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Kuenstlich und Kerb und Kism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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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的家里有一个庭院,是父亲和母亲从祖辈那里继承过来的遗产。院墙是什么颜色的,有几颗树之类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大约有五十平米,因为跟车库不在一起所以显得很宽敞。太空旷的话会变的寂寞,这么说着,妈妈将某日捡来的野猫安置在庭院一角,与原本养着的布罗德米德的狗屋在一起。
布罗德米德是一条上年纪的柴犬,毛色是很普通的淡金色,一向健康,性格也温顺,年轻的时候非常活泼,现在出奇地稳重,有一副大人的样子。但是海耶——猫的名字——却还很小,是一只不知疲倦为何物的调皮的猫咪,整天只知道思索三样事物,猫窝,食物和欺负布罗德米德。
因为实在是太年轻气盛,她的恶作剧常常没有下限,把狗当做跳板、故意弄撒狗粮、打巴掌都已经不奇怪了,甚至还有藏在缝隙里突袭布罗德米德的习惯。狗的耳朵上有一串小孔,那就是海耶的牙印。虽然性质恶劣,但猫和犬原本就合不来……加上她犯过错之后总会一屁股坐下来,肆无忌惮地打哈欠,眯着眼睛、耳朵背过去的姿势实在是天真可爱,大家都不怎么教训她。就连布罗德米德也是,象征性地抵抗一下,抽抽鼻子就过去了。
它好像是在纵容海耶似的——瞧着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父亲对我说过:那只猫就像是我的翻版,我从前也很喜欢欺负布罗德米德,给大家都添了很多麻烦,它这是习惯了。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父亲在笑,但是我却很不开心。布罗德米德是我的兄长,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东西,我不能原谅以前的自己,那天晚上我在被窝里偷偷地哭了。
布罗德米德死掉的时候我却没有哭,明明很伤心,最后想摸摸它,但是母亲不想让我碰到冰凉的布罗德米德,没有允许。这条狗是因为寿命到了,侧身躺着、团成一团,在医院里默默地断了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像是建造了堤坝一样,只是朦朦胧胧的。
第二次流出眼泪,却是因为海耶。
那一天我们谁也没有带她到医院,所以猫只知道我们和布罗德米德一起出了门,只是没见到它回来。而且之后主人允许它在屋里睡觉了。
直到很久以后,看到了一条街上的流浪犬,也有金黄色的皮肤和卷起来的尾巴。我叫了声布罗德米德,那当然不是它的名字,布罗德米德已经没有了。
海耶从屋里窜了出来,撞到了我的腿,她跑到了院子门口,在那里左右张望。
过了一会儿,猫坐了下来,继续看着满是落叶的街道。
你还记得,你还记得啊——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我像是要笑一样停不下来地哭着,一直哭到没力气为止。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大人要在葬礼上抽泣:那是保护活着的人的一种手段,是将自己心里的某人杀死的仪式,为了觉醒现实而将梦幻埋葬。
而年幼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事到如今才、仿佛是要被悲伤卷走一样地非常伤心。鼻涕和眼泪淌到嘴里,咸咸的。
让我喝到自己鼻涕的原因并非是感动。
拼命地吐气了,喉咙依然梗塞;愈是明白原因就愈是痛苦。
因为玩伴再也不能见面而感到寂寞和伤感的海耶,她的感情仅仅是我的几分之一。
拥有知性的自己的纯粹的悲哀来源于已经遗失的自己的时光,它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那份心情至今依然在脑海中回荡。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飘零的秋天的黄叶。
是我,是因为我。我比故事的女主角更加地伤感,而以我为主角的故事却不是这个。这是多么的,多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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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krebs的两天之后的上午,我与警探相约在RI·RENOS河的one hour观光船上碰面。
就像是黑帮团伙开会一样,真是立场颠倒。一边想着完全无所谓的事情,一边登上了左岸边停靠的观光船。
感受到十一月初的冷空气,我把大衣裹得更紧了些。夹杂在风中的吹雪、灰白色天幕的小小的碎片,总会给人以错觉,似乎吞噬热量的K之兽就在背后。krebs没有被消灭的现在,知情人士之间的气氛都已经降到了冰点,无言的沉默简直能把人冻僵;但是反过来说,仅仅是想到会面之后又要游走在谎言与真实、敷衍与坦诚的边界,又要小心翼翼地捏造事实,我就紧张得手心出汗了。
大部分的乘客都在船内零层的餐厅内部落座,只有少部分人登上了顶层平台。
从数年前被改造为“全自动K粒子发散防御都市”的时候起,这里就失去了大半的旅游观光功能。现在也是,前来参观的人们大多是预定成为此地居民的新人镇守府长官,以及计划“被解体”的舰娘。
脚下的声音变得空洞起来,遐想的时间到此为止,登上舷梯之后又要面对现实了。心情沉重——本来就是受够了前线镇守府的病态气息才跑到都市里来的,只是想安稳地赚点小钱而已。
我用力拍了拍脸颊,莱比锡,这么早就放弃可不行,多少还是得派上点用场吧。
从宽阔的甲板的另一侧走来了穿着黑夹克的男人。
“早安,舰娘小姐!”
嗯,原来是歪鼻梁的警探老爹啊。没有托着烟斗而是叼着卷烟,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不过你这身打扮倒是……”
怎么样,到底怎么样?
有点怪怪的。他上下打量我之后蹦出这么一句失礼的话。何止是失礼,我根本就是听了之后大受打击!好过分,太过分了,明明是他提出来要变装的!
“突然走上来了一位金色短发的靓丽小妹妹,大墨镜遮住半边脸,穿着斗篷似的黑色皮毛衣服;嘴唇也涂得很漂亮;还以为是什么女明星。一看才发现气质有点不对劲,你的漂亮脸蛋跟这打扮,从气质上来讲不搭呀!”[newpage]
他正戳中我的痛处,还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我也知道的啊,什么大墨镜、皮毛大衣,这全是网购过来的廉价仿制品,仅仅是我心血来潮买下的耍帅用的东西。我可是跟自己的审美和金钱观做了好一番殊死搏斗才——
头发还翘着呢!被这么说了之后用力把发梢捻在一起,抱着头。
翘毛是天生的!能压下来的话我早就弄好了,没有帽子的话就很难搞啊!可恶,果然我还是跟安保担当的人合不来。
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警探老爹坐到了一边的小桌子旁边。我也拉开另一侧的塑料椅,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双脚搭在一起。
“那个怪兽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他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只是问题很奇怪。
“当然,像是被拗成螺旋形状的黏土似的赤目螳螂吗?给人的视觉冲击很大,我想不只是自己,当时在场的人们应该都看到了才对。”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也就是说,并非如此。他的回应让我吃了一惊,不禁竖起耳朵倾听。
“莱比锡小姐,我可以信赖你吗?警察对一个证人这么说话实在是太怪了,但是我真的有点糊涂了。”
歪鼻子的警探双手绞在一起,显得相当不安。
“请说吧,黑斯廷斯先生,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猜想,不妨叫我马普尔侦探喔?”
努力在嘴角挤出微笑,不让他有信心说下去的话,这次谈话就会半途而废。装傻也好、夸下海口也好,我必须把这名侦探引导到预定的方向上。[newpage]
他吸了一大口烟,总算是舒展开了眉头。按着时间顺序来说吧,首先我从洪堡公园南侧的大街跑出来之后,就乘坐出租车径直赶到了警署。到达的时间应该是下午一点十分吧。
因为打电话的时候刚刚发生爆炸事故,警厅乱成了一团,我没办法说明更多的情况。自己的移动电话又被那个巨兽给破坏掉了,照片也没传过去,所以必须亲自向那边解释一番。
但是到达警署的时候才发现,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拘留所的爆炸上面了,根本就没有人听说国道旁边的……姑且称之为生化事故吧。你能想象吗?后来他们说连一个电话没接到过,实在是难以理解。
我听着他的奇妙经历,不住地点着头。当然我是晓得真相的,只是深海对策局的消息封锁罢了。
“我觉得相当蹊跷,所以就去电信局那边检查了一下,那段时间的警用线路全是空白的。接下来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大街上做随机的抽查,就住在那附近的市民……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了怪物的存在。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吗?这么想着,索性就回到洪堡公园的现场,那边却在实行交通管制,连同被破坏掉的建筑物一起被半球形的棚子罩住了。”
仅仅是掩盖怪物破坏的痕迹就算了,维护市民情绪稳定也是一件重要的工作,我明白的。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警探低下头来,眼睛看向一边。这是进行回忆时的下意识的动作,我由此判断他还在说真话。
“怪兽出现的时候,被破坏了不少汽车和栅栏对吧。作为警探我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即便只有一瞬间,两三个车牌号和车辆型号也能记得清清楚楚。”
“结果昨天,本应被砍成两段的汽车,却完整地载着同一家人跑在路上……是这样吗?”
啊,能猜到这样的结果。
因为我第一次看到这现象的时候,也感到背后发凉。[newpage]
“就是这样……而且更有趣的是——你看那边。”
警探用小指不易察觉地指了指河对岸。
尽可能不转动脖颈,我将视线隐藏在墨镜之下,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河心岛的正上方的公路桥延伸到RI·RENOS的右岸。越过沿河而建的绿化带,勉强能看到警探所说的“半球型的棚子”。
“MAN IN BLACK,吗?”
我还以为只有好莱坞或者A国才会出现类似的场景呢!我说,那个怪兽不会是火星人吧?现在自己也不知道什么人是可靠的,像是被卷入到什么不得了的阴谋里的感觉呢!歪鼻子的老爹揪着胡子,又抽了一口卷烟。
仅仅两天就能深入到如此程度,还真的想好好夸奖他一番。
因为,有普通的市民察觉到krebs的存在这一点对于我而言是无害的。如果能让深海对策局的人更加伤脑筋,从而无暇顾及在逃中的嫌疑犯B的事情就好了——甚至稍微坏心眼地这样期望。
人是否会因为K而变成非人,我可是一点也不在乎。如果面对电车难题的话就直接举手投降,除了黄金的嗜好以外毫无原则可言,也分不清巧取和豪夺的区别,这就是莱比锡的本来面貌。视野变得开阔的时候,会因为看得到天空而无端地产生联想,思路过于开放以至于超我被消磨干净,这个状态的自己可能会做出非常感性的决定——直到戴上帽子,被帽檐限制了自我的时候才能涌现出正面的干劲——我的心情总是在动摇的过程中,或左或右不知道哪边更好。
也多亏如此,即便是与嫌疑犯B共处一室,也不会变得像她一样。
同样腐坏掉的,是别种的神经,这真是万幸。
我抿紧了嘴唇,特别注意了不要把这些心里话说出来。[newpage]
另外,就是前一阵子的连续特殊大量杀人案件了。托这个话题的福,他的音量更低了,自己不得不侧耳倾听。
“我一直认为与你有关的那个嫌犯正是杀害研究员的凶手。现场游荡、证人口供、手里还拿着沾着鲜血的袋子,简直是铁板钉钉、罪证确凿。作为舰娘的身体能力、被改造之后的复仇动机、依然存在的社会危害可能性……手段、动机、逮捕理由三个因素俱全,你看——合起来的话就诞生了教科书一般的拘留模板。”
只是,看到了那个怪兽之后,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这种恋爱漫画才会有的对白让人吃惊,但是紧接着他提出了更了不得的建议:
“舰娘小姐也说过对猎奇事件有所思考,索性做一下那个风暴吧。”
我眨了眨眼睛,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歪鼻梁的警探老爹挠了挠头。就是那个,头脑风暴,最近年轻人之间正流行着吧,那个。
这个人落后时代不止十年了,看来K粒子的出现真的拖了人类进步的后腿也说不定。
“近来焦虑过度,我可能陷入了什么死胡同,脑筋硬邦邦的。这时候就希望能够听听别人的意见、换个口味。请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
警探朝我摊了一下手掌,希望先听听自己的见解。
咳咳,没有办法了,我就开始胡说好了。反正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东西。
“关于大量杀人案件我不是很清楚,总之只能谈谈那天所遇到的赤目的螳螂怪物,我认为从舰娘的角度能给出不同的答案。”
大概是舰装吧,新型的。
哈啊?警探深深地吸了口卷烟,皱起眉头。
“连续在实验室和研究所发生事故,并非巧合。而是只有该地才具备发生事故的条件,如此反过来想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
舰装的话,难道不应该是炮台,或者装甲吗?[newpage]
警探的疑问非常合理。事实上在这座“全自动K粒子发散防御都市”中,不仅有规模庞大的舰娘博物馆,跟踪报道舰娘装备的军迷刊物和等比例模型也有很多。例如 《舰娘知识》、《场刊卫星》、《幼明军模》——对现役的舰娘型号的武器都有介绍,其中展示的都是以炮塔和装甲为核心而设计出来的舰装。
“像是巨大生物类舰装或者使用舰炮以外的舰装格斗的舰装适格者……这可是儿童节目的情节哇!”
确实如此,我能想到的就是操纵巨大舰娘机器人的《铁娘82号》、《舰神Z》,还有与巨型深海栖舰格斗的舰娘巨大化英雄节目 《巨舰超力霸》系列。对于普通人而言,独自驱动、生物化的舰装尚且还是科幻片里的特技。
“事实上呢,警探先生,生物系的舰装是有的。”
那就是深海的舰装。
您也对Δ级驱逐舰级的深海舰装有印象吧?我搓了搓手掌,这样反问。
全长五六米,像是中等鲨鱼一般的模样。
漆黑的甲壳覆盖全身,反向生长的鳞片和体节的缝隙里伸出歪曲的炮管,交错的铁板替代了牙齿,将人形的指挥塔隐藏在嘴巴里面——这样的舰装。
“啊,没错,深海一侧的战列舰级和战列巡洋舰级也是吧。”
当然还有很多别的,可是螳螂形状的舰装是不存在的,因为螳螂根本不会游泳。
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舰装是靠近海洋时才能做出来的东西。暴走的K粒子之所以把krebs塑造成陆生的物种,八成是因为这只krebs是在内陆诞生的缘故。
把以上的心里话咽进肚子里,我做出了这样的推理:
“嫌犯是清白的,做出连续研究所破坏事件的是深海舰装。确切地说,是从深海那边得到的,有新型舰装的品种的活体样本。因为实验事故而挣脱了拘束具,出于敌视人类的本能,大闹一番之后因为K粒子发散防御系统的效力而自行解体了吧。”
简直是完美!
