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法尔肯合众国,法克那半岛中部,迈阿密国际机场,进近航线。
一架采用蚌式进气道与大后掠角机翼的庞大航空器飞行在机场上空,俯瞰着下面各式造型圆润的客机。尽管它用着类似客机的雪白涂装,但它所使用着的扁平喷口以及无垂尾设计放在一众客机之间却仍旧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是换在十年前,这么架一看就是军机的玩意一旦出现在法尔肯的领空,迎接它的必然会是大量对空雷达以及无数法尔肯最新锐的防空导弹。
也就是现在两国关系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而且它本身也在法尔肯各方早有报备,这才能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民用机场的进近航线上准备着陆。
“…真危险,附近的防空雷达居然真的都是开机状态,时不时的就要扫过来一下。”
坐在驾驶舱里的飞行员半开玩笑地开口抱怨道。
丰华坐在客舱的大沙发上,望着身旁实景投影窗口中广阔的田野与分布其间的公路,感觉它自己印象中水平应该与过去美利坚合众国差不多的法尔肯有点出入。
“毕竟这是法尔肯的乡下嘛。”可蕾坐在丰华对面,捧着一只白瓷茶杯:“全世界的乡下基本上都是像这样有很多田地的吧。”
“毕竟不是哪里都像我们亚特里亚一样能大量运用集成式栽培和空间折叠畜牧的嘛。”坐在她们俩旁边的艾丽莎自豪地说道。
“哎呀,你是哪位来着?”可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啧…”艾丽莎的眉角轻轻跳了一下:“艾丽莎·朗格里茨!好歹把人家的名字记住吧!”
“不好意思。”说着,可蕾又看向了窗外,一副连句理由都懒得编的样子。
“哼,真是会吃醋。”艾丽莎瞥了可蕾一眼,端起了自己装着红酒的高脚杯。
飞机平稳地接近跑道,一边减速,最后利用近地悬浮在跑道上空几米高的地方停稳,慢慢向着指定的停机位滑行。
可是飞机停稳之后,一时间却没有登机梯出现。原本早已经急吼吼地打开了前舱门想出去看看的的小瑚四下里望了半天,最后放弃了等待登机梯的念头,一溜小跑穿过了客舱以及后面的准备室,打开机尾卸货坡道,跑出了水平尾翼的阴影,伸了个懒腰。
等到登机梯姗姗来迟的时候,它面对的就只剩下了一扇紧闭的舱门,而旅客们则纷纷聚集在机尾坡道周遭,悠哉地闲聊。
等到小瑚已经在停机位的水泥地上躺平了晒太阳的时候,丰华总算看见一辆孤零零的摆渡车慢吞吞地朝着她们开了过来。
而且就这么一辆摆渡车的尺寸也完全不够大,很难容下全部50个人。最后坐上车的只有丰华可蕾小瑚等为数不多的几个同学,剩下的绝大多数学生则干脆八仙过海一般要么悠哉地跑步跟在摆渡车后面,要么干脆像艾丽莎一样用着龙身,走在摆渡车旁边。
看见摆渡车的胖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周围的妖魔乱舞不停地伸手揩着冷汗的模样,丰华虽然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却也不知该些说什么好。
毕竟她自己完全是因为可蕾的龙身过于庞大不便使用,才会跟着一起坐在摆渡车上。
等到了入境处,更是只有区区一个开放的窗口,还有好几个穿着黑色正装制服的壮汉戴着墨镜站在入境窗口旁边。只可惜喀琅施塔得的高中生们压根儿就不怵他们,该聊的聊该乐的乐,优哉游哉地在入境口拍了几个小时的队。
就在丰华掏出一副扑克牌准备开始跟可蕾小瑚玩梭哈的时候,她们终于把队排完了。
