪说的孩子?”千老爷发问着,带有磁性的嗓音远远就给人一种压迫感,她只敢低着头,任凭身边几个嬷嬷死命暗示跪下,也无动于衷,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跪,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简单拎起裙摆,屈膝,行了个见沙皇叔父才该做的顶礼,却被人指指点点,“什么蛮邦女子就是轻浮”“什么不安分”她也不明白什么含义,只是低头看着带着花纹的青石砖。这让千老爷对她的好感一下降到极低,抬起头来,给我看看,他下令道,原本打算打赏几个赏钱就让她快走,没想到她抬起头来,明眸皓齿,樱唇欲启却无片字,借着几分酒意,千老爷想起十几年前的江南。
那一年父亲为父母官,自己一人在江南大院读书,所谓读书人是最孤傲的,他的社交圈又都是一批大字不识几个的白丁,自然不屑于结交,日子久了,千玉润倒成了四里八乡口中的清高秀才。他自是不屑争辩,直到一日灯节,他原本是打算曾经,但无奈道台大人造访,父亲要去迎接,做老子的都表示了,儿子哪有一人在家的道理?也正好透透气,也是那一夜,他邂逅一位金发的舞女,他与她在江南漫步,写诗唱歌,游山玩水,直到那一天他撞破了舞女与当地的富商云雨。他终是明白,百般无用是书生,是癫是狂的狂奔至山顶,淋了一夜雨,被家人找到后已经发了高烧,多亏他家老爷子的医术高超,才捡回一条命来,至此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弃文从商。至于那个富商嘛,听说犯了什么事,被县太爷打断了两条腿,女人嘛更是无人知晓,或是沉塘,或是驱逐,只是大伙并不知道,这位县太爷就是千玉润的父亲……
“你唤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中还有甚么人?”“我……我叫奥尔伽……从俄国而来,已经没有家了……”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几个有点学问的姨娘到是开始炸了锅“鹅国,那是什么?前面有个鹰国,今天还来个鹅国,该不会有什么驴国猪国吧?”“诶,三娘,此鹅非彼俄,这应该就是老辈人说的罗刹国人吧。”千老爷看了看她,又回忆起往昔读书的日子,内心难免苦闷。 “你说你没有家?”“是……”他回味着,[[rb:脑海里移除李太白的 > 秋夕感怀]]:凉风度秋海,吹我乡思飞。……含悲想旧国,泣下谁能挥“你既无家可归,又流入异国,今后我便唤你秋海,做我千家的女儿,如何?”……她发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发愣的还有几个姨太太,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无情的大老爷今番如此慷慨,竟然收留一外人做养女。还是雪溪反应过来,欢快的来到她身边,拉着她的小手,“秋海妹妹,还不快谢谢爹爹。”“……谢谢,爹爹”她生硬的感谢着,千老爷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下去。小雪溪也跟着人群想要开溜,却被千老爷叫住,“雪溪,等下在房间等我”“唉?!”她愣了愣,自然是知道什么缘故,无精打采的回了句“是”
翌日,昨夜闺中受了罚,雪溪起的略晚一些,直到日上三竿,正午时分才慵懒的起了身,更衣时又不慎碰到身后的伤处,不禁哎呦的叫唤一句。眉宇轻皱,揉揉身后,无奈的着了身轻薄的衣裙,起了身正巧看见从娘亲屋里出来的秋海“给娘亲请安了吗?”“嗯……”她低头答到“怎么样?”她靠近千海,握住她的小手 ,善意的微笑着,惹得秋海不适应的后退一小步,小脸一红,扭头看着地上的石砖“娘亲……很漂亮”“噗嗤,傻秋海,谁问你样貌了,我问的是,娘亲对你怎么样。”“嗯……娘亲对我很好,还喂我吃点心,我很喜欢……”“那就好~你对家中事务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你可能已经知道我了,我叫千雪溪,是你的二姐,你叫我雪溪就好~”她拖拽着身后金发小人儿一步步的行走着,秋海,默念着两遍雪溪,枯竭的心仿佛被播种下一颗种子,而这种种子也在之后的点点滴滴之间萌发向上。