“同时有好几个样本在不同的地方挨个失去控制,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点小呢。”
呃!警探老爹一眼就看出了我编造的谎言的漏洞,不愧是PRO的……
别说当代马普尔婆婆了,甚至连华生的角色都做不好,我果然很没有推理的才能。莱比锡,卜卜——
有点生气,我编的这么辛苦,多少也称赞一句吧。[newpage]
“那么,警探先生这边又怎样呢?”
“啊哈,我可是发现了让事情推进下去的钥匙。”
警探从黑夹克的内部掏出了什么东西,摆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用大一号的塑胶袋封起来的,染着鲜血的小塑胶袋。
正是几分钟前他提到的,逮捕嫌疑犯B时起了很大作用的证物。这里面的血液已经经过DNA的验证了,分别属于四位遇害人。
“这个并不能说明犯罪的动机,或者证明不了嫌犯与事件的关系?”
我试着猜测了一下警探的下文。
不,并不是这方面的事情,塑料袋上依然留着嫌疑人的指纹,而且她还——哼,请你仔细看这个。他摇了摇头,指着小塑胶袋上的血迹。
知晓当时实情的自己,能够理解这些血迹是溅在krebs的身体碎片上的。收纳碎片时自然也会在口袋上留下擦过的血痕。
在分析结果出来之前,没有人注意到证物的形成逻辑有问题。根据现场调查,这四名被害人变成遗体之前离的很近,所以血液才会混在一起。可是往密封袋里放这样的样本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喋血身亡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好同时沾上了四人份的体液。”
用袋子舀起血液、或者将血液滴进袋子里,这两种操作都不会留下如此少量血迹的擦痕。而且这里的塑胶袋也有被尖锐的东西戳到,留下白印。这也就意味着,当时袋子里有什么玩意儿在——他得出了贴近事实的结论——可是,在被逮捕的时候那件物什却消失了。以这种隐秘方式行事、从警署里偷走重要证物的,毫无疑问是有着超高水平的犯罪团体,恐怕还牵扯到警署内部的人员。
“原来如此,你怀疑这些都是黑衣人所做的吗?”
“不是吗,老实说,我从局子里把这东西带出来之后就一直被跟踪。”
歪鼻子的警探老爹,恐怕是预见到了自己会被谜一般的黑衣人组织盯上,才约我在这河中心的人造密室见面吧![newpage]
他从鼻子里哼了口气,把短短的烟屁股戳在烟灰缸里,又点了一支新的:
“之前几次针对研究员的凶杀案件,现场都被封锁了,连擅长迷惑行动的绫波狗仔队也没能进去。上级一直在说调查中,让我不要随便过去添乱。但是那边的现场,恐怕调查也调查不出结果的吧!”
能让安全局还是什么地方来的可疑人物这么上心的案件并不多,加之怪兽出现的地方也看到了他们的身影……怎么看都像是在说“没错,黑衣人和怪兽有关”!
“那么拘留所那边的爆破事故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黑衣人打算转移警察注意力,从而盗走证物?”
穿着黑夹克的老爹吐出烟雾,瘫倒在椅背上,“应该是这样吧”地附和道。虽然托这个血袋的福一口气越过了数个高墙,将掩盖真相的铁幕打碎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还是堆成山。成熟的高层犯罪、密匿的恐怖集团——到底是真相先被发掘,还是自己的大脑先当机呢?
他在烟幕的那边沉默下来,抓着头发揉个不停。
稍微转换下话题吧,原本在拘留所的嫌犯B现在还好吗?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然后把嘴里的烟拿下来撕成好几截扔在烟灰缸里。
咬着牙的模样看起来很奇怪,眉头中间的皱纹更深了。最后一口气憋完,警探终于正视着我的脸说道:
“无可奉告——本来应该是这么说的。这次情况特殊,我倒是希望能跟舰娘小姐你交换更多的情报……”
很遗憾,嫌疑人应该是被卷入了这次袭击,她所在的监禁室正是爆炸中心,以此为中心,半径三十米以内的牢房全部都烧光了,墙壁也四处飞散,炸药威力非常惊人。
嫌疑人只剩下被熔化成铁水的手铐和脚镣,努力收集也没能找到遗骸——爆炸发生时附近房间并没有别的人员,她是唯一的遇难者,不知道是该说不幸还是万幸。……虽然说这件事让我得以着眼别处,非常令人感激,但是人命的消逝我无法原谅。[newpage]
可恶!警探重重地捶着桌子,另一只手撑着脖子,显得非常懊恼。
“不仅是证据,连足以成为证人的嫌犯也抹杀掉了,何等可怕的操作力。”
“不,不会吧……墙壁里不是有半米厚的热强钢吗?怎么会破坏——怎么会有人能把炸药放进去?”
反射性地,做出了拒绝接受事实的表情。
啊,为了让在座的诸位安心,我应当说在前面。
自己是一点儿也没有在担心嫌疑犯B的安危。
一根小指头的程度都没有。
即便是我完全联络不上她。
听听描述就明白了——超小型的类核聚变爆炸,那显然是嫌疑犯B自行启动了腰带和kanzeluhr,进行变身时伴生的现象。
事后我到前辈B房间里收拾KANMEN RITTERS相关的物品时便注意到了,那家伙出门的时候揣在兜里的并不是高雄的kanzeluhr,而是委托人给的新kanzeluhr。我明明有叮嘱过不要冒险,一切结束了之后一定要狠狠地弹她脑门……真是个肆意妄为的女人啊。
看来,没能跟krebs一下子分出胜负的原因,正是变身太仓促还没有完全适应新的道具。愈是不适应,变身时受到的阻尼效应越大,那个爆炸就愈夸张。为什么不用趁手的combo呢?
仅仅是一枚半适应状态的kanzeluhr就能制造出打穿钢墙的爆炸,那么两枚全新的kanzeluhr会变成什么样?
释放出来的高热恐怕能把半个城区烧成灰,想想就浑身发抖了。[newpage]
反过来思考,平时的变身充其量也就等同一箱烟花,阻尼效应已经非常微弱了,她正在慢慢适应舰面骑士K的[[rb:力量 > 结局]]。
KANMEN RITTERS是与krebs同级甚至凌驾其上的怪物,能与它和谐相处的人必然会被侵蚀到变质。愈是使用便愈是上瘾,反K的刹车失灵的瞬间,舰面骑士K便会死去。
她的身体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在我不知道的时刻,也许就是现在,前辈可能会变成“别人的话语中出现过的”叫尸体的东西。不知道是哪个刹那,例如打开她的房门时正好噗通地倒下、心脏停止、大脑死亡——这是可能的。刚才过去的几分钟里、现在、几秒钟以后都可能——为了抵御看到真实情境的冲击力,我不得不让她在自己的想象中保持着半死不活的叠加态,就结果而言却像是故意地在诅咒。想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友人B正在加速向消亡的一侧滑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不一直盯着她的话,自己根本放不下心来。可是比起安心,我更害怕与前辈一起迎来明天……
“莱比锡小姐,请你用这个擦擦吧。”
逝者已矣,别太伤心了。警探从夹克的兜里掏出了手帕递到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低下头来才发现,手背上满是水痕。切……是眼泪。真是丢死人了,我又为她的事情这么失态。
浑帐咸鱼!忍不住在心里学着友人B的语气这样骂道。我把怒气都发泄到警探的手帕上,以至于涂鸦似的纹样都被鼻涕抹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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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反K的修正力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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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吞吞擦干净脸的时候,服务生送上了啤酒。
甲板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看来午饭的时间已经过去。
“这次的会面恐怕也差不多到时间了,莱比锡小姐,我就在兵营都市站下船了。你的船票就算是我请客,请稍微舒缓一下心情吧。”
警探扣上了帽子,站起身来。
明白了,谢谢你,警探先生,但是嫌疑人已经没有了的话,应该从哪里下手呢。
没办法正视好好生活的人类的耀眼背影,我只得盯着手帕。这上面的花纹让我联想到了自家公寓楼道里的铅笔涂鸦,为什么要用容易掉色的颜料印花呢?
“是啊……还剩下最后的堡垒,那就是针对特定人群的杀人案件的目击证人,只要证人还在,线索就不会断绝。”
拍下了可疑人士进入研究所的监控录像,以及目击证人的通话记录,还有留下的笔供文件。如果能顺着这些找到证人的话,接下的通路一定是存在的。将时间回溯,延长和黑衣人的博弈的话,总有一天能搞明白一切的吧。
“莱比锡小姐,我应不应该先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接下来我会回警署调出录像和文件,这是必须的。”
警署现在很危险吧,应该早就被打算妨碍这件事情的深海对策局层层封锁了,像是洗脑或者酷刑逼供甚至直接消除记忆之类的手段都会施展,这个大叔只怕是有去无回。
“下次再碰面或许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考虑到这点,我打算把所有的资料都传给你。那之后怎么处理这份真相是你的自由,封锁掉忘掉也好,交给报社也好,请随心地使用。”
原来如此,下定决心把我也拉扯进来蹚泥水,怪不得要先低头道歉!但是气势上已经处在下风了耶。
“哪里存在什么矛盾,我才不会输呢。”[newpage]
考虑到对手的体积自己必败无疑,这份理性是必需品;然而,以必胜的决心斗争到最后、把自己捆在石柱上也要作战的傻气同样不可或缺。每一个警探都是天然的二律背反,请你期待吧!我会让嫌疑犯、怪兽和黑衣人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这就是工作。
加油吧,警探先生!我将自己的手机电话告诉他,接下来我不打算回公寓,所以座机是没人接的。
讲着漂亮话的男人走下了舷梯。背负着沉重的事实(的一部分),这个人却还是挺直了腰杆、看向前方……何等坚强的人类。
如果自己——不,如果所有的舰娘都能够如此无忧无虑地生活,那该有多么美好。
我早就知道他的个人战斗毫无意义,可以预想大阴谋和冲击性的事实会一个接一个地袭来,波澜万丈的日子早晚得把斗志消磨干净。
而舰娘是不同的,即便未来一片晦暗,当下的意义也大过一切。从某个角度来看我很同意高雄的观点,打开手机通讯录的自己,开始拨打以前老客户们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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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早我便会沉没,向着没有光的峡湾的海底。
从岩石里提取出来的铁的身体和心脏,再度变成残渣与岩石堆在一起。
在体内炸开的钢之矛,与自己手中的钢之矛,本质上是相同的东西。
与人类不一样,沉没只是我们生态的一部分。从无机物的计算机变成K的计算机,回归无机物的计算机之后再一次开始转变。
自己恐怕已经习惯了,向着脚下的世界前进的日子……总算是能和绝望好好相处了。但是,这只是我单方面如此认为。
拒绝承受这样的[[rb:现实 > 生态]]的人一定是有的,因为向死而生可不算是人类的通识。歌颂生活的人才是幸福的人,每一个拼劲全力活着的人,都是合格的人类——他们理应变得幸福。
“我也希望老姐可以获得这种幸福。”
“干嘛这么讲,搞得好肉麻。我俩可都是舰娘,早就没有那种未来了。”
舰娘仅仅是人与K粒子媾和的结果,是有限面对无限时做出的妥协罢了。这种东西不仅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手中剩下的东西唯有[[rb:现在 > 真实]]。
可是,身处这缝隙般的狭间,依然能够前进、变得耀眼的,也只有舰娘而已。
面前的舰娘不仅是被迫跨越“[[rb:生 > 未来演绎]]”,也必然要跨越,在那之后还会继续前进。
“现在,就现在这一会儿就好,想做什么都可以。你也是,明明可以尽情地撒娇对吧,未来、解脱或者强打精神故作乐观之类的东西没有也罢,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再孤零零的了。”
看到了她的面容,我的内心一阵翻腾,涌上来的全都是自我厌恶。
“下一次的沉没,再下一次的沉没,也必定——”
如梦似幻的邀请、温热的手掌、恍然间让人[[rb:容忍 > 坠入]]现实的虚幻。
即便是演绎出“未来”,“当下”也依然存在。
就算万千道路唯有一条充满温情,最后也绝对能够找到。
舰娘也可以在太阳下面生活,并且获得幸福。
好想,把这样的好意踩碎。[newpage]
啊啊,看到了冷冰冰现实的人只有我,我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痛苦,即便是有十倍分量的麻醉也不能畅快地呼吸。身为舰娘的回归之罪,三人中唯有自己明白,倘若仅仅是知音难觅的苦恼倒也无所谓……
而是,明知那少许的温柔来之不易,一匊一捧也足以称之为宝物——我还是想破坏掉它。
她的温柔太沉重了,这不是能够由某人赋予另一人的,我会被这个选项追到无路可逃,最后傻笑着接受结局的。担负着如此的觉悟太累了,一定要将你从中解放……
——好嫉妒啊,怕怕。
美满地微笑着的姐妹和另一人的画面早就定格住了。我对这段回忆的追念也渐渐淡去,这个时候传来了某个人的声音。
努力分辨也听不出是谁……“请不要看我的记忆”,只好这样礼貌地说道。
说什么呢,能随意地理解、解释K粒子的事情,难道不全都是我的功劳?这些知识是我的。
那么自己是谁?确实,刚才所看到的景象里,自己明明坐在一旁,像陌生人一样。计算机也好舰娘的生态也好,全部都是刚才的家伙叙述的。
感到了悲伤的、期望大家获得幸福的是她而不是我;
憎恶着温柔的、想要一人独占救赎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还以为几个人已经混合在一起,这个混蛋却竖起手掌干脆利落地发表了单独存在的宣言。
“这样你不就把别人的立足之地都夺走了吗,还剩什么可以拿来作为‘我’的吗?”
谁知道……你这么问,听起来好傻喔。
那个人高兴地说道,反正以我为主角的故事也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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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的吧。”
歪鼻子的警探转动按钮,将录音重新播放。
录像和纸面的文件也是,反复看了两三遍。
“就算是和昨天的自己说这些,也一定会被笑话今天的我是在胡乱吹牛皮!”
他的嘴巴惊讶到合不上的程度,皮肤也被针刺到似的痒痒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久经沙场的老资格警探意识到,他面前这份资料的分量比想象中的还要沉重十倍,一时间手忙脚乱。
这可不得了了,老实说连事态都能颠覆了。
“对,对喔,这个必须要告诉舰娘小姐才行。”
用兜里的闪盘拷下来吗,不过文件太大,好像需要十几分钟才能复制完毕。
资料室的走廊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如果被逮到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
“照、照照片发邮件吗?还是打开蓝牙,不对,红外线传送数据?”
摸了摸上衣才想起来自己的智能手机早就被破坏掉了。那么相机怎么样,然后借电脑室的计算机发送出去,可是舰娘小姐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邮件?
“啊,是这样,果然还是打电话最快了!”