在入境窗口后面等着她们的则是海关。也不知道是法尔肯海关的工作人员看见艾丽莎趾高气昂的模样不爽还是怎么样,总之在丰华可蕾小瑚艾丽莎四个人中间偏偏就只选中了艾丽莎一个人进行抽查。
艾丽莎黑着脸被两个女性海关工作人员按着搜身的模样,看得丰华尴尬不已。
毕竟她们这些人根本都没带随身行李,法尔肯海关又没有搜查接入点内容物的权力,做这么一套基本上和作秀没什么区别。
走出机场大门之后,喀琅施塔得旅游团才总算见到了负责和自己接头的FIA探员。
“你们就是来实习的同学们吧?实在不好意思。”
那位穿着一身西装的探员一边拿出自己的证件摆在丰华眼前,一边对带头走出机场的丰华赔着笑说道:
“最近国内舆论风声比较紧,不少人在煽动反亚特里亚言论,我们也没办法。”
“我还以为舆论你们都能控制呢。”丰华有点惊讶地望着这个年轻人手里的FIA证件。
“那也是有限度的…这次对方的布局比我们早,大规模干扰舆论的权力都在局长手上,我们这些就是负责对接的,也没办法。”对方苦笑着说道:“甚至局里有不少同事对你们也不怎么看好,我们几个都算是比较心平气和的。”
“好吧…”
丰华看了看停在机场跟前的几辆面包车,问道:
“我们现在是直接去AO还是怎样?”
“这个倒是不打紧。”带头的FIA探员说着递给丰华一部手机:“这次虽然没什么经费,不过也没什么硬性指标,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行动,用这个通知我一声就行了。”
说完,他干脆地就和丰华说了再见,钻进身后的面包车离开了。
望着逃也似地坐车离开的FIA探员,丰华陷入思索当中。
她们从FIA得到的所谓AO,也就是行动区域,实际上是法克那州的一所私立大学,位于这座继承了迈阿密这个地名的热带滨海大都市以北的郊外。她们在这里的任务是顺着来自锡兰的新型毒品的分销网络找到其入境地点,以便日后进行追查。
可现在看来,行动时间似乎是没个准数了。确保同学们都进入了作战指挥频道之后,丰华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大家集合在一起去完成的计划,就宣布原地解散了。
在基站卫星满天飞的艾列尔,能对亚特里亚人造成实际人身威胁的事物基本不存在。就算下一秒艾列尔就爆发了核战争,她们也会在主动防御崩解的瞬间被紧急传送回家。
而且对于曾经在大战末尾试图侵略亚特里亚的法尔肯当局,包括喀琅施塔得市立高中校领导在内的亚特里亚各方人士也不怎么感冒。因此,这次实习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不准这不准那的规矩,大家该干啥干啥,就算被法尔肯全国通缉也是风险自负。
事实上,法尔肯之所以会想到把这么一帮小祖宗请来,也正是因为毒贩们好勇斗狠,动不动杀人全家,而亚特里亚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名声也已经艾列尔的国际社会上传开了。
毕竟,就算真有人能打穿将饱和核打击当成家常便饭的卫戍舰队杀到亚特里亚本土,他们在窨井盖下没准都能藏台转管机炮炮台的刺猬般的亚特里亚城也吃不到任何便宜。
何况对方是区区贩毒团伙,丰华觉得说它们能攒出十几枚核弹都算是看得起它们了,面对动辄128发核导弹齐射的亚特里亚舰队,毒贩们的小报复着实是有些不够看。
同日午后3点半,迈阿密警察局。
丰华之所以会在这里倒不是因为她刚出机场就已经惹了麻烦被警察叔叔提溜进来了,而是因为她需要在这里拿到一张牌照才能在法尔肯正常行驶。
“车型?”负责记录的中年警官拿着夹纸板和圆珠笔问道。
“ISUC_201R。”丰华有些没底气地答道。
“好吧。类别呢?”