二 成长的少女,同气连枝
秋海刚被拾回千家的时候,分配的是最偏院的西厢房,夏不透风,冬不见阳,房间也只有诸位姐妹的一般大小,铺上一张软床,实在没有太多空暇位置,也只有一张小茶桌和一个旧木衣柜。刚来的两天,管家婆子因为没有收到赂银,有意要刁难她,严冬天气,偏不给西厢房发被褥,白天还能靠暖炉暖和身子,一到夜里,秋海只能全身缩在一团,在床上瑟瑟发抖,床铺上本是铺了一层垫布,她也顾不上这么多,掀起来就铺在身上,自然是难以休息,如此几天,她刚有血色的脸颊又重新苍白下来。早晨时间,雪溪坐着她身边,见她一副焉儿巴巴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秋海,你没事吧?”“嗯……没事”她虚弱的回复一句。“你别管她了,她本就是蛮邦子女,突然过来生活,水土不服也说不定啊”开口的是千家大少爷,千文君,也只比雪溪年长一岁,却一副小大人姿态,他冷眼看着金发的妹妹,虽然不是男人分不了家业,但出嫁时搞不好会拿一笔嫁妆,本来就有六弟泰禾和自己分家业,父亲居然又认了一个女儿,想到这里他就恨得牙痒痒,少不了对秋海甩两个白眼。秋海本无心面对这种冷嘲热讽,忽然拿汤匙的手轻微的发动,两眼一发昏,一头磕在餐桌上,“砰!”一声巨响,惊扰用食的各姐妹,一旁的文君胆子大点,连忙搀扶起妹妹,喂,没事吧,他摇晃着昏迷的妹妹,虽然讨厌,但还是不希望她死在这里。雪溪慌忙的靠近抚摸着,刚一触摸秋海的手腕,就缩了回去,怎么这么凉?在一抹额头,坏了,八成是发高烧了。“爹爹!”她悲鸣着奔出房间,一头撞进正要用膳的千老爷“做什么?做什么?慌慌张张的!”见女儿如此,他训斥了一句“爹,爹爹,秋海她……”“她怎么了呢?”“她发烧了!”千老爷脸色不变,身子却快步走进餐厅,从儿子手里接过这个小女儿,一抚额头,眼神忽然警惕起来,瞄了一眼四周,“雪溪,把你妹妹带给你娘亲看看,文君和我来。”
雪溪自然知道父亲说的,是自己的生母,陈兰芝,她迅速抱起秋海,她的脸颊渐渐发温,浑身却异常冰凉,迷迷糊糊间偶有呻吟,可把雪溪吓坏了,所幸她也不重,即使是雪溪也能抱起,一路小跑也到了陈太房间里;而另一边,千老爷带长子来到偏院,推开厢房大门,看见床上稀疏几块布料,千文君犹豫了会,才小心翼翼的确认一下“妹妹平常就睡在这里?”“……走,文君。”“是。”
陈太一番把脉,知是风寒,立刻派丫鬟去库里抓药,雪溪立在床边,担忧的看着千海;她的额头渐渐开始发了虚汗,一口张合,低声呻吟着,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娘亲,妹妹这是怎么了。”“她挨了冻,好几天,早几天发现还不至于如此,真是倔强的傻孩子,娘让丫鬟去取川贝云母了,给她煮一壶药,给她去去风寒。”“真是的,秋海,你怎么这么傻啊!”她急得直跺脚,“天冷了这么不加衣裳!”陈太没有说话,望见床上少女依旧穿着见面时的薄衣,心中已经了解一二,盘弄掌心的菩提子,默默为少女祈福驱灾。
而千老爷带着儿子走到管家婆屋里,天正冷着,她窝屋里烧着上等的黄山炭,正惬意着,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惹来她的不满“谁呀?!”砰砰砰!见没有回应,她只道是那个畜生小子的恶作剧,没好气的起身开门“那个不长眼的敢来……啊!老爷,您怎么来了!”千老爷也不说话,推开了她,走进屋内,看见火坑烧的正旺,再一看角落的黄山炭,眼神颇为冷峻。但也没有说,拿出桌上的帐本翻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洪姨,今年采购的黄山炭木,给太太门送去了吗?”