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丰华今晚的计划算是直接一头撞在桥墩子上彻底报废了。不过能和缉毒局的人搭上线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对方是专业缉毒人员,在这方面应该比她有经验。
喝完果汁之后,丰华顺便又在酒吧整了点炸鸡翅。吃饱喝足之后,她就付账走人了。
走出酒吧大门的刹那,微凉的晚风就迎面而来,其中还裹挟着油炸食品,沥青,以及汽车尾气的味道。这样令人熟悉的气味丰华已经快有半年没有闻到过了,虽然也本来不是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不过时隔几个月再闻到时却莫名多出了一丝令人怀念的感觉。
喀琅施塔得没有汽车,毕竟整个亚特里亚都没剩下多少内燃机了。它们早已经被出力足以支持悬浮机构,效率足以使载具单级入轨的原素轮机所取代。
虽然技术更迭本身是正常的事,却也搞得丰华待在亚特里亚时不由自主地会感觉自己像是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老古董。
就比如明明有智能手枪这种噪音更小更适合秘密行动的选项在手,她还是专门找可蕾帮忙把自己的两把手枪改成了带有抑制器的特勤版。
虽然特勤化改装之后整枪原先长了足有八九厘米,光是为了适应枪身的重心改变丰华就不得不做了足足七天的强化训练…不过,她还是觉得改装之后的样子看起来比原先短短小小的模样骚包多了。
走到酒吧跟前停车场中间的时候,丰华听见身后的酒吧大门又一次打开了。不过起先她也没在意,这种公共场所有人进进出出很正常。
只是,对方接着居然就直勾勾地冲着她的方向过来了,作战服收集脚步声形成的动态标识在丰华视野一角的罗盘显示上看得一清二楚。
“嘿,黑头发的小妞。”其中一个脚步声的主人以醉醺醺的声音开口说道。
“怎么?”丰华头也不回地问道。
“别害羞嘛,我们有事找你。”另一个稍微清醒点的声音说道。
“什么事?”
丰华一边回头,一边将手插进衣兜,握住自衣兜里的湍流传送门当中伸出的手枪。
那两人都是典型的高加索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只不过,其中一个已经不止是高而是又高又壮,满脸横肉,还留着胡茬,看起来比常人整整大上一圈。虽然这俩人长相也能说各有特点,不过邋里邋遢这个共同点看起来实在是太过突出。
“现在还早啊,小妞。”块头没那么大的男人眯着眼睛冲她笑:“不如就再来喝一轮吧,如果你没钱,可以让哥哥们请客。”
“酒保说我未成年。”丰华冷冷地说着,没有挪动半步。
对方两个人,而她有两把枪。
“别这么扫兴嘛——来,到哥哥这儿来!”
说着,满脸横肉的男人就冲丰华扑了过来。
然后,停车场里响起了轻轻的‘咯擦’一声,紧接着重归寂静。
丰华的拇指放在她刚刚拨到待发位置的保险上,而枪管则直直朝上,纹丝不动地指着她眼前那号大块头脖子上的肥肉之间依稀可辨的下巴。
纵然有几分醉意,对枪支的熟悉还是让大块头惊出了一头冷汗,满脸堆笑了起来:
“大…大姐…”
“喂,干什么?”被丰华左手中另一把枪指着的男人皱着眉头叫了起来:“哥几个可是来请你喝酒的,你别不识好人心啊!”