资料室的前门被拉开了。
想到了后续事态的警探,在便签纸上写下了重要的话语之后,从另一侧的门冲出房间跳下楼梯,自消防通道里一路跑出来。
隔着一条马路的街对面就是最近的公共电话亭。
他在穿过街道的几秒钟的时间中,注意到警署的周边空荡荡的,跟来的时候一样,只有街角站着两个伪装得很烂的黑衣人,一半以上的路口都是死角。
只要拐到后门来就轻松避开了监视,警戒网可以说是松懈到了极点。
管他呢,警探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公共电话亭的磨砂玻璃门。没人注意到的话更好,到了电话亭内部就安全了。电话亭和大头贴拍照机一样,在里面即便是变身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将零钱投进孔里的时候,才看到小房间里面还有别人在。[newpage]
歪鼻子的警探眨了眨眼,差点叫出声来。
默默地站在那里的人,将食指竖在嘴唇前面。
“庆幸吧,先生,这里不会有别人来,你已经脱离了险境。”
请放心,我并不是深海对策——并不是[[rb:黑衣人 > men in black]]的同伙。能坚持到现在还没被消除记忆真是很努力了,我必须要褒奖你一番才行。
“警探先生多少也已经察觉到了,这次特定目标的连环杀人案件的作案凶手不是人类,而是名为无序无理量的怪兽,黑目的金属的螳螂啊。”
想要把这份消息传递到谁的手上吗?所以才跑到电话亭里来。
“与事实不相符的矛盾是否缺乏关键的着手点?啊,我懂我懂,线索已经全都断绝了对吧,只剩下一条路了。那就是目睹了事件的另一人,在场的除了已死的杀人嫌疑犯、被洗脑的警署干员和消防队员以外的某人。必须要找到她才行吧。”
轻轻地,拍起手来。
说话时那个人微微前倾身体,歪鼻子警探因此才看清其容貌。
啊啊,你可以笑了,欢喜吧。我就是那个证人——早早就等在电话亭里的那个人说道。
一起来证明无序无理量的罪恶吧,接到了如此的邀请。
“别装傻了,你明明是——”
看到了录像中的面庞,警探叫了起来。
“杀人的明明是——”
那个人苦涩地抿起了嘴唇,窒息了似的瑟缩着。她跺着脚:
啊啊,为什么要清醒过来受苦呀。
请你看这边。警探被掐住了脖颈,按在电话亭的墙壁上。非人的怪力和来自手掌的高热让人再也说不出话。
翻盖手机里闪过白光,歪鼻梁的警探的记忆渐渐褪色。他挣扎着最后看到的是,目击证人脸上由衷露出的笑容……可是很快就连这也忘记了。
[newpage]
莱比锡按着纸条上写的地址,按响了城市东南区域“[[rb:RI·RENOS河畔港口区 > Peerzi am RI·RENOS]]”的某个酒店房间的门铃。
这是她利用自己长期以来培养起来的人脉,用整整半天时间搜索得到的结果。
“金发的前轻巡洋舰型舰娘小小姐的万能万事屋”,凡是在此地下过委托的客户,无一例外都附加了尽善尽美、堪称豪华的售后服务。每年做六次的满意度调查,无形中(用合法的手段)将委托人串到了自己手中。如今她名单上的客人已经覆盖了各个领域,形成了一张可靠快捷的信息网络。
这回也是,借由电话向以前(做地下偶像唱唱跳跳的时候)认识的[[rb:制作人 > produzent]]打听情报。
“我刚才看到了个原·舰娘,一等一的可爱,很有发掘价值。金发小个子,戴着小说周边的红黑围巾,还穿着深蓝的保暖毛衣。”
十分钟后,莱比锡就收到了萤火虫下榻的酒店的地址,以及“下一次要不要体验常识错位系偶像”的邀请。
死也不要——笑容灿烂地拒绝了制作人之后,她立刻换装出发了。
其名称从拉丁语的Porta转变而来的“港口城”,早在数百年前就是人口密集的聚居地。
直到十九世纪初还是“[[rb:山岳大公国 > Grossherzogtum Berg]]”的一部分,并入“都市”也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可谓是相当富有活力的新成员。
距离“都市”老城区仅有十几公里,不远处就是国王森林;毗邻干道,距离机场也有些距离,对于游客以外的人群来说是不可多得的黄金地段。
优异的客观条件常常伴随着高消费,面前的LNMP高级酒店就是其中一部分。
倒三角、圆柱和箱体插在一起的建筑外形昭示着它的高级身份。内部的超长花岗岩吧台和清漆木头椅,以及星状的顶灯也很有品味。
“每晚住宿费三百二十八马克……”
莱比锡用啼血般的怨声说道,把黄金花掉的人是一生之敌。[newpage]
门没有上锁,推开一看屋内也没有人。
蔚蓝的地毯上面摆放着桌椅和柜子,轻盈又现代化的造型凸显出素雅的设计思路。红色和白色的窗帘拉开,阳光布满了扇形的屋子。只有正方形的床铺上面扔着更换下来的衣服,让她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
明明是秋末入冬时节,虫子应该裹在被窝里裹成蛹才对,这家伙竟然还开着风扇,噗噜噜地吹着风。
仔细一瞧,电视旁边还堆着小小的行李箱。印上去的魔法阵图案确实很有魔法少女的风格。
旁边的布包塞得满满的,纸张都从拉链里漏了出来,掉了一地。
“这可真不像样……”
《到了别人房间也要先搜索一番吗,葛朗台二世!》
临时房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瞧,萤火虫叉着腰俯视着自己——从门口的可视电话屏幕里。
你这屋子好乱啊,我收拾一下好吗?得到了“别擅自做主”的叛逆期回应之后莱比锡悻悻地缩回了手。
《那么,怎么回事,怎么跑到委托人的房间里来了。》
“我来撕合同了。”
……开什么玩笑,麻烦你谈谈正事。金发少女虽然嘴上说着“玩笑”,声音却越来越冰冷。
“啧,怎么一下就被看穿——你这个人太严谨啦。”
被G国的舰娘说做人太严谨,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听了她的反驳之后莱比锡摇了摇头:
“你以前可是以‘小萤’、‘小萤萤’自居,多可爱啊……现在长大了变得好叛逆。刚才是我夸张过头,不过事态有点失控,出于安全考虑真的还差一点就要毁约了,所以并不是玩笑啊。”
怎么可能,接下任务的是无双游戏主人公似的那种怪物,我可想象不出来还能有什么问题。
正如萤火虫所说,她极讨厌与莱比锡关系亲近的“某个舰娘”,甚至只愿意用“怪物”来称呼她;但仅论才干的话,自己也不会吝啬给出超高的评价。
除了地球停转、磁极偏转、伽玛射线爆以外,那家伙应该都能硬抗下来吧。港区的舰娘平常提起她来的时候会说“G的轻巡”,可不是指“G国的轻巡洋舰级舰娘”,而是“哥□拉或者加□拉级的轻巡”。[newpage]
传闻她曾经三番五次地复活,是个连山一样巨大的深海旗舰也能撕成碎片的怪物。
“不不不,不不不不,没这么夸张。而且我也不怎么担心她的人身安全,有问题的是别的方面。”
你也听说了吧,那家伙被逮到了局子里,直到前天才自己跑出来。
《是这样吗,我只知道她前天在洪堡公园击退了那个无序无理量的怪兽,但是没能够分出胜负就走掉了。没有调整好状态吗?》
“Kanzeluhr的适应期还没过,所以体格变形的状态不太稳定,表面上是这样没错。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距离完全胜利应该只差一击,kanmen ritters一定也在顾虑其他事情。”
那家伙是这样有脑子的吗?萤火虫理所当然的疑问让莱比锡砸了咂嘴。
别小看幻之舰啊,她和其他的同型号舰娘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特别是改造之前,根本是两个样,聪明得很。那样的她一定也注意到了这次事件没那么简单,所以才特地放着krebs不管,我就是想问这个!
“超奇怪的吧,那个。”
萤火虫在屏幕另一侧“哈啊?”地反问过来:
《什么奇怪,难道是被带到拘留所里这件事?我记得她也说过想要个不受打扰又消息灵通的地方吧,那么警局里面不是超赞的吗,不是故意的吗?》
“不是这个,我是说目击证人很奇怪。”[newpage]
事发时间是晚上十点多,研究所地处偏僻周围又没什么人,根本就是个大一些的自然密室。
留下电话的既不是研究所内部的安保人员,也不是几公里外的住户,而是普通民众,为啥会有普通民众恰好看到?我记得前辈在内线电话里报告的是通过屋顶侵入建筑内部,那么能被证人看到的就应该是墙壁被krebs打破,然后钻进去所引起的暴乱吧。
前辈认为案发时间是十点,而她进入建筑物的事件不超过十点半,被抓到之前最后一次通电话是十点五十五,也就是说理论上证人报警的事件不超过一个小时。
而从兵营都市最近的地点出警到达研究所,保守估计也要两个小时呢。就算是在巡逻的话也没那么快。
《我听着呢,这又怎么了,特定目标的杀人事件是连环案,早就埋伏下来守在研究所旁边也说得通。》
“不,如果周围有便衣在的话,他们就不会把这起事件当成是人类所犯的区区猎奇杀人案件了。”
换句话说,有人在事件发生之前就察觉到krebs的行动,并且将其告知了警署……而且目的在于,要制造出一个“嫌疑犯”的角色来掩盖krebs的存在。
“怎么看都是针对kanmen ritters k来的……运气不好的话甚至可能是深海对策局啊。”
舰面骑士的存在是机密中的机密,它的正体的下落更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对策局可是不遗余力地在寻找kanmen rider系统,想用暴力手段抢走它。人身安全是一码事,我可无法忍受前辈又像以前似的,每天东躲西藏、用树皮和草茎填饱肚子。
不管前辈有多强悍,和整个世界做敌人的话这个负担实在是让人心疼……莱比锡也晓得那是人生不可承受的重量。
“目击者很可能是对kanmen ritters的隐秘行动构成威胁的人物,为了不泄露更多的信息,我认为暂停活动避避风头是最妥当的。”
莱比锡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为此才找委托人——也就是萤火虫——来商量。
然而,那个金发的魔法少女——
《我拒绝。》[newpage]
完成委托是唯一的底线,我必须要消灭这次的无序无理量。任由别人收容的无害化处理我绝对不接受!给你的黄金的量是一般处刑人的十倍,好好做到最后有什么不行的啊。
《而且那个怪物自己愿意做的话放手让她去,不就好了。》
不让手下……不让前辈身处于暴露身份的危险下是这边的红线,已经在除外责任的条例里解释过了,只要有可能我会直接中止的——至于前辈个人的意愿无视掉就好了——除非你答应一件事情。
《嫌钱给的不够多的话我再把价格翻倍也可以……》
“——除非你再答应我两件事情。”
莱比锡眼睛也不眨,竖起两根手指就把价格翻了一番,坐地涨价的本事让萤火虫目瞪口呆。
“找到目击者、确定消息走漏到什么地步,然后妥善处理掉……倘若海军上面和深海对策局依然没掌握到前辈的行踪的话,稍微通融下倒不是不行。毕竟舰面骑士被抓到,她自己也有责任。”
正如葛朗台二世所说,kanmen ritters k一伙儿不得不低调行动全是因为对策局的存在,在[[rb:人类 > 舰娘]]和[[rb:KAN > 深海]]之间战事频发的现在,掌握着莫大权力的这个军事机构就像阴影一样笼罩着世界。
隐藏在经济军事政治的背后的巨大组织,迫切地想要夺回舰面骑士系统,将其作为完善自身统治的战斗兵器。
与其对抗的话,几乎就是在于全世界的资源为敌。
多亏了kanmen ritters k躲进了人口稠密的“全自动K粒子发散式防御都市”的内部,只有这个地方对策局不能破坏,故而被迫暗中进行抓捕,效率低到不行。
除了尽量隐藏自己以外,偶尔也得出手探查情况,可以的话拔掉几个眼线也是好的——这才是莱比锡没有直接中止行动的理由。
萤火虫理解了这一点,陷入了思考。[newpage]
房间内的电风扇噗噜噜地吹着,掩盖住了别的声音。
《把暗幕连根拔起什么的真是闻所未闻,对手是人数众多的团体的话该怎么办?》
欸欸?黄金的舰娘挠起头来。
《如果这是个圈套,人家打算把自投罗网的、包庇那怪物的知情者也抓走怎么办?》
说的对耶,莱比锡抱着手臂,她大概真的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有危险,一直大摇大摆地生活在阳光下的良民总是缺乏紧张感。
《把你作为人质,那怪物万一傻到束手就擒的话我的委托怎么办,谁来消灭那个黑目的无序无理量?》
真可怕……她摸着嘴唇,艰难地想象着舰面骑士被打败的场景。
那这样吧——莱比锡伸出一根手指:
“太难的话我就PASS,预付款退给你,反正(有手续费)也不亏。”
这个人放弃的好快……萤火虫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了。明明当初使出惨绝人寰的马杀鸡让人就范的是她,笑眯眯地就骗人把佣金翻倍的也是她,却这么轻易地就撤手不干了。
《……》
看到工资就开心、在金店门口走不动路、偷袭厌战贝被夹住手,莱比锡明明就是超爱钱,可也仅限于爱好。
涉及到舰面骑士,不,涉及到她的前辈的时候就下意识地拒绝了别的一切。这家伙真的很喜欢那个变身怪物,被扭曲人格的魅力迷得一塌糊涂。自己也有稍微有点羡慕两人之间因为“不是同类”而产生的亲密感。
《……呿,是我输了,拗不过你。总之先找找看吧,目击证人什么的——起码给点线索。》
“我拜托了别人带点资料过来,稍等一会儿应该就有回信,到时候再联络吧。你现在在哪里?”
金发的魔法少女丢下一句“在市中心”便挂断了电话。
“……如果能再坦率一点的话,交到朋友的话,她是可以健康地成长的吧。”
莱比锡察觉到了,萤火虫内心的焦虑。自己没办法了解萤火虫对实行雷击处分的执念,却可以窥探那个人的情感。
没有必要总背负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担子,太沉重了吧。不过,用玻璃般的心情承载多得要溢出来的念想,这也正是青春期少女的常态。她的彷徨乃是出自内心,所以并不令人讨厌。
长时间和友人B混在一起的结果是,莱比锡习惯了和别扭的怪人相处。或者说是过于习惯了扭曲的心情,以至于无法区分普通人的失控和怪物的日常……若非如此、倘若她早一点明白这些,那么结局一定会有所改变吧。
[newpage]
从口袋里传来了手机的震动。
打开一看,正是歪鼻子的警探老爹的号码。
终于来了,让我听到一点爆炸性的情报吧,这么想着的自己按下接通的图标。
“是的,我就是。”
从听筒那边传来了喜悦的声音。
太好了,我还以为是恶作剧。我掏零钱的时候在大衣兜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号码和不明所以的话,最后还有一句叮嘱:一定要把这些告诉给你。老实说搞不明白这段话是怎么回事,不过这字迹左看右看都是我自己的,姑且还是拨过来问问。
“手机号码不是上午刚刚告诉你的吗?”