“回老爷的话,你屋内50筐,太太屋里50筐,姨太太屋里各10筐。共一百四十筐。”管家婆低着头,细语道,千老爷瞪了她一眼“没有多的?”“唔……多了点边角料,老奴就收了起来。千老爷闻罢,点头笑着。“有洪姨持家,我放心多了”“老奴本分之事”管家婆见他笑了,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又扬了扬手里的帐本“偏院七小姐的棉被,你怎么没有记上去啊?”“阿呀!老爷阿,这小姐没有开口啊!”她惊慌的辩解着;啪!下一秒账本便甩在她脸上“好端端一个人,话都不会说!就让自己活生生冻出病来,可能吗?!”他终于像个爆发的狮子一样咆哮着。管家婆见转连忙跪地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是老奴岁数大了,记性不好,老奴这就给小姐送去。”“不用了”千老爷俯视着她,就像一条又老又丑的狗一般,冷笑着“洪姨,你服侍我千家多少年了?”“……二十又三了,老爷。”“我家老爷子当家时,你就收赂银,我把你当长辈,不忍心戳穿,现在我掌权了,把你提拔成管家,原本希望你感恩戴德,没想到变本加厉,阿洛的金钗,萧儿的银链 你还有什么东西不敢收?!”“我该死!我不是人……老爷饶命!”她恐惧几乎要发狂,死命的磕头,以至于额角被磕的破破烂烂,千老爷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的脸,一副惋惜的样子“洪姨,我还在读书时你就在服侍我,你做了什么好事,千某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你如今所做所为,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了吧?我前个刚收的女儿 你就敢使绊子,赶明儿我千某人撒手走了,保不齐你做出什么……”“老,老爷……”“你这是个奴才啊!!!”他怒哼一声,把人摔倒一边,把身边的文君吓了一跳,管家婆也立刻爬到身边,抱着大腿不放“老爷,我该死……我不是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次吧!”“……你说的对,洪姨,你老了。”他冷眼瞄了她一样,把人踹开老远“你老家的儿子我会按月给他发饷,你就安心去吧。”“啊!!老爷……”“还愣着干什么?把我千家大管家沉到那莲花塘里去,让她世世代代守着我千家!”门外的护院得令,几个人一拖,把聒噪的婆子也给拖走,只留下文君瑟瑟发抖的看着父亲,千老爷也注意儿子异样的目光,笑了笑,把角落那袋黄山炭拖了出来,笑骂着“格老子的,也亏她用的出来,你拿去给你们姐妹分分,给你七妹分多些。”“爹爹……刚刚好可怕。”“可怕吗?文君。”他蹲下身子,看着低头的儿子“嗯……”他不敢说话,半响才耷拉着脑袋回了个字“爹爹不可怕点,谁护着你们啊?傻孩子”他笑了笑,摸了长子的脑袋,眼神又温和许多,文君若有所思的思考爹爹的话。这硕大的家业,或许真的需要一个鬼才能守护。
丫鬟摇着蒲扇,一个小药炉里,咕咚咕咚的闹腾着,半个时辰左右,一碗黑糊糊的药汤已经熬出,陈太接过药汤,用调羹摇匀,唤来雪溪“把你妹妹扶起来,喂药了。”雪溪听后,扶起小秋海,这丫头,怎么这么轻啊,陈太举起调羹试了几次,都是刚倒下去,药就流出来,倒弄脏太太的旗袍,但陈太丝毫没有在意,反而急切的很“这孩子不张口啊”“秋海,听话,张嘴喝点吧”雪溪也急坏了,摇摇她的胳膊;秋海迷迷糊糊听见雪溪的声音,也没有过脑子 便也张口,陈太见机连忙喂药,不料这药太苦,秋海眉头紧锁,她怎么忍受的了中药的味道“噗!”一口全吐在陈太身上“啊!秋海,你做了什么!”“没事没事,这孩子八成嫌苦呢”她取来纸巾简单的擦擦身子。“娘亲,把碗给我试试”她接过汤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手帕,解开竟然是一整块冰糖。