“工程抢险车…?”丰华望着教务处发的类别对应表。
“天哪,抢险车…这年头的小孩,真是玩得越来越花了。”
警官一边摇头,一边填着表。
上报完信息之后,牌照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到。这还是外交牌照特有的办理速度,根据一起排队的几个路人的说法,一般人申请牌照没有三个工作日是办不下来的。
于是这天晚上丰华暂且拿着学校为了这次旅行特批的外交护照,在酒店办理了入住。
迈阿密星辰酒店的前台在看见外交护照时非常惊讶,因为星辰酒店源自梅茵共和国,跟法尔肯合众国天生不对付。这家酒店能开到这里来都属于当局网开一面,替法尔肯接待外宾还是开业以来头一遭。
不过在他们看见丰华两人来自亚特里亚的时候就立马理解了一切,并且纷纷表示要是法尔肯官方主动替她们安排住宿,那才真是太阳打被窝里出来了。
由于目的地蒙多萨文理学院在此地以北大概一百公里不到的一座叫做蒙多萨的镇上,因此她们俩多半只会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可即便如此,可蕾依旧表示出门在外不能将就,大笔一挥就包下了足有4间卧室的顶层温室套房。
傍晚五点多的时候,丰华坐在还热得像海滩的温室树丛之间的白沙地上,踢踏着脚下套房游泳池里散发着淡淡消毒剂气味的澄澈水面,望着头顶金字塔形的玻璃屋顶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小瑚的求救信息。
而小瑚求救的原因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其他赶来实习的学生对于自己的任务格外重视,机场解散之后没多久就早早包下几辆本地特有的灰狗公交车,赶往了门多萨。
而在兢兢业业的同学们商讨完毕出发的时候,丰华她们俩正忙着在警察局申请牌照,而被艾丽莎拉走的小瑚则被迈阿密那座全世界最大的大帝国商场转得眼花缭乱,她们四个就这么完美地错过了大部队的计划,留在了迈阿密。
好在套房里还有三个空卧室,要让她们俩住一晚倒也没什么问题。
等到丰华在温室的沙滩旁看着晚霞吃完了赠送的煎鹅肝配烤肉眼与松露汤,正在对付几个熔岩巧克力蛋糕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艾丽莎和小瑚终于抵达了套房的大门口。
看见艾丽莎的模样时,丰华不禁惊叹在亚特里亚这个人人拥有接入点和存取器的国家居然还能有人出去购物回来将自己用大包小包团团围住拎得浑身肌肉酸痛。而艾丽莎则在瞪了丰华一眼之后就一头扎进游泳池,降温去了。
不过反观旁边的小瑚,虽然一样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不过人家身上好歹触手有的是,十几条流淌着荧光的黑色触手好像孔雀开屏一样揪着大片购物袋,看起来反而气势十足。
然而小瑚不愧是海妖,看见游泳池之后立刻两眼放光,将购物袋随随便便丢了一地,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到了晚上,这对卧龙凤雏待在套房起居室里拆包裹险些倒腾了一宿。丰华半夜被可蕾折腾完了离开卧室找水喝的时候她们还在拆,拆到凌晨一点才总算把买到的东西分门别类塞进了自己的存取器。
只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丰华起床的时候,还是找到了一大堆散落在起居室地面上,不知道这两个二货到底还要不要的各种杂物。其中不仅有几套泳装几条丝袜,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零食,甚至还有茄子黄瓜胡萝卜之类不知道到底能拿来干什么的蔬菜。
等到小瑚和艾丽莎起床之后丰华和她们提了一下这件事,小瑚表示泳装和丝袜都是自己买的,可是过后又觉得不太会穿,就没收拾;而艾丽莎则慌慌张张地拿走了那些蔬菜,说是打算自己做沙拉。