有这么回事吗,哎呀,难道我也上年纪了?
呜哇,歪鼻子老爹的记性真是让人担心。
《舰娘小姐,这张纸上面写着无论如何要把讯息转告给你,是关于针对特定群体的连环猎奇杀人案件中最后一起的目击证人的情报。》
不过考虑到内容写得实在是奇怪,我又去调了一遍资料,先说看到的东西吧。
那天晚上的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怪物也是,嫌疑犯的身影也是,所以监控录像没有价值,能够指望的就只有证人的录音和证词,以及这边出警的记录。
证人匿名,是路过的一般群众,从声音来判断是女性。
录音与证词相符,描述了目击嫌疑人二十二点半进入了研究所的信息,数分钟后研究所的三楼四楼发生了爆炸,证人因此报警。
二十二点四十分,“都市”的警署派出干员二十人,乘坐三辆警车赴现场。
二十二点五十五分,到达现场,发现嫌疑人,因其持有染血的封袋,几乎无法回答问题,所以将其逮捕。[newpage]
以上就是从资料里能够还原的现场。虽然说没提到怪兽的情报,时间却和那天出警的同事的记录相符合,我想应该没有问题。莱比锡小姐,要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内容吗?
过程挑不出毛病,只看这个的话,就连krebs的存在也被掩饰掉了。
整个事件的伪造比想象的还要完整,比起过后捏造,更像是事先就全部都策划过一般顺畅。
十点半友人B由屋顶进入研究所,都市的干员们用很短时间抵达了现场——
这之中必须存在破绽才行,不然一切都无法继续了。
“警探先生,可以再读一下纸条上的内容吗?”
《没有必要了,店长。》
电话那头传来了东西重重倒地的声响,以及某个人的话语。我当然听得出来那是友人B的声音。
你……没事的吧。这句话堵在喉咙中,仅仅是脱口而出第一个字就耗尽了精神。
《下午好,莱比锡。我已经把通话转到内线了,免费畅聊喔。》
再一次听到她的嗓音真让人高兴,可这份安心与对她的侮辱无异。再说了,整整两天都不联系一下,这份愤怒也让人牙齿咬紧,多少把我的担心还回来点。
《啊啊,不用担心这位二流的侦探,我只是抹掉了记忆,因为正好入手了非常好用的道具。这回就是第三次,把扭曲的部分都掰直,他总算是从异质的生活之中得到解放。》
第三次?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了令人在意的词语。
别在意这个,那都是小事儿。她擦了擦鼻子——对了,顺便得说说——接着开口:
《听好了,店长……不,黄金的,你涉入整个事件太深了。到头来与krebs战斗,这还是我的生态,K一侧的事情我可不会怕你。稍微体谅下别人的感受,快快回家去。》
这个家伙,毫无歉意地批评起我来。[newpage]
方才萤火虫指责我一点都感受不到自身的危机,我为什么会缺少自觉,现在终于有点头绪了。
跟友人B在一起的话,正常人当然无法理解有什么比她的处境更加危险。
她比任何人都接近崩溃的边缘,简直就是天然的危机聚合体。或许应当感谢其特殊经历,巡洋舰B拥有跳过世俗的先验而获得经验的这一不可思议的能力。
或许从那个人的角度看到的[[rb:世界风景 > 视界]],和其他人所看到的都不一样。
所以相对的,只要这家伙还在,别人就一定可以安心,一定可以自由自在。只是——
“……才不是这样。前辈,我在做的事情很重要,是你该听我说,向警署报案让你被逮走的那个目击证人很危险,极有可能是深海对策局的耳目呀!如果不打算躲起来的话,就要把目击者解决掉,否则kanmen ritters会被发现……”
在说什么傻话啊,你……难道,莱比锡你去SION那里喝酒了?
那个人丢下了这样武断的结论。
“我才没喝酒,又不是你!至少也有点紧张感吧……啊,等下,莫非已经知道目击证人的身份了吗?”
嗯,那是当然。
隔着电话我也能想象她一脸淡定地点着头的样子。
但是名字、性别和模样都不知道,完全的正体不明。友人B这样补充道——正蠢材!这不是完全不知道吗?该不会是被[[rb:螃蟹 > krebs]]踢到了头,或者睡昏了吧!
那家伙明明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现在却奇迹似的没发脾气。甚至还被吓了一跳,安抚起我来。
《你才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要关心一个乌有先生。》
哎?听了这话,莱比锡呆住了。“乌有先生”就是那个吧,跟无何有乡基本是同义词,代指虚无缥缈之物。目击证人是整个事件的核心,怎么可能不存在。
《你说的那个目击者,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是谁搞错了吧。》
“就算是为了安慰别人,撒谎也是不好的吧。”[newpage]
哪儿的话!之前我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就在警署里等待前来取证的人,最后确认了如此这般的事实,仔细听清楚了——
笔供的记录,唯有证言这一块是完全的空白。
录音的情况也类似,都是职员一个人在讲话。
这全部都是——现实。
那个半吊子侦探的纸片上也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们却一直盯着这些白纸和空带子,好像能从里面看出东西来。又不是在拍恐怖片。
证据没有被磨掉,所有的记录都是货真价实的原版。所以说内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造假的步骤要再往前一步才行。
你这是完全——被搞糊涂了。
《冲冲冷水吧,莱比锡。就算‘确实花费了时间’,十五分钟也不可能走完两个小时的路程。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呢!》
心底涌上来的寒意让身体抖个不停。两天前被krebs的刀片隔开的腹部的伤口像是火烧似的非常痛。
哎呀,哎呀,怎么,确实哪里不对。
十五分钟和两个小时的差距是存在的,但是自己却无法认识到违和之处。
一段时间和另一段时间,不是一样的吗?我的大脑如实传递出此般的感觉。
明显的区别变得无法观测,这现象的原理几天前我还向警探老爹解释过。
这是“常识被改造”的“K粒子的催眠”。
为了稳定住自己的精神,我抓住了墙壁——墙壁上的一根塑胶线。
插头脱离了插板,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一起失去平衡。
撞翻了的布包里的纸张,呼啦地飞了出来。
如同虫豸似的,瞬间散开。
看起来如同KXRSH?GGGXZ9Cδ的字符串。
像是有三个人张开双手站成一列的房间的俯视图。
重叠的N和X的末端延伸出几何形状。
角落标着WIFI符号的方格,右侧是天线似的笔迹。
——比这还要多得多的涂鸦,一起飞上了天空。黑色的线条和白色的纸张在空中交错,屋顶的柔光灯将它们的投影打在地面,一时间让人错以为这是从水底向上看去所见的水纹。
[newpage]
精密地排好了顺序的[[rb:怪忌 > geasa]]破灭。
世界的反K的修正力降临。
[newpage]
连同自己的呼吸一起,断了电的风扇好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安静下来。
一直被掩盖的桨叶的嗡嗡声,此刻终于暴露出来。
莱比锡直到此刻才理解了为什么萤火虫能够知晓室内的情况。
转动着螺旋桨,漂浮在房间的一角的照明弹飞贼,那就是她的舰装。乃是摄像头、麦克风和投影仪一应俱全的装备。
说到底,可视电话的拍摄范围就只是房门口,能够看到画面的也只有屋里这一侧。
市中心的画面,理所当然是伪造催眠的结果。
《不过还有一点,就是监控录像。那个,完整地把‘两只’krebs都拍下来了。其中的一只是那天出现的赤目的螳螂,而第二只则是——》
友人B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中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铁棍破空挥舞的锐响。
发梢上流下的水,与地毯上的血迹混作一滩。
意识中断的莱比锡的身后,没有穿衣服的萤火虫站在浴室门垫上。
[newpage]
距离LNMP高级酒店五公里处的原·洪堡公园处,现在被特殊材料所制造的坚固拱棚覆盖着。其内部为分为多层的设施。
隔离人员和充当防御工事的热强钢的拱壁。
中间为大量填充的干凝胶冷却管、抽气泵和平衡器。
灌满液氮的液体核心。
从其地下五米的位置,接近零下190度的空间中,传来了震动。
拟态成血肉的K的基本单位改变了自旋的模式,应当说是弦的振动发生相位跃升。纯粹由K粒子构建而成的物体——krebs的身体所占据的这个空间产生了磁矩的逆向坍塌,进动过程中的能量开始增加。
无序无理量之兽正在膨胀,拱棚的外壁上渐渐析出冰粒。无视隔温材料的影响,它不断吸食着周围的热量,借由K粒子模拟的复数个心脏和流体的脑中产生电流,肉体也已经突破了零度,血液融化,内脏复苏。
只是几分钟,一口气跃升到数百摄氏度的krebs钻出地表。
保温的aerogel冷却管起了反作用,随着K之兽的肢节中喷出蒸汽,热量完全被限制在体表。krebs自己膨胀、成长的速度赶不上熵增的速度,其结果便是发出强光、外壳的超高温把热强钢的墙壁熔穿了一个洞。
这样异常的[[rb:增殖 > ueberhitzen]]就连无序无理量的组织也承受不住,触角末梢和前跗节的侧爪爆裂,碎片掉在地上烧成一滩。
这头螺旋般扭曲的赤目的金属螳螂,一边全身融化解体,一边从[[rb:卵 > 拱棚]]中二度出生。
像是发痒似的颤动起来的细长的足,敲击着柏油铺成的路面。
扬起的双目之间,为了捕捉空气中KAN的味道迅速再生出了触角。怪兽沿着公路迈动足肢,以别扭的姿势跑起来,那奇特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弹动滑行的脏器。
[newpage]
时间回到数分钟之前。
“好了,接下来你也要多多加油,manager。”
愉快的闲聊时间结束了。
正常的通讯,即便对方闭上嘴巴,也一定还会有另一侧的世界的声音传来。
至少,还会有盲音,那就是除了自身以外尚且还有他人存在的证明。
而舰娘的内线电话实质是借助K粒子实现的模块化纠缠,或者将其称为周波共振。一度中断的话就完全没有声音,再也得不到信息了。
“简直就像是,哪边沉没掉了一样……非常有舰娘风格的手段。”
所以我才不喜欢这个。
站在警署的电脑房里的原·舰娘这样说道。
她举着Mobil,呆呆地看着对面白色的墙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手臂。
巡洋舰B将自制的防水手机扔到了透明的自封袋中——那里面装着刚刚从保管室(扯开铁皮柜)偷回的私人物品——然后取出海军帽扣在头上。
“够呛够呛,设计上只有衣服会在变身时被记录下来,最后能还原。如果帽子手机还有自行车钥匙也被烧成灰的话可是大事不妙。”
她摸着帽檐,回想起两天前的情景。
“我记得刚才这个二流侦探说过,他把零钱放在大衣兜里了。如果能用这个买一点面包吃的话……”
只是两天没有饭而已,水还是有喝的。骑士不失小节!她使劲拍着脸颊,盖住了肚子饿瘪的咕咕响。
方才在电话里也听到了同伴倒地的动静,毫无疑问是遭遇了险情。要不要摸上门去英雄救美,思考后得出的结果是NO。[newpage]
“姑且也算是受过训练了,不砍掉四肢中的一肢的话,她很难真的昏过去的吧。这次就让店长长点记性也好。”
解决掉krebs才是最优先。
她的大脑里此刻除却驱除krebs以外便没有多余的念头,催促着巡洋舰B向前迈开脚步的正是充沛的感情。
想要把K粒子全部都消灭;
希望人类能够回归正轨;
为了满足某个人的愿望;
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欲望是何等的巨大,也没有理解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出于何种动机。
“人类真正的、持久的幸福便是没有K的未来——这座城市的存在绝对是错误的。”
话语重复三次,便会成为诅咒。要是这样的话,她现在已经是连诅咒本身也能吞下去的大黑洞。“别和这人扯上关系,否则会被怀疑是杀人嫌犯”——久违的公正的评价使人感激。
一想到还有人能够正确地认识她,巡洋舰B便高兴得哈哈大笑。
摩挲着紧紧系着的[[rb:腰带 > kanmen ritters matrix]],这个人甚为开心,打心底地感到愉悦。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理解这份感情。”
巡洋舰B掀开了腰带右侧的接口,从中抽出了一枚湿漉漉的kanzeluhr。正是不久之前萤火虫交给她的那枚。
稍微眯起眼睛,立刻就看见了远处的半球形拱棚。
隔着五六公里,也能嗅到krebs的气息。
“用制冷剂降温确实是有效果的,krebs必须要榨取身体周围的[[rb:熵 > entropie]]才能成长。一般的k之兽恐怕会因为没有热量吃而紧急停止拟态的生理反应吧,但那家伙可不一样,[[rb:液氮 > 77k]]在它面前形同虚设,至少用液浴减压或者K粒子拟态的顺磁盐去磁吧。”[newpage]
她一边抹着鼻子,一边构想起如何进行宏观规模的坡米朗丘克冷却。
“啊啊,相当的狂热……那家伙从以前起就跟发烧脱不了干系,是不折不扣的问题分子。”
她将那枚鱼雷模样的无针尖脉冲注射器高高地指向天空。
“所以说你们太小瞧这个问题舰娘了,过载的情热可是很烫的。”
残留在压舱物上的组织液和体液流到了手上。浅灰的天幕之下,比信息素还要浓烈的KAN的味道远远地散播出去。
“今天有点赶时间,回头拜托店长把圣克里斯蒂娜号骑回来吧。那边的大叔,我想搭车。”
挂念着宝贝的自行车,巡洋舰B从消防楼梯爬到了警署的天台,翻过铁栅栏,看也不看便跳了下去:她绝不会犯下两次大摇大摆走正门的失误。
各位再见!我超爱这里的[[rb:咖喱香肠 > currywurst]]!挥着手道别,舰面骑士K朝着死斗的命运出发了——坐在恰好经过的货车车厢的上面。
[newpage]
自教堂的尖顶上坠下的太阳,燃烧着天空。
与云层上方的大气折射的蓝光混合,傍晚的日球呈现出一片凄惨艳丽的紫红颜色。
光线摇曳着,照亮了水面上的身影。
沿着A59号公路前进了三公里,扭结的螳螂在格林贝伦调车场转变方向。
那里是原本废弃了的采砂矿坑,如今灌满水成为市内湖。被称作“采砂矿场海”的人造水体,俯视起来是个长轴约有千米的椭圆。
krebs的身体遍布裂纹,内侧高热血肉的闪光在夕阳下终于不那么刺眼。慢慢熔解的K之兽持续吸热,将湖面冻成了冰,并滑向水体的中心。如同秋叶般逐渐衰败的身体,每走一步就有碎片掉落……但是它停不下来。
前方能够嗅到追念之人的气味,即便她已经——
倏然间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花,蒸发的湖水在半空中冻结。昆虫般的肢体彻底烧化,体腔重重地栽倒,krebs总算是动不了了。跪倒般伏在水面上的怪兽以及它的倒影,被拂过甲壳的日光分割成了明暗两半。明亮的一侧朝向[[rb:明天 > 未来]],而阴影中的一侧朝向[[rb:昨天 > 过去]]。
人格也被影子剪掉、割离了似的,krebs的原本的那个脑子最后一次通过电讯号,将从前的记录放映。[newpage]
□□□□温柔又慈爱的笑容。
厮杀之后感到害怕和恐惧,因而流下的纯真泪水。
看到战争的恐怖所以畏缩,但同时又晓得战斗的意义所以前进。
一无所获的巡航,与觅得黄金的大冒险;
过热的瘫痪漂流,与数不清次数的治疗。
沉没,紧接着再次苏醒,迎接新伙伴的港区。
总是找不到人的长官、愁眉苦脸的对策局、重逢的欢喜(以及别离的预感)、过上新生活所收获的希望,和电台里放送的英雄节目。
竖起盾牌保护他者的勇气。
舍弃身体杀害他者的勇气。
以及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再度迎接明日的勇气。
“怎样都好,请让我变得更强来帮助大家。”
——她模模糊糊地想起的,是代替自己走上末路,再也未能归来的某人的身影。
因为力量不足,没能够保护爱着的妹妹的悔恨。
因为不够努力,没能察觉爱着自己的人的怨恨。
罪孽深重的自己,在生命的尽头所迎来的是——
[newpage]
“醒的真快啊,葛朗台二世。”
再度睁开眼睛的莱比锡,发现自己躺在公路桥下面的砂砾滩上。时间已经行进到傍晚,眼前的世界分离成橙与黑的两色。
“想念着月薪所以连觉都睡不沉稳吗,你这不会变成无序无理量的身体还真是便利。”
四肢软趴趴的不听指挥,眼皮也十分沉重,手上还绑了绳子。莱比锡看向一侧,那里站着玩弄着杖子的少女。
竖起的围巾遮住半边脸,看不到她的表情,尽管如此还是能够感觉到散发出的愉快的情绪。对于用棍棒抽击乙方,打晕之后再行绑架一事,萤火虫一点内疚都没有。她不耐烦地用脚跟碾着小石子,手指搓来搓去,根本就不在意莱比锡的感受。这份病态的执着,与自己另外一位熟识的原·舰娘非常相似。
“搞什么——。”
身体一点都动不了,即便挣脱得了绳子,恐怕也会被面前的金发少女二度袭击吧。喉咙干干的,从挂电话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呢?束手无策的莱比锡思考起无意义的事来。
“——啊,这就说得通了。真的假的,萤火虫……把前辈的行动透露给都市的警署的人,是你?”