但这糖太大,放药里岂不是一下融不开?她也没有多想取下糖块放入口中细细嚼碎,低头吐露一粒粒碎小的糖粒,和些许甜腻的银丝。若是平常,陈太定要训斥一二,如今也没有他法。雪溪舀起一勺药汤,轻轻喂入秋海口中“乖,快喝了”“苦……雪溪好苦”她费力的睁开眼瞄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眼“良药苦口,乖乖喝了病才能好。”“……嗯”她虚弱的点点头,一口一口的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她咽的很慢,但终究是没有吐出来,雪溪也耐着性子一点点喂食,时间好似定格在这一刻。一碗汤药喂完,秋海本就虚弱,现在也闭紧双眼歇息,陈太也起了身,去取热毛巾想要热敷驱热,只留下两姐妹在屋内,雪溪紧紧握住她的手,她恍惚间似乎梦魇缠身,悲痛的叫唤着,爸爸妈妈,别走……“别怕,千海,没事了,爹爹娘亲都没有走,只是给你取药了”她们的十指相扣,秋海睁开眼,不可思议般看着雪溪“雪溪……”她的眼里溢出泪花“我……我梦见好多旧事,如果有一天你也走了就真没有疼我的人了……”“说什么傻话,姐一直陪你呢~”“要一直哦!”“嗯,一直!一生一世!一辈子!”“雪溪……”她挣扎的要起身,探头贴近她的脸颊,啾……轻轻吻住她的樱唇,把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把雪溪吓了一跳“干……干什么啊!苦死了啊!”她只当妹妹是恶作剧,推开妹妹,扭过身慌乱的摸两把唇,脸色已有了红晕,殊不知身后的秋海心满意足的笑笑,重新躺回床上,回味着刚刚柔软清凉的味道……
从那之后,雪溪为了照顾好秋海,便私下把她接回房间,食则同座,寝则同铺,雪溪教秋海汉语和汉字,秋海教她俄语与口风琴,两姐妹的感情也日渐升温;时光如梭,一晃两年过去,一日两人正在屋内吃着点心说笑,忽然间看见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的溜入院子。还是秋海眼睛尖“有贼?”“说,说什么呢?这么多护院?”雪溪说是这么说,还是有点害怕的缩了缩脑袋,“去看看?”“唉?”秋海全然不顾姐姐有没有反对,拽起了雪溪的手,朝着院里奔去。
两人跟着黑影,来到后院的凉亭,竟然是三小姐文莱,只见她环顾四周;还好秋海机灵,拉拽一把雪溪,才没有被发现。文莱觉得四周没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怀里藏着书本掏出来,坐在石凳上翻看起来。“只是本书?”雪溪觉得无趣,刚想要走,就被秋海拉着手“只是本书用不着偷偷摸摸的,你不想知道三姐在看什么?”“……想知道,但,这不太好吧?”“走啦~有什么好不好的,难得她还能看些禁书?”她调笑的说了一句惹得雪溪脸上发热,只能随着妹妹胡来。两人蹑手蹑脚的赶到文莱身边,只见她看得入迷。一只小手已经釜底抽薪,迅捷的抽出书本。“唉!”文莱惊恐的回过头,看见自家妹妹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好姐姐,看什么呢~”“还,还给我!”她急着要抢,秋海连忙身子一缩,躲开她的爪子,连忙翻看几页,倒也没有什么香艳内容,就在她诧异时,文莱早就伸手把书抢夺过去。一副护食的猛犬一样双手抱胸的护着书本。小眼瞪得秋海心中发毛。一旁的雪溪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雪莱,秋海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过来看看,以防万一,没有恶意。”“哼,姐,你就护着她吧!”雪莱没有好气的回了一句,倒也不是真的生气。秋海看见三姐脸色缓和下来,连忙询问着“姐,什么书这么宝贝啊?”