至于剩下的零食,直到下午出发之前她们也没能将其全部消灭。本着不浪费的精神,丰华就动手将剩下的一大堆玉米片巧克力之类全部收拾了起来。
在迈阿密星辰酒店一同胡闹之后,她们总算是踏上了出发前往蒙多萨的旅程。
由于丰华的‘工程抢险车’是双座载具,小瑚和艾丽莎只好待在前面的无人机甲板上。好在甲板上有折叠式的防雨顶棚,她们俩也不至于一路吹风吹到蒙多萨去。
在公路上空一路俯视着路上的车流开向蒙多萨的路上,丰华看见路两旁种庄稼的田地越来越少,而葡萄园却越来越多了。终于,在通过一座大桥之后,道路两旁就全是遍布着爬架与藤蔓的葡萄园了。
曾遍布知名酒庄的蒙多萨在过去经历了法尔肯的禁酒令之后,如今却成了座大学城,周遭除了苍翠的丘陵就是葡萄园,环境安静祥和且气候舒适宜人。只不过如今正是盛夏,而法克那州本来就纬度偏低,天气还是很有几分炎热的。
蒙多萨只是个小镇,在看见‘欢迎来到蒙多萨’的路牌之后没多久,丰华就驱车抵达了她们的目的地,蒙多萨文理学院。
这所学校有着大片大片红砖墙的古典校舍,其中都是些比较窄的小路,丰华手头这辆足有近十米宽的‘工程抢险车’根本开不进去,因此她们只好下车步行,而丰华也只有暂时老老实实地将拉风的载具收了起来。
下车之后,丰华不得不把长头盘了起来,并且在大太阳下戴上了兜帽,因为制服内部有着温度调节,只要她戴上兜帽,就能享受到随身空调一般的凉爽。
虽然小瑚看起来一副很享受大太阳的模样,不过既不想戴着兜帽又不喜欢炎热天气的艾丽莎走在路上时就很不好受了。
“…真热。”艾丽莎一边翻转手腕轻轻擦掉沁湿刘海的汗水一边嘀咕道。
可蕾一边挽着丰华的胳膊,一边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
“堂堂朗格里茨家的大小姐,居然没有在家族的生态圈体会过四季轮换的概念呀。”
“看,你这不是记得我的名字吗?”艾丽莎似笑非笑地瞥了可蕾一眼:“不过不好意思,我们火龙不喜欢太热的地方,所以我们家的生态圈一年到头都只有秋冬两季。”
“真是任性的一家人。”
“姓夏榭尔的都和你一样没礼貌吗?”
“夏榭尔家的礼貌只会留给值得的人。”
“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艾丽莎没好气地瞪着可蕾。
“彼此彼此吧。”可蕾淡然地望着旁边花坛中的树木。
坐车的时候可蕾在副驾驶而艾丽莎在甲板上,中间有厚厚的车壳隔着总算是不要紧,不过现在就丰华看来这两个人似乎一见面就要互相找找茬,不然就浑身不自在。
“…你们俩到底是哪儿看不顺眼了?”丰华忍不住问道。
“本小姐倒没什么,只是你家的女朋友要来找茬而已。”艾丽莎随口说道。
“哦?难道不是和我们家的历史有关系吗?”可蕾笑眯眯地问。
“哼。”艾丽莎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看见艾丽莎的反应,丰华更好奇了,忍不住问道:
“什么历史?难道你们两家其实祖上有仇?”
“倒还没有那么严重…”可蕾摇了摇头:“不过,我们夏榭尔一家是所谓的归复者。”
“归复者是什么?”
“这个词最初指的是在过去的几千年里曾经一度灭绝,而后来藉由留存在数据库内的遗传数据得以再生的一部分种族。”
可蕾不紧不慢地解释着,瞥了一眼旁边的艾丽莎:
“不过如今归复者一词所指代的对象已经被一部分人延伸到了最初一代归复者与她们所有的后代身上,因此现在也用来指代开创人为归复者的家族及其成员。与归复者相对的概念则是‘遗族’,指从几千年前的神代一直传承至今的家族。”
“哦…那我应该也是归复者?”丰华有些不确定地嘀咕道。
“不对,你傻吗?”艾丽莎有些烦躁地说道。
“为什么不对?”丰华反问道,被艾丽莎这么一搅和,她心里更困惑了。
“因为你的身体直接源自校长的血脉。”
可蕾耐心地解释道:
“而校长可是从神代时期开始就一直存活至今的人物,就算称为遗族之王也不为过。因此恐怕没有任何遗族会认为你是个归复者。”
“真复杂…”
说完,丰华苦恼地叹了口气,又问道:
“什么叫‘直接源自’?”