“还喝酒?我看是诱奸吧。”
说着,丰华双手同时扣动扳机。
啪啪两道脆响,两枚亚音速凝胶弹分别打在了大块头的下巴以及痞相男人的眉心上,两个大男人四肢的肌肉很快随着麻痹毒素的扩散而不听使唤起来,没过多久整个人就嗷嗷惨叫着软倒在了地上。
而丰华则在大块头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过来之前闪身退开,任由对方朝地面扑了下去。不过这人也算运气好,靠着一肚子肉带来的缓冲,总算没磕碎下巴。
不过摔了这一下仍然没让他好受到哪里去,原本就喝了一肚子的乱七八糟现在又受了这么一趟挤,一下子全喷到了眼前的沥青上面…而且飞溅的液滴似乎还溅进了他的眼睛,带着些微胃酸与酒精的液滴烧灼着敏感的眼球,搞得这大块头一时间更是生不如死。
原本就退到了半米开外的丰华嫌恶地从地上的那一滩跟前退开,来到旁边惊恐地趴在地上望着自己同伴惨状的痞相男人跟前,蹲在他侧后方问道:
“好,就先当你是打算请我喝酒的…”
“妈的臭婊子,小爷本来就是打算请你喝酒——”原本破口大骂的他在枪口对准脑门的瞬间就文静了不少:“哎哎哎,别,别…女侠,姐,有话好说…”
“说吧,你们俩看着也没个正形的,哪儿来的钱钓马子请喝酒?”丰华没好气地问。
“敢,敢问大姐何方神圣?”这个小混混趴在地上讪笑着问道。
“你他妈问我?”
说着,丰华冷笑起来,气沉丹田大吼一嗓子:
“现在是我他妈问你!如果你他妈是嫌被药翻还不够爽想吃他妈铅弹就直说,爷这就他妈给你个痛快!”
“不不不不不!”小混混满脸苍白地猛摇头。
“那说吧。”丰华恢复平静:“钱哪儿来的?”
“卖…卖货赚的。”
“啥货啊?赚这么多?给你人都赚飘了?”
“好东西啊,大哥——啊不不不,大姐!真正的好东西,不是安非他命也不是古柯碱…我说了你别不信,那简直他妈锡兰魔法啊,大姐。”说到这里,他整个人眉飞色舞起来。
“好家伙,自己还整上了?这会儿没上头吧?嗯?要不要再给你一枪醒醒脑?”
“别别别,别啊,大姐…你这一家伙打过来老难受了…”小混混一下子蔫了。
“行…那说吧,你们场子在哪儿?”
“就,就在我住那地儿…西32街1225号。要不大姐…你给我解开,我开车带你去?”
“你车呢?”
“那,那边儿,那辆野马。”
“行啊你。”丰华瞥了一眼旁边那辆与主人正相反,光鲜亮丽的肌肉车,吹了声口哨:“这也是卖货赚来的?”
“玩牌赢来的…”
“看来你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我还能遇上您老人家…”
小混混低声哼哼了一嗓子,随后就感觉有个什么锐利的东西突然戳进了自己的鼻孔,一时间吓得整个人直哆嗦,气都不敢吸一口。
“这是路费。你运气是真不错,还能遇上我。”
说着,丰华把手从那张折成小抄大小塞进小混混鼻子里的百元大钞跟前抽回手:
“要是你俩再早点出来鬼混,说不定这会儿就在缉毒局的场子吃牢饭了。”
紧接着,她就从对方裤腰带上拽走车钥匙,发动了那辆野马,扬长而去。
蒙多萨西32街1225号毫不意外地位于下城区。这里作为旧城的一部分,与大学城和警察局之间有着相当一段距离。
这小混混住的是一座非常典型的法尔肯乡村住宅——独栋坡顶房屋,上下一共两层,木质的外立面由于缺乏维护而有些斑驳,不过看得出曾经应该也是座不错的大屋子。
“…嘿!那是瘦子阿连的车!阿连!”
道旁的街溜子在丰华开车路过的时候兴冲冲地叫了一声,随后又困惑地嘟哝道:
“不对,开车的怎么是个妞儿?嘿——兄弟们!阿连钓上马子了!”
以上辈子积攒下的驾驶水平,丰华轻踩一脚油门,将这个‘瘦子阿连’的车原封不动地替他停到了车库门口。
只不过,这时候阿连的房子跟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当然其中大多是周围的街溜子,他们多半都是被之前的‘目击者’那一嗓子给吸引了过来,一边看着丰华走到阿连房门口,一边啧啧称奇。
而丰华则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大门跟前——然后她就铆足了劲,一拳一个地砸开了大门的上下两道铰链接合处,一边挥拳还一边宣布:
“调查局办案!闲杂人等,即刻退散!”