巡洋舰B是不会说谎的,既然她保证“目击者”乃是子虚乌有,那么策划了闹剧的人必然知道接下来的袭击目标和时间。而将一切作为委托内容告知巡洋舰B和莱比锡的知情者正是数米开外的魔法少女。
被黄金所迷惑,一时间丧失判断力的莱比锡直到现在才察觉到这一点。
实施研究所猎奇杀人案件的真犯人,其正确的名称是“无序无理量”。
K粒子浓度高的地方其具象构建物稳定性会下降——炮弹在滞空时分解、舰装也劣化得极为快速。利用该原理建造的“全自动K粒子发散防御系统”,其正体便是从海沟导引K粒子束到市中心进行发散的模因溅射泵。
若是把海面的K粒子浓度比作胶体,那都市内就是超固体的级别,细微的观测也能引动雪崩般的反应,舰娘的具象效率过高,没办法在其有值区间内施展力量——这是深海对策局的说明。[newpage]
只是他们隐藏了一点:“没办法施展K的力量”是不准确的,应当是“没办法把搞出来的东西称之为力量”。食物的缓慢氧化能为人体提供能量,但源自内侧的剧烈燃烧只会导致爆炸,KAN粒子亦是如此。
读取了重复的命令而逻辑错误的具象物不断display,交叉在一起的模因变成自我增殖的病毒,一口气运行无数遍的程序会崩溃掉。
暴走的K粒子将侵占宿主的精神和头脑,无意义、无目的、无休止地自我复制,其究极产物便是[[rb:无序无理量 > unordered irrationals]]之兽,或者称之为[[rb:肿瘤 > krebs]]。
——这种玩意怎么可能预测的了。
并非是krebs袭击了具有某种特点的人群,而是策划案件者使袭击发生在某个地点。
“做了坏事的坏人便是小萤火虫我了,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吗?”
金发的少女一下子鼓起脸颊,以吐尽肺里空气的势头“噗哈哈哈”地笑起来。乐到浑身发抖,慢慢停下之后,她抹了抹眼泪:
啊,还真的是这么回事。无序无理量袭击兵营都市的研究所是我诱导的结果,而那个怪物舰娘也一样。竟然被轻易地抓住、塞到铁窗里,这可比魔法让人开心多了。我从小时候就看不惯那种家伙,她不是说想要个不受打扰又消息灵通的地方吗,那么拘留所里就正合适,这也是我的个人兴趣。但是无聊的猜忌到此为止,你可以放心——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消灭KAN粒子的怪兽,舰面骑士的事情一点也没有说出去。[newpage]
“怎么会这样……”
委托人就是制造事件的元凶、把人耍得团团转——戏剧般的大反转令莱比锡咬紧牙齿。
“就算挥下镰刀的是krebs,萤火虫你也跨过了禁忌的界线……不,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至少告诉我你背弃自身立场的理由吧。”
我哪儿有什么立场去背叛……不,这么说你可能听不懂。
面前的少女数次张开嘴巴,然后又闭上。看来她也在认真地烦恼着什么,并且感到困惑。
“你太认死理了,莱比锡。还是早点回归到我们舰娘所在的K的一边比较好,追求whodunit的事情就留给侦探小说吧,生活又没有多少逻辑。”
与前辈共同在“都市”中生存了一段时间,莱比锡多少也学到了体察、尊重舰娘的非人一面的必要性。正如字面意义,作为Kan Maedchen存在的生物严格地来说是Kan和Men双方的投影,其中错位的部分会遭到反K的修正。
基本粒子级别的矛盾会造成精神的苦闷,每个人都因此有些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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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告诉我你背弃自身立场的理由吧!手臂被反剪在背后,绑起来丢在地上的原·舰娘这样对我说到。
舰娘是人类用以抵御深海的唯一兵器,把炮口指向自己便毫无意义。
这种道理我是懂的。
因为这副身躯和名字都是为了保护人类而[[rb:生 > 建造]]。
我弯折起手里的[[rb:杖子 > wand]],直到它发出劈劈啪啪的火花——数不清的话语堵在嘴边,反复地斟酌着用词,最后放弃了。
想说的话太多了,果然还是闭嘴沉默更能说明一切吧!但这不可能,寡言之人定会因此而遭到误解,一边抿着嘴唇一边被人误会的事情我见得多了(“你真的背叛了吗?”),至少不要让思考停下。
我顺着莱比锡所说的话开始试图思考什么。自身的立场,也就是要从自己开始理解才行吧。
驱逐舰级舰娘萤火虫——以其成熟的技术和优秀的表现,被选定为海军指定配置的四种舰娘之一。在生殖细胞结合之前就被严格挑选,经过基因操作而造出的女性从出生就开始服役。到了可以进行交流的年龄时便培育竞争和他者意识,然后塞进名为“初始舰娘”的模具之中制作新的消耗品。
——如果我也是从出生起就不具备其他未来的[[rb:生铁 > 人类]]就好了。
自己并非是建造型舰娘,而是掉落型舰娘。身为萤火虫型的少女没能成为配给给港区的“初始舰”。这算不上什么稀罕事,但是我的情况有些问题,具体地来说,就是我的精神跟其他的萤火虫型不是很相似。
适格神经发挥作用的瞬间,人类就应当通过KAN粒子与某物混同,舰娘的情况是复数的人类可以成为同一型号的舰娘,故而复写到人格上的舰船的“格”应当没有差别。但是——可爱的被害者、身负荣誉的努力的人才,我很清楚自己与这种型号的标配不相符,K粒子就像是开了玩笑一样令这个萤火虫以别种的记录成长起来。[newpage]
初始舰的舰娘除却工作认真、惹人怜爱以外,在战斗方面没什么可值得期待的,操纵K粒子的“质”和“量”更是处于平均以下(改造之前的话),可控又安全,是激励新晋长官的理想基石。如果连那份年幼雌性特有的模样都没能复写上的话,就连明天的食物也得不到了吧。
理解这一点之后的我,迅速地用模仿填补了人格的差距,所以没有遭受奇怪的眼光,也未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只是最近一阵子,对了,就是港区经历飞来横祸的那个时候,我终于厌烦了装作乖乖的孩子的方式,转而利用起叛逆期的人格。
能够让人转换心情、松口气的契机就是幻之舰——不,是怪人舰娘B——的改造与叛逃。那家伙大概跟我差不多,在被K粒子改造的时候哪里搭错了根筋,时刻朝着消极又恐怖的一面全速前进,她既是能够一眼看穿我的防壁的人,也是在这方面比我无药可救十倍一百倍的人,怪人舰娘B的存在像是堵住不安的盖子,一旦去掉的话里面的东西就会井喷。
被保存在内心的盒子内的东西,既有假言律令的冲动,也有真言律令的使动。
作为萤火虫诞生的自己是不完整的东西,需要模拟具体的[[rb:欲望 > 设定]]才能够拟态,进而获取[[rb:食物 > 存在]]。
作为舰娘生产出的本我却是完璧一般,对不纯物的[[rb:天然憎恶 > 习惯]]、被K粒子淹没的[[rb:快感 > 习惯]],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入模因。[newpage]
也就是说,希望对抗深海保护人类这一点,在构成舰娘脑回路的过程中占据最高的优先级。就连搞不明白自己是哪个type的我也不例外,为了从深海的手中避免人类的消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尽管如此纰漏依旧存在——萤火虫号并不渴求从人类的手中保护人类,这就是决定性的差异了。胡德也说过,当血液里流淌着见敌必战的呼号时,她时刻都渴望着对手的死亡,毕竟战舰的钢铁里个个渗着血浆肉块。
微小的牺牲是可以容忍的,为了达成目的而制造微小的牺牲是可以容忍的。就算忘却了私人的理由,出于公义我也想要致无序无理量的怪兽于死地。
综上,即便是深刻地检讨自己的[[rb:成因 > 情况]],依然只能得出,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保护人类的——这个答案。
像是烟花一般,从公路桥的另一侧射来了闪光。伴随着声响全身都遭到冲击波的强打,一朵小小的蘑菇云升起;来了,终于来了,那就是K的真正怪物的觉醒。正如我所期待的,事件再度运作……我在隆隆的波动中轻声说道:
“你太认死理了,莱比锡。还是早点回归到我们舰娘所在的K的一边比较好,追求whodunit的事情就留给侦探小说吧,生活又没有多少逻辑。”
只好用这种话来搪塞她,不这样蒙混过关就不行。
我的内侧点燃了心火,炙热得已经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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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前,从公路的护栏里跳下来了一位女性。她啪嗒啪嗒地踩着水面,踱到采砂矿场海的沙洲上。
krebs与前来赴约的女人,分别在波光粼粼的湖两侧,平等地被阳光照着,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远处RI·RENOS的河畔传来汽笛的响声。
“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t
最近过得好吗?赴约的女人这样问道。
……也不对,看就知道了,大家都不怎么好,问你这个真是失误。
她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那微微张着嘴的模样是在期待krebs的回应吗?
抱歉,从以前起我就不擅长跟别人说话,就算对象是性格相近的你也是一样。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问了多余的问题,做了多余的事情,因此还会陷入自我厌恶,然后恶性循环……这样的自己也是上一次活着时候的残渣,无论如何都算是巡洋舰B的责任,让人丧气。
巡洋舰B咬着嘴唇,玩弄着衣角。
远处的车鸣、更远处的汽笛,还有划过落日的归鸟的叫声,填补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她的脸沉在阴影之中:
啊啊,又变成这种气氛,你倒是说点什么啊。上次问的问题,至少给我个答案吧。除了提尔比茨以外就只能和你讨论了,那种事情又怎么好问别人。
如果过程能够拖长的话,希望能无限地停留在此刻。缓缓伸出的手几次都想放回原处,什么都不选择的话时间会停止吗?
掀开腰带上的[[rb:接口 > matrix]],插入了kanzeluhr。
《BLUECHER STANDBY》《ARGUS STANDBY》
腰带响起了合成的电子音。[newpage]
读取了他者[[rb:图纸 > 灵魂]]的内嵌细胞群沿着腹腔内壁的血管异化、膨胀,被挤走的内脏引起了大出血。忍住这份痛苦,巡洋舰B紧紧咬着的牙龈渗出血丝。比起疼痛本身,更令她恐惧的是引发疼痛的伤痕:
“如果不继续下一步变身的话你能和我说说话吗?别因为我朝着K的末路前进才回应,证明给我看,一切都为时未晚好吗?”