“也就是说,你是从校长的卵子发育而来的。”可蕾说。
“啊?”
丰华愣住了。
“放心,就算你没办法管校长叫老妈我们也能理解的。”艾丽莎笑着说道:“她看起来就是一副丁点大的模样,根本不像是生得出你来的样子嘛,对吧?”
“可是,呃…这个…”丰华结结巴巴地指手画脚着。
“别想太多哦,是无性繁殖。”可蕾笑嘻嘻地解释道:“亚特里亚几乎所有人都具备自体无性繁殖的能力,不过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生宝宝,也完全没问题的哦。”
“孩子的事咱能晚点再考虑吗?”丰华干巴巴地说。
“好啊。”可蕾很自然地点点头答应。
“你们俩可真怪。”艾丽莎吐了吐舌头:“真搞不明白你俩怎么混到一块去的。”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可蕾没好气地说。
她们此时的目的地是这所大学的学生事务长办公室,需要在那里了解更多情况。
不过走到一半艾丽莎就实在热得不行了,硬拉着丰华跑进了校园当中的一家咖啡馆。而就在咖啡馆排队的时候,丰华却遇上了正在午休的学生事务长。
只不过在听说丰华她们的来意之后事务长先生眉头一皱,遂建议在咖啡馆各自歇息,等到自己午休结束之后再去办公室讨论这类敏感话题。
事实证明学生事务长不是过度敏感——根据他午休过后在办公室交给丰华她们的统计数字看来,学校原本成绩位于最后百分之十的学生群体当中有一半都已经在蒙多萨警察局有了前科记录,且前科记录的行为高度趋同,都有在当地的几家酒吧打闹被抓的事迹。
鉴于当地警察发现其中几名犯事的学生手中居然有着近期在法尔肯地下交易当中无比猖獗的违禁药物‘新月’,再结合了近期全国各地都有在酒吧肇事者手中找到‘新月’的记录,才发觉这要命的东西居然已经渗透进了学校。
而至于涉事药品本身的细节,丰华她们还得自己去蒙多萨警察局取。
不过,当地的警察很有工作热情。一辆刚好停在学校旁边的警用皮卡上的警官一听说她们几个要去警察局协助调查,马上表示自己刚好要换班了,顺带让她们坐上后面的车斗一路捎到了警局。
但事态本身确实也不容乐观。那辆皮卡也不是无缘无故停在学校,而是特地载了两位执勤的警官开了过来,方便警官们在学校四周巡逻。
在法尔肯这样一个警察全员配枪,动不动就会和匪徒爆发激烈枪战的国度,对于仅仅是小偷小摸的罪犯,或是偷偷嗑药的学生们,警车本身就有不小威慑力,足以防止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犯事儿。
丰华抵达的时候,当地警察局的临时负责人正处于一副焦头烂额的状态。据那位有点发福的副局长所说,局长前几天亲自对毒贩们实心抓捕的时候不幸挂了彩,此时正在大学附属医院打吊瓶,一时半会是下不来床了。
不过这位局长办事总算有够靠谱,挂彩之前好歹留了个心眼,早早把丰华所需的档案全都整理好了封装在文件袋里,托副局长转交给了她们。
在扫描着那些主要是嫌疑人信息与前科记录,还有涉事药物特征之类的档案的时候,丰华却在这些文件当中找到了一本证件。
“那是上头发下来的探员证。”副局长解释说道:“一直寄存在我们这里。”
“好吧…?”