说完,她又飞起一脚,嘭地一声将大门整个揣进了房里。
望着她这一通操作,周围的街溜子们鸦雀无声,一时间甚至安静得能听到某人慢慢地咽唾沫的声音。
而就在丰华轻轻哼了一声,回过头来的刹那,这些平日里也算在道上混的男男女女们就纷纷惊叫着四下里逃开了。
丰华则站在原地,轻轻掸掉了手上的内套装手套上面沾着的木屑,然后走进了阿连的屋子里面。
房里倒是以外的很有生活气息,房门口摆着一个格外陈旧的雨伞桶,一个差不多一样年份十足的衣帽架,甚至还在鞋柜上摆了个零钱罐。
只不过,此时房里一个人也没有。丰华看了看被自己彻底报废的房门,又往零钱罐里塞了两百块钱,权当是买新房门用的钱。
在阿连这座房子里找了一圈之后,丰华很快摸清了对方的基本生活状况——虽然房里有三间卧室,但只有一间铺了被褥,其他的都成了杂物间,浴室里也只有一套洗漱用品,阿连显然是一个人住。
只不过屋子的地上部分除了有些破旧杂乱外,却也没什么化学用品套装之类的玩意。丰华在地上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很快将目光投向了地下室。
与屋里的其他房门不同,通向地下室的门是锁着的。丰华拿出之前从阿连裤腰带上面扯下来的钥匙串一把一把试了过去。很快,她就找到正确的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与其他地方有一盏没一盏的含糊照明不同,地下室光是在入口处就显得规整了许多,明亮的白炽灯一路通向下面的房间。丰华拾级而下,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与她曾经在美剧中见过的制毒窝点类似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却使用紫外线灯种植着一种怪诞的植物——它的叶片偏狭长,而且边缘还是月白色的;闪烁着丝丝缕缕金属光泽的球状茎半埋在湿润的沙土当中,支撑着笔直的茎秆和上面宝蓝色的花朵…花瓣的边缘同样是月白色的,看起来像是中了邪的郁金香。
这样怪异的植物丰华还是头一次见到,但是它们却给丰华带来了一丝森冷的熟悉感,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它们流着你的血。’米夏幽幽地说道。
‘不是,你别吓我。’丰华苦着脸,无奈地回应道。
‘哼,刚才还对着那么多人耍酷呢。’米夏说:‘没吓你,这破花肯定和你还有夏洛特都稍微有点关系,传感器的反应太明显了。’
听到这里,丰华虽然没有要怀疑米夏的意思,却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
‘和校长…?可它们不是那阿连种了用来提炼违禁药物的吗?’
‘是啊——你还记得你们的特殊能力吗?’米夏说道:‘虽然只是初步推测,但是这些花经过处理之后的产物,或许就能产生类似的效果。’
“啧…”丰华不由得咋了咋舌,无奈地笑了起来。
现在她明白阿连这种衰货是从哪儿赢来那辆野马的了。
这间地下室里,除了中间的种植盆以外就是一张长长的工作台与上面的各色玻璃器皿加热工具之类的化学用品,多到令人不明所以的‘索玛制药’牌阿司匹林药片,还有…
“…这是什么?”