当然不可能。krebs的双眼之所以重新亮起来,它之所以再次活动,全部都是因为嗅到了kanzeluhr的味道,出于本能撑起身躯冲过来罢了。不管巡洋舰B故意把动作放得多慢,不管她是不是因为回忆起了krebs的真身而感到悲伤,不管她最后有没有说“对不起”,事件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即便知道问了就结束了,问了就全都完了,问了大家会陷入绝望,自己明明知道答案所以不把起爆器一样的伤人话说出来也行,赴约的女人依然开了口。颤抖着闭上双眼,发丝紧贴着脸颊。她满心不情愿地将“压舱物”的旋钮转动,却沉浸于破坏的痛快感之中。
——因为这就是KANMEN RITTERS K。
从牙缝里挤出的吼叫淹没在爆炸声中。
火箭发射,或者微型的聚变,被无序无理量之兽冻结的采砂矿场海有一半气化,超新星似的闪光照亮了云层,掠过湖面的电离闪击蹂躏着krebs的身躯。
割断气流的三段斩舰刀像是圆锯般转动,赤目螳螂的前肢斩入水汽的中心。
裹着甲壳的手伸出、贯穿、吹飞了弥荡的霧雾。
将锐利的肢体撞断,将坚硬的外骨骼压裂,将柔软的肉体剜穿,krebs扭结螳螂般的身体中段挨了这一击,“吱啪”地变成绞肉溅射出去,连架在湖中央的公路上都落满了碎渣和黏液。
那是将百眼巨人的[[rb:kanzeluhr > BALLAST TYPE ARGUS]]的[[rb:内容物 > GIGANTIC PROBE]]压至[[rb:最大许可深度 > MAXIMUM MODE DRIVE]]之后,释放出的[[rb:骑士拳 > LANZE KNIGHT PUNCH]]。[newpage]
《BEREITHALTEN》
淋着纷飞的肉块和碎片,站在血雨中的是高度接近三米的怪物。
[[rb:身躯 > korpusanten]]之上伊拉斯漠之火熊熊燃烧,复活到当代的青金石色的[[rb:重骑士 > ritters]]栖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魔性。释放出惊人破坏力的右侧手臂已经碳化,拟态的[[rb:自我凋亡作用 > PCD]]在5-羟色胺的刺激下加速,使得坏掉的部分腐烂脱离。
伸长的前肢连同胸节一起被弹飞,krebs的头部和腹部只剩下几条拟态的骨头和肉筋连在一起。
但是肉体粉碎的痛觉电信号还没传至大脑,从断面里就涌出了足够数量的新鲜血肉,一眨眼K之兽就恢复了原样。暴走的KAN粒子观测机关——适格神经并不在胸节之中。
人型的兵器举起了另一侧的手臂,缠绕在左手以及大腿上的黑色带子解开。
像是充气了似的、瞬间鼓起来的深色桩子里喷出火焰、展开齐射,接二连三出膛的炮弹压制住了krebs。钢铁的怪物保持着180毫米主炮的连射,将腰带左侧的接口拨开,转动了kanzeluhr的旋钮。
《MUNU MODE DRIVE》
稀薄的大气中火花四溅、闪电迸发,kanmen ritters k展开了舰装的[[rb:是投射领域 > ONT TO-PROJECT FIELD]],从KAN粒子过饱和场中抽出的是与炮塔融为一体的长矛、焦黑的链子,以及又重又粗的铁锚。人型的怪物趟着泥水走近,举起了有身高几倍的凶器。在三门主炮开火带来的震颤和轰响中,将那矛尖指向krebs。
赤目的krebs的皮层掀起,展开有力的膜翼。它还保有最低限度的防御本能,直觉地对那把武器感到畏惧,因而飞上天空,想要遁走。[newpage]
趁人型怪物犹豫的瞬间,无序无理量已经上升了两百米。高速脱离时对手的弹幕失去了侵彻和停止的效果,指向性的必杀也难以命中。只要再有数秒,自己就能从它的视野里消失——krebs近乎融化的大脑这样确信。
闷响过后,腹部的神经节传来丧失的痛感。生长在头部后方的复眼看到了——划过天空的铁链缠上身体,然后将其挤碎的景象。连在铁链尽头的锚此刻没在肉中,只是一拽krebs就从空中坠落。
能把拴在链子上的船锚发射出去的矛枪,krebs确实对这种舰装有印象。
无法选择逃跑——K之兽察觉到了如此的事实。人型的怪兽在面甲后咬着牙齿,身体的缝隙里喷出充沛的[[rb:灭亡 > thanatos]]的[[rb:甜香气 > hormone]],它是认真地准备杀死自己。
必死的预感和拼死的战斗,让krebs依稀看到了过去的生活,燃起了不知何时消退的激情。如果在这里倒下的话,在亲人墓前立下的誓言就无从兑现了。抗拒着无异议的死,被恐惧打磨的神经和脑最后一次产生了过量的热。
赤目螳螂的头部像是卵般破裂,从那里面孵出的完全的、白皙的、赤裸的krebs把斩舰刀插进了kanmen ritters k的脖颈。
钢铁的利刃被脖颈处的肌肉绞断,但旋即胸口又遭到了强有力的蹬踹,胸甲瘪了进去,肋骨全部从背后透出。
重骑士一边吐血一边后退,可下一秒双腿就被切断,在泥水中跌倒了。
名为krebs的女性的双臂变为铡刀,一直垂到脚面。她赤裸的后背上还有卵管,或者说是肠子,与那副螳螂躯体相连。被翡翠般头发遮住的面庞上唯有赤色的虹膜闪烁着。[newpage]
啊啊,适格神经在头部吗?真是老套的剧情,很有你的风格,但事不过三。
kanmen ritters k那歪曲的愈合齿和弓状骨张开,它在笑。之前krebs注视着那个双足怪物时,感觉它只是用衰败和暴力的泥浆糊成的人型;但刚才那一瞬间却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与自己相同的舰娘,是与自己没什么俩样的某人,是自己也认识的友人。那不是恐怖的未知,而是恐怖的他者。如今她可算是理解了这一点,并且由衷地感到高兴,但是,大脑好热。
二度挥舞的利刃,被再生的双臂挡下。这下心里也像是着了火一般,催促自己三度扬起手臂的感情是什么?
——我必须带着为我而牺牲的人的份生活下去,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交棒给你也可以。因为你很笨拙,最后一定会搞砸,生命的接力就到你为止了……可是那一定很漂亮,你注定将迎来不可复制的美丽结局。所以我想,将三个人的死托付掉也无所谓。
炮弹打在盔甲上后弹开,手臂与手臂激烈地碰撞着;被粗暴地踹倒,随后站起来用拳头还以颜色;钢铁擦出的火花和肉体喷出的血液填满了空气。
纠缠的死斗,仅仅是让感情愈发激昂。
krebs的形成条件是过饱和的KAN粒子场,游荡在身体里的内脏一旦离开这角斗场就会因全身融化而流出体外、停止运作。反过来讲,只要还在“都市”的范围内,只要适格神经完好无损,就无法失去活性,近乎不死。
与“无限”作战这件事意味着直到最后一击为止,胜利的天平不会倾向任何一边。
交战的双方都懂得这个道理,也都做好了迎来结局的觉悟。
《MAXIMUM MODE DRIVE》
腰带左侧的kanzeluhr的探针插入接口,电子合成的声音响起。
旋转着肢体、摆动腰腹跳起来的krebs,把斩舰刀收到面前。
“VIOLENT PUNISH。”筋肉绷紧的前一刹那,krebs捕捉到了舰面骑士的念白。
突破音障刺出的长矛和利刃交错。夕阳下的决斗无法停止,最后一击必然通向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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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刮起的阵风过后,遮住天空的云层被捅了个洞。
被夕阳的余晖所照亮的水汽团,挤在一起落回地面。
夹杂着雨滴的雪片,噗嗒噗嗒地打在身上。
象征战斗终结的号炮依然在我的头脑中回荡,耳膜拜此所赐也痛得很。
啊,结束了,从开场算才过了三分钟。不管是多强的无序无理量之兽都会迎来消亡的一刻,对上舰面骑士K只是加速结局的到来。
“敌人已经消失。不管你隐藏那家伙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也都没意义了。”
击沉处分实行完毕,委托终了。萤火虫你用了舰装对吧,虽然那个体积很小,你也最好快点离开“都市”,否则——
这个人实在是太啰嗦,我就朝着她肚子上的旧伤踢了一脚,总算老实闭嘴了。
快点,快点闭上嘴巴好好看。开幕般飞起来的云层和光波的降显,[[rb:天空 > metasystem transition]]和[[rb:地面 > anthropocene]]之间的通路打开了,这是多么美丽的景象啊。
阳光消失前的片刻,四溅的水滴反射出梦幻般的光芒。从A59号公路上青翠的K之兽走下。
趴在地上,肚子裂开的莱比锡目瞪口呆。
覆盖著面孔的翠绿的钢板碎条下方,黑色的眼睛燃尽了似的冒着烟。
从胸腔到腹部的身体全部都被削去,不知为何没有再生。肋骨间动脉吊着的巨大黑块——心脏——摇摇晃晃,像是破海绵一样噗嗤噗嗤地喷着黑色的体液。如果贯穿伤再往脖颈的方向延伸一点,适格神经就会被烧毁。
白皙的胴体两侧,手臂不见了。从创口不断涌出的焦黑黏液沾满身体,形成了色彩的反差,看起来分外易碎。
恐怕适格神经就是热源吧,它流出的体液很快就蒸发,皮肤龟裂。K粒子拟态的肉也慢慢地在变质、散发出香味。
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了,我做出了这般的判断。但已足够,能将舰面骑士K击倒,还一直走到我的面前的krebs除了她就没有别人。
“怎么会……”
躺在地上的原·舰娘看到意料之外的情景,苦闷地呻吟着。
“为什么,krebs会活下来?”[newpage]
这并非是偶然,而是必定。从我委托那个巡洋舰B时就注定了kanmen rider k的失手。即便是使用陌生的kanzeluhr所以力量下降了几个[[rb:等级 > rank]],舰面骑士k依然是无敌的怪兽,结局有所不同的原因只有一个。
“为什么……[[rb:种类B > KATEGORIE B]]是你……!”
那就是舰面骑士的个人情感。活该,就算那家伙没能察觉,愧疚和自我憎恨依然会写进潜意识。无序无理量的正体不仅是自己的昔日同伴,也是因自己的叛逃而沉没的同伴的血亲。普通人可以用战争或者什么理由来无视掉的悲伤和痛苦,对于巡洋舰B而言却沉重异常,她的内心一定在惨叫吧,认出对方的瞬间自我了结都是可能的。
妨碍我的最可怕的强敌倒下了,我的心情——此刻就像是拆开包装纸时一样兴奋。但是,身体的颤抖停不下来,笑声哽在喉咙里,热得脸都涨红了。
接二连三从公路桥另一侧传来了重物落水的声音,那是追着无序无理量的气味而来的对策局的[[rb:猎犬们 > men in black]]。他们在踏入领域内侧时被魔法所捕获,陷入沉眠、坠入湖中。
我没有功夫理睬同样处于濒死的巡洋舰B,拖得时间太久的话或不定她还会追来,毕竟也是阴魂不散的不死之舰。那家伙就交给对策局的走狗来处理吧,反正想解剖她的人多的是!
“萤火虫……!你委托前辈要处以雷击处分的对象就是她吗?明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太残忍了,你……”
——莱比锡咬紧了牙齿,她也知道吧,非要杀死所有的无序无理量的人是那个怪物自己,我只是实现了她的愿望。[newpage]
“GLUEH、WUERMCHEN……”
跟原·舰娘不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转过头来。每讲出一个字,无序无理量之兽就吐出更多的焦油似的血来。她就用那样干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叫了我的名字。
——而且,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这是萤火虫才能享用的复仇快感,我一直忍着,直到此刻。
K之兽的眼睛大概已经看不见了,眼角还沾着分泌物、留有干涸的水痕。我紧紧地闭起眼睛来,不是不敢看那副崩溃中的惨状,而是对这副模样而感到心痛。
心里哪里搞错了似的,我并不希望她的痛苦持续太久。
GLUE……
gluehend是灼热的意思——回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受了刺激,再也忍不住,抱紧了她的身体。
又坚硬、又纤细,脊骨在手臂上留下一串划痕。她的嘴唇好干,也好热,跟自己的一样。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一起,怎么会是开心呢;嘴角笑得停不下来,又怎么可能是在悲伤。大腿抵在她的心脏上,钢铁的军刺洞穿了颈骨,温暖的肺叶来回轻抚着我的膝盖。[newpage]
体内真是很热,而且还挤在一起,插进去很有感觉。虽然脱水了不那么滑滑的,正像是手掌似的粗糙触觉也很奇妙……她是活着的,还在呼吸,作为舰娘也好作为人类也好。这种实感切实印在了自己的身上。我用膝盖上的舰装将无序无理量的适格神经彻底破坏了——的这个刹那,理解了她的生命,实在是太温柔了,活着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非常神奇。我终于哭了。
内心雀跃,赞颂着此刻,可是一点也不痛快,没有利落的快感,都不知道要多久人才能断气,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我并不是很明白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以前我觉得将她讨伐是一种义务,现在的心情却不同。真正的萤火虫会不会想要将她击沉……如果会的话,那我做的事情就有意义了。成为舰娘的这家伙大概还算是好人,是独自一人活到战争结束的“过去”的经历让那家伙懂得了“当下”的价值的吗?她的双眼所看见的萤火虫是伪物还是我自己——突然很想听到回答,不过现在已经晚啦。
K之兽原本的身体在激烈的战斗中损坏殆尽,全用K粒子即刻替代了。失去了观测机关之后,拟态的骨肉如沙子般崩解消散,不一会儿就只剩下碎片,从指缝间滑落。
张着嘴,我抚摸起嘴唇,她的触感和温度仿佛还残存着。
是我,是我,是我驱逐了宿敌,完成了萤火虫的夙愿,成为了萤火虫。我的愿望达成了。[newpage]
——胡说什么。
肩膀和腰窝,大腿和脚踝,被钻进来的子弹破坏了,自己的血液甩在水泥的桥墩上。
迟到的枪响盖住了少女的哼声。痒了一下之后,完好的身体一下子就变成破布——原来是这种感觉。
但是,为何会有人能突破强力的魔法结界,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串弹痕……那个从桥上跳下来的黑衣人为何没有被催眠呢?
出现意外的时候,武器是必要的。[[rb:魔杖 > wand]]掉在一边,我朝它爬了过去,重新将其攥住。
坐倒在石砾上的自己,看到那个黑衣人甩着手走近。
从脊髓再生的话,手臂就会麻麻的。扣了四回扳机也没打中要害……真讨厌啊。
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掉下来的枪已经被捏瘪。那个人把黑衣人的圆毡帽扔到一边,挠了挠头。
啊啊,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挪动嘴唇,呆呆地说道。
噩梦里也能看到的脸,属于促使人犯罪的元凶。那也是接下了我的委托,变成连环猎奇杀人案件嫌疑人的女人。
流动着的葡萄酒般的短发,现在灰蒙蒙的。深色的指甲和浅白的皮肤衬起来显得相当艳丽。青金石似的虹膜泛着光,无机质的眼神缺乏温度。
跟我对上了视线,她慢慢地咧开嘴笑了。扭动嘴角露出牙齿……真的是非常恐怖。[newpage]
她在砂砾滩上蹲下来,拾起了无序无理量之兽的残骸:
“改变存在姿态、成为krebs所以就变得简单的你,实在是冲得有点过头了……烧坏身体,而且还破破烂烂的,这样的krebs跟我认识的一个舰娘很像。”
那家伙最喜欢出击、跟驱逐舰打架;
明明体力跟不上,舰装马上就坏掉;
性格麻烦,喜欢逞强装出英雄模样。
“如果,在这种时候能够学会流下眼泪而不是露出笑容的话,一定不会走到现在的地步。——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喜悦了。”
算了,反正你也反驳不了,希佩尔。巡洋舰B的手里拿着空的针筒——那是被称为“压舱物”的保全试管——最终却把它揣回了兜里。
……真是浑帐咸鱼,这样还怎么用你的力量。快点连骨头也一起腐朽,埋到土里去吧!