“这个啊……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们不要和爹说哦”“当然”秋海拍了拍胸脯,告密这种事自己是绝对做不成的,倒引来文莱一笑,她推了推眼镜,一脸慎重的说道“[[rb:这是陈先生创办的 > 新青年]]”“《新青年》?”“是的,书上有很多东西都是之前从未想过的,而且书上有提到新建立的女子学校。”“女子学校?私塾吗?”雪溪有些疑惑的询问着,女子上学?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虽然有听说有些地主贵族高薪聘请先生来教书写字,但按照爹爹的个性,应该是不愿意怎么做的。“所以说雪溪姐姐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文莱叹气着,一副看着小傻子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家姐姐“总是和秋海在家里胡闹也不是个事~”“呸!贫嘴的妮子!再,再贫!我就告诉爹爹去!”雪溪被她怎么一说,浑身抖了一抖,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急眼的详装要打,被人灵巧的躲开“别呀,好姐姐,我错了~给爹爹知道,我又要被骂了~”被骂还是小事,自己也不是正妻之女,挨骂也习惯,等千老爷真的发作起来,黑漆戒尺少不了一顿,回忆起那把唤做“子规啼”的黑戒尺文莱就有点后怕。“所以,女校到底是什么呢?”还是秋海关注重点,询问着“是他们创办的一种新式教学,只招收女学生,而且考虑到现在大家也不愿意在女生身上花钱,第一期班全部免费!”“还有这么好的事?”雪溪小声嘟囔着“那么,我们一起去上学吧!”秋海倒是很兴奋。兴致勃勃的提出建议。“唉?!”两位姐姐异口同声的发出诧异的声音,看着自己妹妹“不行不行,被爹爹知道又要挨骂。”“是啊,秋海,爹爹是不喜欢这些新鲜事物的。”雪溪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可无奈此时的秋海早已听不进去“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两姐妹见她已经不听劝告,也没有办法只能随着她一起过去。
这个月来,千老爷做了几笔大庄生意,几个姨太太都加了月钱,正吃早茶,正在屋内把玩着一对玉雕核桃,好不惬意,忽然听见屋外的扣门声,也收了核桃,拿起折扇纳凉“谁呀?”“爹爹~”不用说,是小七。他微微摇摇扇子“进来吧,门没锁。”门一推开,居然连着走进三个女儿,他微微一笑,讲折扇一合。“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情?”“哎嘿,爹爹,我们想上学。”“嗯?读书写字?好事啊,为父当然支持和崔管家说说,请三个先生上门来。”“不不不,爹爹,我们是想……嗯,到新办的女子学校里上学。”……千老爷的笑容僵硬起来,他的眼神突然冷峻许多,重新展开折扇扇风。秋海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只能偷偷瞄一眼他的折扇,是雪白的扇叶已经潇潇洒洒的大字“悬壶济世”,不用说就是千老爷的墨宝。两方沉默许久,千老爷开口问了句“谁让你们来的?”“没,没有啊,是我们自己想的。”“雪溪,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他扭过头看着企图装死的某只,一瞬间所有人都目光汇集,她知道自己在想当个透明人是不太可能的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爹爹,妹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问你是不是也想上学!”