丰华看着黑色真皮证件中FIA的徽章和自己的一英寸照片,对这家法尔肯情报机构的印象总算好了一点儿。
“害,其实FIA本来是不管嗑药这档子事的。”副局长嘀咕道:“这票人向来很有心气,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最好还是别指望他们会给你啥好脸色看。”
“那这种事平时是哪些人在管?”丰华困惑地问。
如果警察平日里就在处理这类案件,警长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自己挂彩了吧。
“平时?平时违禁药的事儿都是FDC在管。像是安非他命,古柯碱,吗啡,这种杀人不见血的玩意,向来都是归他们管。”
副局长说着,又忍不住抱怨道:
“这次FIA居然主动申请处理‘新月’这档子事,也挺反常的。本来我们还以为这帮人是有多积极,结果到了现在居然就彻底没声儿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飞机…”
“行吧,我们会想想办法。”丰华苦笑着说道。
“害,照理说能有人来帮忙是好事…”
副警长看了丰华一眼,显得也有些无奈:
“…可丫头,你也太年轻了点,这回的案子年轻人中招的不少,你得小心点。”
“我明白。”
“记住了,毒品害人呐。”感慨了一句之后,副警长一边坐回自己那张有点不堪重负的办公椅上,一边说道:“好了,我还得处理昨天晚上的斗殴事件,你们有事可以再来。”
“最近这一带的斗殴事件很多吗?”丰华好奇地问道。
“嗯?啊,倒确实是挺多的,都在酒馆附近。你到了晚上可以去看看,没准真能碰见…真是,这群不务正业的兔崽子,搞得镇上乌烟瘴气的,喝点酒都不得安生。”
苦笑着嘀咕了几句之后,副局长就开始埋头处理文书了。
丰华摆弄着手中的FIA证件,忍不住又问道:
“局长…不会就是在酒吧抓捕毒贩的时候受伤的吧?”
“哼——是啊,现在是人都看得出酒吧里有问题了。”
副局长无奈地哼哼着,一边低着头翻看文件一边说道:
“可我们这地方不像大城市,这么片巴掌大点的地方,也就学生的脸我们认不全了。开酒吧的人家我们也认识,他们不是会窝藏毒贩的那种人。而且据他们所说,那帮瘾君子似乎就是去喝酒的…只不过一个个的喝完了都巨他妈能惹事。”
“毕竟都磕嗨了嘛。”丰华讪笑着说道。
“倒也是…我们前一阵子在酒吧里逮着最忘乎所以的就抓回局子里,就没几个抓错的…”副局长摇着头说道:“但我们也就能抓抓乱嗑药的学生——那些个负责分销的王八羔子,一个个都滑溜得跟泥鳅一样,还没等我们进去就已经在厕所翻窗跑路了。”
“可你刚才说店家你们都认识,那又是谁给他们望的风?”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那些磕嗨的学生,药一醒立马就怂了,有几个还没等我们开口问就全招了…但据他们自己所说,他们也没和那帮卖药的熟到那份上,对方貌似压根不信任这帮还在读大学的小年轻。”
“这么说来,这帮人还挺专业?”
“是啊。”副局长有点闷闷不乐地承认道:“别的不谈,单说每次都能给他跑掉这一点,这群逼崽子就比我们这帮干了十几年的警察还专业了…怎么,你有啥主意?”