痛骂之后,那家伙迈过无序无理量的残渣,走到我的面前。
从她的头发末端滴下来的冷水,打在我的脸上。
“Moin……这句话今天已经讲过好几遍,好烦,如果我不认识你的话就没必要打招呼了。”
巡洋舰B单手拎起了我的腿,将膝盖上装的军刺拔了下来。箍住小腿的金属推进器舰装是全一体的,这样一来腿窝部分的钢壳就嵌入了皮肉,痛得眼角泛出泪花。
她举着那件凶器,似乎打算就这样把我捅成一块百洁布。[newpage]
停下来,你!莱比锡撞在黑衣服的原·舰娘的身上。吃下了意料之外的冲击,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好危险,店长,不要随便在河滩上摔倒啊,伤口这不是又裂开了吗?”
巡洋舰B扯断了绳索,让后辈自己按住流血的腹部。
“别拉衣服,黄金的你有这么粘人吗?”
现在不能松手,前辈,请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冷静一点,店长。我只是出于好奇,到对策局里面逛了两天而已。你看那个,因为krebs到市中心大闹,他们加班加到昏天黑地、换班也乱七八糟,只要剥下套装备来就很容易混进去。”
只是不想再去第二次了,朱古力火锅跟香草甜馒头实在有点……难以下咽。所以快快了结眼前的事情吧,给我放手。
……你不要装傻了,想说的不是这个,现在我松手了的话你一定又会哈哈笑、敷衍糊弄过去,泄愤似的在事后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我很害怕这样,我已经无法容忍自己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地就——就和你一起——
并不是喜欢这个人,只是没办法放着不管。莱比锡自己没搞懂的情态,在我眼中却相当分明……
“莱比锡,你真的是很喜欢侦探游戏啊。但是逻辑是无法带入到K的范畴之中的,解构这次的事件所需要的并非推理事实而是判断目的。”
巡洋舰B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折成小方块的塑料自封袋。
展开来的时候里面能够看到干涸的血迹,那是最后一起特定人群猎奇连环杀人案件的现场证物。一切都是因此而发生的,要解开矛盾谜团的话就必须理解它的真相——怪人舰娘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
“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吧,十点半的时候我从屋顶进入研究所,发现重型巡洋舰级舰装开发室的所有人都被做成了生切片,墙壁从外侧敲开了大洞,现场只有krebs留下的几块外皮。然后我再次走出研究所的时候是十点五十五分,接下来通讯就中断了。”[newpage]
在到达现场之前,研究人员就尽数遭到krebs……遭到希佩尔的攻击而毙命。巡洋舰B则是被后来赶到的警署干员当做嫌疑人逮捕,成为了掩饰真犯人krebs存在的幌子,面临着真身曝光的危险。显然,这是一起精心设计的,假借krebs之手针对舰面骑士的栽赃作战。
而这起事故的起因,则是耽于亲情的舰娘的失控。这样说的话你就能够猜到kanzeluhr的原主了吧,是头发颜色很艳丽的巨乳。因为被迫使用试制的问题舰装,她在[[rb:N国 > 通往北方之路]]的峡湾中沉没了。
为了好妹妹而复仇,将置她于死地的可恶的人全部都切碎了陪葬,这就是krebs的动机。
“啊啊,至于之后的混乱又是怎么回事呢。”
只不过是利用时间差和常识来营造密室的诡计。我在建筑物中停留的时间不是半小时而是两个半小时,只是肉屑般的遗体反映不出如此细微的差别。
“剩下的疑点就是作为指控证明的证物——留在警署里面的录音和摄像的实质这次也反转了。它们并非是正义一方的伙伴,而是凶手的不在场证明。啊啊,事后检查证物也只会想到物体本身是否系伪造,观看物体的人的精神却不会遭到怀疑。”
被掩饰的东西共有三样:那便是失踪的两个小时、监控录像中出现的真正犯人,以及实现这一切的手段——[newpage]
电话背景音中断续出现的规律电波;
监控视频里粉笔画在路面上的图案;
手绢上用颜料匆匆涂抹的简笔线条;
莱比锡的公寓楼道里,特别的涂鸦;
kanzeluhr外壳下蚀刻的催眠怪忌。[newpage]
巡洋舰B夺下的军刺,刺进了空气之中。KAN粒子假拟的[[rb:以太 > bosegas]]潮水一般褪去,我朝她扔去的破坏弹从概念上被解体、落空。(燃烧起来的大气扭曲着,像是高压电一样四处逃窜,最后回到了我的魔杖上,瞬间就把手臂的血管和神经都烤焦,而怪人舰娘的三根手指也奇异地弯折了——)
并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犹如不同颜色的魔力块互相撞击般的壮丽景致未曾发生过。仅仅是我被打飞出去,以及没能将KAN粒子的流形去除冗杂,使之坍塌到现实而已。嗯,说到底,动画里那种华丽的魔法是不存在的,我所倚仗的东西不过是——
“是计算机啊。”
巡洋舰B低沉地念道。
你也应当听说过这样的假说,我们常说的“物体”分为三个部分——“[[rb:是投射 > 限定坍塌]]”到可感世界之前的自在之物,[[rb:观测 > 最大展开]]到视界上的为我之物,和等待概率来调试的质料。将微观粒子的翻转作为进制数运行的东西即可称之为[[rb:昆比特 > qubit]]的计算机,从路边的石头到黑洞都在秘密地计算着。
尽管它得出的结果通常被称为常识,因而没什么特别意义,怪人舰娘补充道。
[[rb:架设 > 输入]]、[[rb:契约 > 储存]]、[[rb:发酵 > 处理]]、[[rb:流溢 > 输出]],这样的程序正是[[rb:神秘 > muthos]]的本来面目。它们是特殊的“有效的芯片”,能让物体进行特定的产出。将软体与硬件结合起来的话,世间的万物就会成为可控的“自我计算机关”,那样的计算和信息将能够被人所理解,对人而言存在意义——例如如尼、欧甘和爻。环抱着如此美梦的人们认为,链接神的语言或者符号能激活物质、处理信息……进而创造如许的计算机。[newpage]
使组成岩石的氧与硅再构成为金原子也好,生产不具有端粒限制的DNA来实现不老不死也好,规范量子的坍塌也好,[[rb:无穷尽的计算能力 > 拉普拉斯]]基本就等同于魔法……因此,对于正常的世界而言,它是不应当被实现的。
但是,舰娘是不同的。原本就是不可饶恕之生命的KAN MAEDCHEN,当然可以实现魔法:忘记佯谬的荒唐之处吧,只要不断地翻转KAN粒子,拟态的信息就会把世界改造。当魔法的面前存在观测者的时候,反复地让计算机运转、使信息再三地跃迁到有意义的界线以上,“[[rb:临界再演 > KRITIISCHE REFRAIN]]”就会成为暗示。
“开锁的lásabrjótur、诱发沉没的galdratoeluskip……不仅是房梁与墙角,连krebs的身体上也刻下了怪忌。”
与其叫做魔法,还不如称它为模拟电讯号的诱食陷阱——空中楼阁般的自我计算机关的觉醒并没有转为现实,从[[rb:深海 > 不可视]]中浮上来的不过是全盘的假拟,是以KAN粒子为要素的新的基盘。
——这便是作为krebs的力量啊,萤火虫!
“你……早就完全地看不见红色了吧。嗯,不只是这样,就连其他的颜色也全都变了。在此基础上却获得了紫外方面的新的视觉不是吗?正如希佩尔一样。”[newpage]
说着那句话的舰娘站在原地,我却只能看到无意义的色块。不晃动脑袋让视野动起来的话,就没办法理解那是什么……还是说我摇着头,是想反驳她说的话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就连自己的血也变成了黑色。失去了人类身份的自己又在变成别的怪物,我只能感到非常讽刺。
“然后也,非常的……非常的热。要从里面燃烧起来了吧。”
是的,肌肉热得不停抽搐,尾椎传上来的已经不是冷光而是热潮,一直以来我都把这份焦躁和激情视作复仇的心火,即便开着电扇、不停地用冷水冲洗身体也无法浇灭。大脑里像是要融化一般,多巴胺的分泌简直要爆出来,没办法再思考。好像下半身都要变成胶液,飞起来或者坠落似的……畅快。
过度使用了魔法的自己,马上也要变成无序无理量的怪兽了。异样的东西应当遭受[[rb:社会 > 他者]]排斥,可是我却不理解面前的女人何以能够活着,我跟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不生活在人类世界内的东西只有两种,大家习惯于将过去的巡洋舰B比作自有永有的无机质,或者孤独的猫咪;现在的这个家伙则是堕落成了有着全能力量的鲜活野兽……其中的不符点让人察觉到矛盾,果然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吧。
跟这个人得以对话、相处,说明自己也到极限了。啊啊,你是来处理成为K之兽的萤火虫的吗?我终于可以成为理想的、标准化的“可爱的受害者”了吗?
她看着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扑哧的一声,口水和眼泪混到一起。那个家伙胸腔很厉害地抽动着,弯下腰咳嗽得喘不上气来。巡洋舰B一边用抢来的黑西装擤鼻涕,一边按着肚子,好容易才停下来。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被害。”
我仅仅是来履行与债务人约定的合同而已,要将杀害人类的报废发狂的野兽击沉。[newpage]
只有莱比锡什么都没有明白,她理所当然地提出了疑问:
“……螳螂型的krebs应该是已经被歼灭了吧,被萤火虫。”
啊啊,希佩尔的krebs已经没有了,但是这个问题说实话现在才要开始呢。如果我们可以将那些研究员称之为遇难者的话,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被害和杀害的关系,只是因为她的委托,使得海底的恩怨浮到了水面上。
人被切碎的话就会死,这句话不完全是正确的,因为死者没办法被弄死第二次。在krebs挥下铡刀之前那栋楼里就已经没有活着的人类了。让它在现场的意义想来是唯一的,那就是令它进一步成熟吧。
这句话就好像是在说,我是故意将K之兽培养起来一样。这种事当然是,可能的。
“啊啊,是这样。只要能让她更接近被消灭的结局,这么做就值得。我没有别的选项,毕竟成为无序无理量是舰面骑士动手的前提条件之一。”
至于方法,留在实验室的床板的背面也留下了怪忌的程式,好像是叫dreprún吧,被写上这个的人会被慢慢咒死。
我点头承认了巡洋舰B的举证,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诚实是一件好事。不过那个怪人舰娘的知识储量实在太过惊人,这是唯一的漏算。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有点听不明白了……”
“店长,你还没有听懂吗?用K的计算机把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变成活死人,要挟舰娘与她决一胜负。只要有一次用了舰装的力量就完了,使用者必然会堕落为K的猛兽。小不点的计划大致如此。”[newpage]
——太精彩了,可你怎么连这都知道啊,明明只看逻辑的话说不通。
“没什么说不通的。这小鬼大概是因为想要消去被监控摄像头记录的[[rb:自己 > 真犯人]],才会安排我去做假的疑犯吧。她把自己从整个事件里塑造得太远了,真是幼稚又毛糙的手法。”
巡洋舰B把目光投向天空:阳光消散在即,灰云涂满了视野。站立在钢铁色的背景中、显得形单影只的她叹着气:真是可怜,太天真了,英雄节目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为现实中过于罕见,这不是指态度而是指能力。krebs是无法拯救的,从一开始就别动那种心思多好。
另外,希佩尔并不憎恨夺去妹妹生命的舰装的发明者,因为不认得那群人。她憎恨的是引发了致使布吕歇尔沉没的那场战斗的我。怪人舰娘低声补充道。
她偏着头,刘海遮住了一侧的脸颊。露出的青金石般的虹膜看向这边。我不禁产生了错觉,好像那家伙的眼睛是岩石,而我恰巧待在了视线的延长线上。嗯,还算是有交集的希佩尔我姑且能产生共感,面对葛朗台二世的时候也可以猜测她的内心……只是不远处立在那儿的原·舰娘,我完全理解不了,或者说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始终无法消去。
“没礼貌的小不点,我确实对你不感兴趣,不过有一件事无论如何请告诉我。可以的话就用它作为委托的费用吧。”
甭叫了,你也想知道的吧。她把手覆上莱比锡的嘴巴。
“萤火虫号想要消灭希佩尔海军上将号的理由已经很清楚了,但是你没有那种理由。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newpage]
让我感激又兴奋的并非是她主动拉近了距离,而是她只是在问这个[[rb:舰娘 > 我]]的事情。可是走到我这种地步的[[rb:家伙 > 无序无理量]]通常已经丧失了基本的应激能力,变得电波又难懂了:诡计被拆穿、受了重伤,以后会被宪兵队逮走、要面对海军法庭的审判、被处以极刑或者做人体实验之类的事情我早就没有余力理会……现在谈论自己事情的时候也难以开口了。
——之前也坦白过,我只是模拟着初始舰的人格和能力、勉强令自己看起像是萤火虫的舰娘而已。这样的我为了作为萤火虫继续存活,想要复仇是理所当然的吧。
说谎。
巡洋舰B打断了我的编造。
“你的问题不在这里。打扮、语言、行为、记忆,诸如此类的东西都是严格地按照标准自我生产,从本质上说就是[[rb:模仿欲望 > mimetisches verlangen]]。人类与KAN粒子的结合并非是契约,也不是出于多种考量的人性化系统,而是全部以从当事人渗出来的[[rb:主动性 > ont]]为根源的单向极化的产物。过于久远的事情,反正你也记得,就不用谈了,用来铺垫气氛的那些话向店长去讲,你就只告诉我这两年的结论便好。”
“你这个人,也根本没就什么都没变吧。什么再三地死而复生,你有失去过意识吗?跟怪物一样。”
——我忿然地骂道。
虽然自己很不甘心,但她说的没错:仅仅是以现在的身份生活下去的话,就应该什么都不做。这话有点绕,或许再说详细一些比较合适。[newpage]
我所在港区的既有顺序崩溃,始自两年前的叛逃事件。具体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只是在那之后自己就转变了处事方式的优先级,改用少女的标准思考制式了而已。
烦闷与青春期真的相当搭配,焦躁的感情总是伴随着忘却,很快就连自己也分不清人格面具和本体的区别了,我终于成功地麻醉了自己、消去了自我他者化的认知障碍。对于镇守府的同事而言,恐怕就是“一夜之间变得暴躁起来的萤火虫”吧,这个过程发生在港区混乱的时期里,勉强是蒙混过关了。
不过我不晓得少女的萤火虫是如何处世的,迫不得已使用[[rb:拟似空白 > blank like]]的精神对待一切。同时,对过往的[[rb:回忆 > 使动]]产生了进行判别的冲动。
萤火虫本来就是肉食性的昆虫,那么作为本能产生debug冲动也是理所当然。
数次的反思之后,注意到的是自己对于[[rb:主动选择 > 自我操演]]充满了陌生和恐惧感。拟态他者的未来可能性一事变得越来越困难,我可依赖的诸多锚标都互相矛盾。而这种矛盾恰恰是由萤火虫的[[rb:标签 > tag]]本身所带来的……例如,过往的仇敌变得温柔,模仿介体的二重性令人无所适从。
“结果是什么,你懂得吗?”