丰华困惑地望着突兀地摆在地下室尽头的大箱子。
这个箱子的外壳是黑色的,角上包着镀铬的合金,看起来很结实。而且它还非常大,其长度足有一米五,宽度也达到了一米左右,深度更是足有半米。
丰华觉得这箱子的款式看着像是影音工作室搬运贵重器材时所使用的箱子,但这么个平时只会出现在摄影片场的东西,现在却出现了这座毒窝里,看起来非常不协调。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丰华蹲在这个大箱子跟前,困惑地望着它。
‘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打开来看看吧。’米夏说。
丰华四处摸索了一阵,却在箱子的接缝处看见了两个密码盘,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着锁。”
‘嗯,等等。’米夏突然说道:‘夏洛特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你,或许能帮上忙。’
夏洛特送来的,是一把长刀,连鞘总共119厘米长。尽管它的鞘上还安装着一本样式传统的书本形演算具,可是整体拿在手上却给人感觉非常轻,都不知道有没有两公斤重。以丰华现在的体力,带着它去跑个马拉松都是手到擒来。
这刀的外形带着一股军用品特有的简约气质,不过又有一些部件采用了金黄色的以太合金制造,丰华记得这应该是军官用装备的特点。
‘这是十九式军刀。’米夏介绍到:‘虽然本来是夏洛特的个人装备,不过后来军官团体内部的呼声比较高,就作为零三式佩剑的可选替代品成为了军官的配给装备。’
‘军官的配给装备…我能用吗?’丰华有些心虚。虽然她心里也觉得带着把军刀挺骚的,可总不见得为了耍帅违反组织纪律吧。
‘配给装备这个词的意思是军官可以无偿使用,损坏了还提供免费替换。’米夏说道:‘夏洛特给你了就是你的私人装备了——只要小心别弄坏,你完全可以一直用下去。’
‘好耶。’丰华兴冲冲地拔刀出鞘,四处空挥了一阵。
刀身是陶瓷般的月白色,丰华记得课上说过这是高纯度以太合金的特点,不过眼下她只觉得这颜色非常好看。只是军用装备表面都做了防尘防溅的哑光处理,这刀也不例外,即使在刀身上都没什么光泽,只有刀锋处闪烁着一线窄窄的寒光。
大概是为了方便突刺,这柄军刀在刀尖附近是双面开锋的,还有着状似长剑的刀尖,刀身的弧度与丰华印象中的日本刀很像,不过要平直一点儿…或许苗刀就是这样的弧度,不过说来惭愧,丰华上辈子都在坐办公室,从没见过苗刀具体是什么样的。
不过…
‘…夏洛特难道想让我一刀把这锁头劈开?’丰华看看手中的刀,又看看眼前的箱子。
‘应该没必要,你看看刀鞘上的魔法书。’米夏说道:‘除了你所设置的通用内容以外,里面应该还额外记载了不少镀层术式。’
‘唔…’
丰华收刀入鞘,转身坐在了那个大箱子上面,拿起那本以多节支撑臂连接在刀鞘上的魔法书,一边翻看起来,一边嘀咕着:
‘…咦?这里面也能存放妖精?’
‘嗯,十九式附带的魔法书本来也是夏洛特自己爱用的东西,有存放管理妖精的能力,只不过一般量产型出厂时库存都是空的…看来夏洛特对你很上心,特地把它装满了。’
‘是吗…可你说的镀层术式在哪儿?’
丰华一页页地翻动着书中有一定厚度的硬质金属书页——这些实际上全都是制御板,每一张当中都存放着几道不同的术式所需的程序。原则上会根据其中存放的术式类别不同来排列这些‘书页’,不过使用时当然全凭个人好恶来组合。
从中间打开魔法书之后,丰华翻到末尾也只找到了一大票看起来就有点儿不太适合在室内使用的大威力术式。重新翻到最前面之后,她才找到了米夏提到的镀层术式。
‘冲击镀层…电击镀层…麻痹镀层…这都是干什么的?’丰华困惑地问道。
与‘引燃术弹’这种比较好理解的东西不同,光看名字她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镀层术式是搭配军刀或佩剑这类装备使用的增强用术式。’米夏解释道:‘就好像你的主动防御系统实际上也是搭配制服使用的护甲术式一样,镀层术式是强化刀剑用的。’
‘就像附魔?’丰华想起了那只需要把两颗钻石掰成四块才能搓出来的附魔台。
‘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附魔。’米夏补充了一句:‘在使用镀层术式劈砍达到一定次数,术式自身蕴含的通量消耗殆尽之后它就会崩解消失,这一点也和护甲术式差不多。’