他的嗓音提高几分,让雪溪有些害怕,几番心理挣扎后,她心一横,死就死吧!“是的,爹爹。”“要多少钱?”他的平静的说着,脸上并没有太多变化。“不要钱”秋海强了句“不要钱?”他望着秋海,思量了会,秋海也渴望的看着他,房间一时间寂静下来。“那就去吧”他终于点了点头,放下折扇,仿佛只是要点零用钱一样许可了。“真的啊?”秋海也有点不相信,一向古板的父亲这次居然这么爽快答应。“你们都这么有兴致,我又何必做坏人。”片刻,三个女儿便黏上来把他抱住“咳咳……慢点慢点,喘不过气来了,你们要弑父吗?”“哪有,这不是感谢您吗?”“呵,免了吧,你们三个丫头,少惹点事,为父就心满意足了。”千老爷颇为无奈的看着三姊妹,他固然是不大喜欢新鲜事物,但他总有预感,秋海的家人,会给千家带来一些新鲜事物。
女校是第一期开班,只有三个班级,三姊妹又分配在一个班级,雪溪见到学校采购的校裙,面上就有点发烧,这裙子,也忒省布料了,大腿都露着,穿着和没穿有什么区别?也太有伤风化了吧?倒是两个妹妹给自己做了思想功课;秋海之前在俄国见惯了类似的衣裙。文莱是喜欢看书的,她知道国外都是这种校服,现在女校是向国外引进教学方式,自然衣服也要统一。“师夷长技以制夷”她骄傲的说道“什么意思?”雪溪听得满脸问号,“秋海还在呢,改天我单独告诉你”她耐人寻味的看了眼小妹妹,说道着。本以为是教三字经,弟子规,百家姓之类,几位教师先生却和平常不大一样;一身长袍,要叫我“老师”而非“先生”他强调着。对待父母要学习西方:唤做“父亲”“母亲”。国文,数学,英语代替了枯燥的旧籍,孩子们吸取了新的知识,殊不知天朝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一年夏天,学校着列放了暑假,文莱提出要去书店买国外的图书,秋海就粘着雪溪一起游玩;雪溪原本是打算回千家放下输出,但拗不过这个宝贝妹妹,只得一起游玩,阳光明媚,去溪边玩耍最是痛苦,两姊妹走到就近的溪水边,清澈的溪水反映出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面貌,雪溪在幼年就是一个小美人胚子,如今17岁,身体长开了,更是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又是大小姐出身,秀而不媚,温文尔雅。秋海比她小两岁,身体还在发育,却也是水灵秀气,皓齿朱唇。两姊妹在溪边戏水也是人间美景,若是早些年间,说是仙女下凡都有人信。溪对面的一旁的树荫下,一个旗袍美人正打着伞,宠溺着看着身边的银发美人“您看呆了?”“没有……你知道的,吾只是随意看看……”“噗嗤,您也会脸红吗?L小姐”“别戏弄吾啊!胡蝶。”银发的美人刚要抗议着,“扑通”一声,一片水花飞溅,再回头,之前的两姐妹已经落水一个,正在水里扑腾,岸上的那个小金毛正急切的想要拉拽她的胳膊,却是白费力气。“看样子,要香消玉殒咯。”“您不打算出手吗?”“吾?为什么。”“因为,您就是怎么样子的人啊~”“该死……你对吾太了解了胡蝶,但吾没有必要救所有人不是吗?”“那个孩子要咽气了,您是要继续赌气还是去拯救一条生命呢?”银发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出来散散步都能遇见这种情况。“但愿太阳照不到吾……”
秋海绝望的跪坐在河边的软泥上,她本打算恶作剧似的推雪溪一把,只是她当时并没有控制好力度,连累她摔落河里,她尝试过拉扯她上来,但是雪溪的力气要比自己大太多,几次尝试把自己差点拖到水里,此时已经没有了动静……我都做了什么?!她痛苦的捂住头,眼角流出悔恨的泪水;只是一个失误,她亲手葬送了,最疼自己的姐姐。溪面突然涌起几个气泡,秋海察觉到什么,聚精会神的盯着溪面,水波粼粼,忽然一个银发的外国少女拖抱着已经昏厥的雪溪走上了岸。“哎?!”秋海的瞳孔瞬间放大,不可思议的望着看上去比自己大一些的银发大姐姐,她也正盯着自己,琥珀色的眸子散发出一抹严厉的神色“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抓住啊!”说着把怀里的雪溪抛了过来,自己连忙接住,却没有适应这突然起来的重量,被压倒在地……这实沉的感觉,突然前所未有的美妙。她刚要道谢,那个大姐姐已经和一个旗袍姐姐行走的路道尽头“水温怎么样?不冷吧?”“还行,只是吾兜里多了条叫不上名的鱼,吾讨厌鱼……”