“我嘛…就先老老实实地去找间酒吧碰碰运气咯。”
丰华说到做到,刚到晚上八点就在入住的酒店旁边找了家酒吧跑了进去。
奈何她护照上的年龄只有19岁,酒保还压根不鸟下面那行‘心理年龄约22’的小字,结果丰华只好待在酒吧喝果汁。纵然被周遭老炮儿们讥讽的目光环绕在中间,丰华一时间也只有忍着,静静等着自己的目标。
等那二道贩子跑进来,绝对有他受的——丰华恶狠狠地盯着玻璃杯,这么想到。
8点43分,酒吧大门又一次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只是对方的排场与丰华或者其他来来往往的大学学生们推门进来时有着明显的不同:这一次,无论是坐在吧台旁还是不远处卡座前的客人都在霎时间陷入了沉寂——来客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丰华有预感,她要找的人可能来了。
“一杯姜汁汽水,加冰。”
一道沉稳的声音连同长风衣落在椅子上的沙沙声一同出现在丰华身旁:
“松开手里那块铁吧,怪煞风景的。”
丰华挑了挑眉毛,瞥了一眼身旁那个穿着浅驼色长风衣的清瘦中年人,右手则松开了制服外套下握着的手枪。
“GBP_202?经典啊。”对方一边接过酒保递给他的汽水,一边说道:“我在你的同事们手中见过很多次了。”
丰华扁了扁嘴,没有接下话茬——她有点搞不明白情况了。如果这人是毒贩子还见过亚特里亚的制式装备很多次,那他现在应该在和阎王爷而不是她丰华聊天。
何况…需要自己出入酒吧兜售大力丸的贩毒团伙底层人员会穿着身崭新的浅色风衣,还搭配着一双光可鉴人的皮鞋来上工吗?
“你没在等我,我知道。”这个衣着光鲜的骚货露出一个微笑:“不过…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随便找家酒吧守株待兔,就能找到人吧?”
“FIA办案,搭讪的可以滚了。”
说着,丰华把自己的证件拍在了桌上。
而风衣男则将另一本规格几乎一致的黑色证件摆在了丰华的证件旁边:
“公事公办,没问题。”
在对方拿出的证件上,除了印有那张男人微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的一英寸相片以外,还印着‘约翰·斯派瑟,法尔肯药物管制局督查员’这几个大字。
这人是FDA的探员?
丰华略带惊讶地望着这个似乎更适合出现在大银幕上而不是边境火并当中的骚货。
斯派瑟瞥了一眼满脸写着不信的丰华,解释道:
“唔…我基本上是你们所知的谈判大师。大多数情况下,我干的活儿都不会是穿着插板背心背着陶瓷防弹板去找人干架。”
“原来如此。”丰华咂了咂嘴:“FDA想要什么?”
“我们也只不过是拿钱办事,只不过现在情报局是铁了心不想让我们插手,搞得我们有好一阵子都只能天天坐在办公室干瞪眼,什么事都做不成。”
丰华喝了口果汁:“说重点。”
“你们是我们手头唯一的线索。我们或许是撬不开情报局的嘴,偷不走他们的卷宗,黑不进他们的内网——不过是个人都看见你的同事们在迈阿密租的那辆灰狗了。”
斯派瑟轻轻揉着自己放在桌上的帽子:
“情报局的探员可不会扎堆坐灰狗出行,更不会开着亚特里亚的浮空车进城。”
“不好意思,斯派瑟督查。”丰华很诚恳地说道:“不过,FIA对我们的态度都差不多。”
“我知道,而这也可以成为我们合作的基础——我们也有一套完整的情报搜集体系,某些情况下能力不亚于情报局的网子。但是情报局的封口令下得非常严实,据说他们这次甚至扬言要将泄密者以叛国罪论处,导致我们四处碰壁。”
“所以,你们想要什么?先说好,我也只不过有一份涉事学生的名单而已。”
“足够了。就算没法去警察局查卷宗,我们也看得出这次涉事人数空前绝后地庞大,情报局不可能一一上门封口,他们没那么多人手。”
说着,斯派瑟将一张普通的商务名片放在自己的证件旁,指了指上面的电话号码。
“你们打算怎么做?”丰华一边掏出之前情报局发给自己的联络用手机,一边看着自己之前扫描下来的名单,开始编辑短信将涉事学生们的名字逐个填进去。
“盯梢,问话,跟踪,该干什么干什么——放心,我们是专业的。”
看见丰华按下发送键之后,斯派瑟又一次露出微笑,戴好帽子转身离开了。
在缉毒局的骚货离开酒吧之后不久,丰华就从斯派瑟给她的号码处收到了一条回信,写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