巡洋舰B微微笑着,她肯定一早就体会到了吧,所谓的跟我同样的感情。所以我偏过头来,对莱比锡提问。……啊啊,算了,这种沉默真令人难堪。[newpage]
那之后——我开始变得无法理解“什么是萤火虫或者正常人所不会模仿的取向”了,也可以说是价值观与本能的异化。新生儿之所以能够融入社会,就是因为它一直在学习被人们赞赏的取向。有KAN粒子参与的‘社会面’再构成中,文化、历史、禁忌等东西的还原也是由于[[rb:模仿危机 > crisis of degree]]的效应。不管人类在意识的黑箱里如何走样,反映到现实的依然是模仿“现实所见的同类”的结果。与此不同,舰娘是“只存在于今天也没关系”的消耗品,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全新的物种,所以根本没有前路可走。
“产生敌意”和“尝试爱情”哪一种才对?“消极自由”和“自我实现”哪一边更值得鼓励?
只要还在使用别人的“格”,将这具身体视为舰船的量产投影,我就尚且还在既存历史当中。倘若再往前一步的话,就不只是跳出舒适圈那么简单了;而是要独自一人走上无人选择的隙间,向着“窗外”进发。我个人的人格构型陷入了无取向的无约束状态。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当做[[rb:人类世 > anthropocene]]的[[rb:替罪羊 > scapegoat]],被[[rb:排异 > 格式化]]掉,一瞬间就会粉碎,成为“什么也不是”、“谁也理解不了”的东西,从大家的视界里蒸发。
重要的并不是想要生活下去,而是想要满足生活下去的愿望——我产生了这样的虚无主义的思考。换言之,只要时刻感受着“已经在活着”,那么实际上怎样都无所谓了,大脑只是被输入了不过百年数据的仪器,比起[[rb:人类 > 集体无意识]]数百万年的[[rb:先验 > 智慧]]还是差的远。因此,我明白了,自己并不憧憬作为萤火虫生活下去,而是仅仅希望作为萤火虫而存在。我没有以全无对抗万有的勇气。
让“这个自己”回归萤火虫号的范畴,而后重获既定的、确定的Stimulation-Reaction——此乃唯一的愿望。那些用积极的态度跨越/接受当下、走向/演绎未来、能够看到明日的太阳/异化而后生存的舰娘们的温柔和好意,不管有多么的绮丽壮烈,我全部都想要否定。这是我的立场,我只能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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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死了,那种事情谁懂啊,你个面具依赖症。”
萤火虫的脸扭曲起来……被嘲笑的金发少女闭阖眼睛,微微地抽着气,挂在睫毛上的眼泪流了下来。单薄的身体颤抖着——是被尖锐的话语刺中痛处了呢,还是因为有人体谅了自己而产生快感?说着“没人会有闲工夫理解你”这样绝望的话的人,是唯一能够看透她本质的家伙。被那么扭曲的怪物同情,魔法少女无尽地羞耻、狂怒着……以及感到了挫败和解放。
“啊啊,啊啊啊!”指甲陷入皮肉,水面倒映出自己悲鸣的模样。落在身上的雪片刺痛了神经,搅动着内脏的自我憎恶令人几欲作呕。
仿佛要把齿冠硌碎一般地咬着牙,她的喉咙里喷出了热气和最后的喊叫:宰了你。
从手枪里退出的子弹弹壳冒着烟,依稀能看到刻下的发火的[[rb:如尼 > rune]]。夹在手指之间发射的子弹贯穿了她的脖颈,将那里的K粒子观测机关——适格神经——完全地击毁了。
巡洋舰B扔掉了弹壳。她垂下的左手手心,正如萤火虫锁骨中央的空洞那样滴着血。
——谢谢你,我演完了自己的剧本,可是好累,全身都有点脱力,今天就到这里吧!
渐渐软倒的金发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因为我就是人们所呼唤的爱的战士,KANMEN RITTERS K啊。这就是她所听见的巡洋舰B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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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都结束了吗?”
暮光已逝,夜幕降临。采砂矿场海上的公路路灯啪地一声亮了起来,孤独地排列在天上的光源,让人联想到起不详的星星。
感到初冬的寒冷的我抱着手臂,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挂着血痕,肚子也好痛。
公寓里的委托,RI·RENOS河上的密谈,以及A59号公路边上演的复仇剧本,以意外的方式迎来了尾声。倒下的人们和不再记得这件事情的人们有很多,自己完全开心不起来。就像是全力击打的球棒扑了个空,我有点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接下来该怎么办?”
让一切都顺从逻辑、符合理智地发展下去……吗?krebs是不会考虑这个的,它们是没有繁衍的能力的、世界毁灭了也不会心疼的、极端自我中心的生物,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啊啊,但是这家伙还算是个好人。对于店长你来说是蛮跌宕起伏的一件事,可对于她而言实在是非常简单。‘将那杀害人类的报废发狂的野兽、将那舰娘击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小不点的[[rb:心情 > whydunit]]我总算理解了。”
虽然她没有意识到,不过从一开始想要杀死的就是真正的[[rb:犯人 > 自己]]吧。并非是说对人类而言很过分、犯下了什么罪行,显然她并不怎么喜欢别人……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成熟的人类和krebs彼此是竞争关系,它们都是寄生在灵长类大脑里的模因怪兽。成为某个人就意味着之前的精神的死亡,既然萤火虫无法从成为萤火虫号的轨道上逃开,那么唯一的手段就是将萤火虫号杀死。[[rb:正确的事情 > superego]]和[[rb:美丽的事情 > ego]]她一个也没能选择,最后就只好这样。实在是太简单了,这根本就只是一起稍显激烈的自害案件。
“毕竟,真正的萤火虫号就是这样沉没的。以她为主角的故事那时候就结束了。”[newpage]
“那么[[rb:希佩尔 > Hipper]]、又算是什么呢?”
那个啊。
友人B抹了抹鼻子:
“那就只是,你想想看,在入睡之际少女通常都会想要的那种毛绒绒的,想要让它陪着自己一起走到什么地方去的,一起到任何地方去的;如果有这个旅伴的话无论何处都能到达的……[[rb:布娃娃 > heils]]吧。”
她的口吻明明很温柔,我却觉得那非常无情。
“……前辈,眼睑好热,我有点想要流泪了。为什么大家都选择了如此悲伤的结局呢?”
悲伤……是吗?我却觉得有点梦幻。
那个混蛋小鬼活得[[rb:太过于坦率 > 类似krebs]]了。变得更加更加痛苦就好了。反正大家都是苦恼着变成大人的,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只是痛苦地想的话就能够得出答案吗?”
什么也不会想出来的,不然还要苦恼什么!向着正确而生的人类本就容不得发梦。但是,一直想下去就好了。只要还生活着的话,人的归处就不会消失。
因此怂恿人们坠入空想的这座都市的存在必然是错误的。
“即便如此,我也没办法……轻易地讨厌她。如果所有的舰娘都能获得幸福的话——”
友人手中的翻盖手机里,亮起了让人目眩神迷的白光。
店长,这次你也说了同样的话,果然是因为你很体贴,是个好孩子啊。
我最后听到的是她的喃喃自语……可是很快就连这也忘记了。
[newpage]
十一月的第二周,我的友人B,如今应当被称为释放人员B,被赶出了局子里。
当天下午我获准将她接走。
“哎呀,有段时间没见了,黄金的。”
换着衣服的她笑嘻嘻的,看起来好像身材变纤细了。这大概是因为“全自动KAN粒子发散防御都市”警局被卷入怪奇爆炸案的缘故吧,最后几天伙食也好、床铺也好都成了紧俏资源,洗个热水澡更成了奢望。这家伙身上味道有点重耶。
她的肌肤比常人要苍白得多,身体纤细却结实,加上174厘米的身高,看起来相当凶恶。
不过反派女角也是流行文化的一环,算是别有韵味。
“这两周多真是辛苦了,我是说警署里的各位,没有饭吃的时候听说你吵得很凶耶,这很丢人的。”
释放人员B撅着嘴,哼哼着表达不满。
“我过几天会把寄存的东西送回你家里……不,还是过来拿一趟吧,顺带洗个澡什么的。”
“啊,事件解决了真好啊,感觉轻松了不少,肩膀、还有腰椎什么的。”
她把黑白色的囚服扔到一边,仔细一看,身上的伤痕还是一样的多,左手的掌心还有新长出来的粉嫩的肉,看着有点可怜,到底怎么搞伤的?
“别在意这个,我可是很规矩的。”
没关系的,我摆摆手,早就习惯了。比起身上多那么几道疤痕这等小事,看到她结婚时戴着的戒指出现在手上就放心了——这也是有助于记忆恢复的物品,是长官送给她的感情的证明。[newpage]
“委托怎么样了呢?”
“啊呀,莱比锡你还没有看到吗,从电视上。你懂得吧,consummate。”
她抬起手臂,竖起大拇指,说着“全部搞定了”。
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警署里明修栈道,一边还暗度陈仓、解决了事件,我觉得她已经很了不起了。要是能把那半吊子的微笑也改掉就更完美了。
“当时为了把你拖出来,不得不延后了与krebs分出胜负的时机。不过后来我又去了一趟,就完美地将它驱逐掉了。这样一来本次的委托就顺利完结!”
我一点也不担心释放人员B会搞砸什么关于K的任务,尽管她这回用的是新kanzeluhr的combo,理论上力量只有平常的几分之一。
其原因在于释放人员B的身份特殊。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是“比最强的舰娘还要强个十分之一左右”的家伙,超级强。
“那么委托和酬——”
天花板上的监视器数到第五个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办公厅的大堂,在那里等着的是负责“连续特定目标猎奇杀人案件”的警探。穿着大风衣的歪鼻梁,真是业界标配。
“‘weituohechou’是什么东西?总觉得该被带进来审问的是你耶,莱比锡小姐,一直在讲暗语。”
这家伙,我都有点怕他了,在没必要的方面嗅觉特别敏感。
“不是,我们刚才是在讨论‘维内托喝粥’的话题……因为据说喝咖啡太多的话就会变小……你个大叔肯定不懂的啦!”
欸?!真的吗!那我以后不喝了。身旁走着的CUP B原本眼神游离,躲着警探,听到这个话题却精神起来。
他将信将疑地盯着我,比起前半句,友人B的尺寸更让他相信我没有说谎……有点让人同情呢。[newpage]
“这家伙,虽然搞到最后也没什么证据,可能是杀人嫌疑犯喔!你跟她走得太近可不好喔。真是搞不懂啊,明明是个好姑娘,怎么总往没必要去的地方走。”
警探叼着烟斗……切,又不是□户川□南,拽什么啦。
“那么线人到底找到了没有啊?”
“谁知道,丢了吧,A国那么大……我可没说谎哦,可别想骗我露马脚。这个案子可还没结呐,以后再把她抓回来也是可能的。虽说之前的银行惊天大劫案还没有告破,但我会在时限之前把一切弄得水落石出的!”
所以都说了,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犯人啊!
“哼,洗干净手腕子等着吧,你只不过是被外表蒙骗了而已,在这个城市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是小女孩也能冷静地对熟人下手,我一定会给你证明这一点。”
从拘留所大门离开之后,我在公交站拉住了释放人员B的衣服下摆:
“那个警探到底是怎么猜到你真的要驱逐krebs啊,直觉真是可怕。”
嗯,很简单的嘛,毕竟你也知道我真的在计划杀人。
“而且酬金我也收下了……”
说到这里,友人B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那个,店长,请你坚强地听完我的话。那个,酬金的来源好像有点问题。你也知道一个月以前的连环黄金失窃案件吧。当时你还心痛了好久,为了那些别人的钱。
“那个,委托人拿来支付报酬之所以用的是整根的黄金,还有那么多,好像就是因为——”[newpage]
公家的黄金,就不可以存到我名字下面吗?她听了这话顿时露出怜悯的眼神,慢慢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那之后我大概有一分钟都没有呼吸过一下呢,我……难道变成了无氧生物吗?冷汗也好什么也好流的一塌糊涂,眼前的世界一下子粉碎掉了。啊啊,啊啊啊,fuer immer von uns gehen!Der Goldbarren!别了,我的爱人;别了,未来的黄金之星!
我……我很没出息地哭出了声。
“但是我把这笔黑钱转移到了别人家仓库,接下来就说自己运气好捡到了,交公之后也许还能有一点奖金吧……”
那个家伙到哪儿去了呢?我努力地问道。委托人的话,已经跑路、回到该回的地方了——不是在说镇守府啊,你最好也别想着摸上门报复,小心胡德揍你。
请不要怪她,估计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吧。友人B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哄小孩一样,我扑在前辈的怀里,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
“……作为代偿,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那天你释放了半吊子骑士踢之后,站在krebs身上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我抽搭着鼻子这样问。并不是因为看到她的表情和背影,觉得那十分孤独……仅仅是好奇。
“啊啊,那个啊。我就是在问她,觉得八点档的两个电视节目哪个更好看而已。英雄节目的问题我只好意思向怪人询问了,真没办法呀。这一点无论如何还请你保密,不要跟妹妹们说。”
那么,只剩下新的kanzeluhr了吧,唯一的战利品。
“那个也……不小心弄坏了。总之,没办法用了所以就扔掉了。”
我无言地狠狠敲打着她的腹部。
好了,撒娇到此为止吧店长,公交车已经来了。我也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背对着红白色的、富有年代感的车厢,友人B拉起我的手:
“莱比锡,回去吧。我想回家,想吃晚饭。”
反正,明天又会有明天的酬金;
明天又会有明天的krebs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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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