雪溪迷迷糊糊的醒来,伺候的丫鬟也叫了起来“醒了,小姐!”“水……”她感觉脑袋发昏,云里雾里间觉得喉咙烧的厉害,丫鬟连忙取来清水喂食。她依靠着枕头,勉强喝了一口,清醒些许,才发觉衣裳已经被人换了,回忆起自己失足落水,她隐隐约约觉得大事不妙“我睡了多久?!秋海人呢?”她拉着想要给她换额上湿布的丫鬟问着,丫鬟也被她惊道,吞吞吐吐着“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七小姐把您背回来后,您已经发烧不醒,老爷和夫人回江南故居处理事务,是大少奶奶做的主,罚七小姐跪在祠堂。”“什么?!”雪溪差点炸毛着跳起来,要不是身上没劲,她早就起来和她那年轻的嫂子对峙。家里不能没有当家人,当但管家的,说到底还是女人,母亲不在,她那个嫂子,也就是千家大少奶奶自然而然的有权利做主。“衣服给我!”“哎,小姐,医生说您要多休息……”“少废话,我读过的医书不见得比他们少,知道自己的身体!衣服给我!”丫鬟也不敢不从,给雪溪披上长衣,任由她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祠堂里,秋海耷拉着小脑袋,她已经一天水米不进,身子骨也渐渐发虚,加上一天一夜的跪立,额上已经冒起冷汗,眼前开始发虚,就在她有些支持不住时,快要瘫倒的时候,那只温暖的手再次扶起了她,她吃惊的回过头,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心疼的望着自己“起来吧……秋海。”“雪……雪溪……呜呜呜~”她搀扶着秋海起身,她的膝盖早已肿痛到失去知觉。而雪溪的闯入,早有多事的丫鬟前去大少奶奶房前嚼舌根。等到两人搀扶着要出祠堂,门外就传来一声厉声“慢着!”“两人对视着声音来源,大少奶奶的正朝她们奔来,脸色也有些难看“雪溪妹子醒了?你看你,也不好好休息,来祠堂做甚?”“哼哼,我若不来,也不知道嫂嫂当家做主,罚了秋海”她没好气的呛了她一嘴,而大少奶奶毕竟年长雪溪几岁,为人也八面玲珑,面对呛声也不怒不恼,微微一笑“妹子你瞧你,还咋还恼了呢,阿爹走的时候就说了让我掌家,还有映像吗?”“哦?父亲确实有说过,让嫂嫂掌家,无可厚非,但千秋海毕竟是我千家人,要打要骂要罚,我觉得还是应该和父亲请示一下,轮不到外人做主。”雪溪本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一来见秋海这般心疼,二来见自家嫂子气盛凌人,故意在外人二字加重来激她,这句话惹得大少奶奶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但面对雪溪也不好发作。只能一脚踹向旁边侍奉雪溪的丫鬟“还愣着做什么,扶七小姐回去休息,照顾好二小姐,磨磨蹭蹭,当心我扒了你的皮!”“嫂嫂何必解题发挥,我屋里的丫鬟我自然会管教,不必嫂嫂教训。”她瞪着自家嫂子,确实是年轻貌美,不然自己的哥哥怎么看得上她,自己却对她好感不高,刚刚这一动作更是让雪溪厌恶,即使是丫鬟她平常也舍不得大骂,偶尔分吃一下点心,被嫂嫂怎么一搞内心难免不舒服。大少奶奶的嘴角抽动几下,你妹妹你护犊子,我忍了,丫鬟你也护着?好哇你,千雪溪,这么多人你不给我面子,日后的日子有你好受的!她默默的记仇,嘴上依旧含笑“妹子,你要多注意休息,嫂子就不打搅你了”“嫂嫂走好”她冰凉的回复一句,自顾自的把秋海带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