‘原来如此。那我要怎么用它们对付这把锁?’丰华问道。
‘用切割术式吧,应该可以轻轻划开锁头。’米夏提议道:‘换做别的时候,用冲击镀层砸开也是个办法…只不过你坐在箱子上的时候,传感器在里面检测到了类似心跳的声音,所以现在最好还是小心点。’
‘行吧…’丰华讪笑着,顿时感觉坐在箱子上如坐针毡,立刻站了起来。
在她点选之后,术式几乎立刻成立完毕,还出现了‘收刀以使用镀层’的提示条幅。
丰华于是将手中长刀收回刀鞘。等她再次将它拔出来的时候,军刀的刀锋已经变成了格外醒目的暗红色——散发着红色光芒的术式薄膜正静静地依附在上面。
出于好奇,丰华拿刀尖碰了碰旁边的金属桌面。结果她眼睁睁地看着刀锋滑进桌板,在呲呲的刺耳声响和电光声当中,不费吹灰之力地划拉出一个边缘红热的大口子。
‘别再浪费通量了。’米夏没好气地说道:‘都是钱啊,快办正事。’
‘哦哦,对,正事。’
丰华从惊愕当中恢复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拿刀尖切割锁头。
不一会儿,原本是密码锁的地方就变成了两个洞,锁芯里的弹簧也干脆地弹了出来,可是锁头却卡在里面不动了,箱子还是打不开。丰华把还没用完的镀层术式存回刀鞘中,拿着刀尖哼哧哼哧抠了半天,才靠着以太合金的硬度和刀刃的锋利将锁头抠了出来。
丰华打开箱盖,却望着里面的东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至于房子的主人,人称瘦子阿连的里亚姆·吉尔森足足在酒吧门口苦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晚上10点多才找到一个送客人来到酒吧门口的出租车司机。
打到车之后里亚姆先是把险些一蹶不振的兄弟送了回去,然后走着回家。反正他家就住在一条街上,能还省点打车钱。这条街上住着许多道上兄弟,平日里一到晚上出来晃悠串门的不在少数,可今天阿连走在街上一个弟兄都没看见,心里很有些费解。
直到他看见了自己家不复存在的大门,然后又在零钱罐里找到了两张百元大钞。
短短十秒内阿连的心情如同过山车般直上直下了一个来回,他哭笑不得地坐在自己家那扇被卸到走廊上的门板跟前,揉了揉自己的脸。
坐着歇了一会儿之后,他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精力,觉得该去看看自己的工作室了。
虽然眼下干的是买卖违禁药品这种在正派黑手党看来下三滥的勾当,阿连也是个有着自己品味的下三滥。他认为自己做出的小药片都是自己的‘作品’,那么自己炮制这些作品所用的地下室,自然就是自己的工作室了。
阿连一边回想着原料的长势,一边渐渐恢复了志得意满…直到他隔着花丛看见了坐在地下室另一头漆黑箱子上的丰华的脸。
“你还挺悠哉的嘛,啊?”丰华挑了挑眉毛。
“不,不不不,不敢!不敢!”
阿连连忙摇头否认,腿一软险些跪到地上,但还是强撑着满脸堆笑地凑到丰华跟前:
“您…还没办完事儿啊?”
“本来是办完了…”丰华优哉游哉地慢慢说道。
看见丰华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阿连心里苦啊,但是他也只好‘主动’说道:
“…您有什么想问的都问吧,我瘦子阿连今天豁出去了。”
“哼。”
丰华冷笑了一下,咂了咂嘴,冲阿连抬了抬手让他起开点,自己从箱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旁的大黑箱子,问道:
“那我可要问了——这是什么?”
“是…是我买来的货。”阿连心如死灰地咬牙承认道。
“你买来的货?哎呀,哎呀。”
丰华笑着摇了摇头,绕到了已经认栽般佝偻着站在原地的阿连背后,一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手拿着带鞘的军刀挑开了箱盖。
箱子里装着的,赫然是一个闭着眼睛蜷缩在其中的娇小女孩。
“不愧是瘦子阿连,真是好兴致啊。”
“不,不不不,不对!”
阿连很快反应了过来,摇起头来,浑身抖得像筛糠。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忍不住后退,直到自己的后背贴在了墙根头,才继续辩解道:
“这不是——”
嘭地一声,雪白的刀身像是出膛的炮弹一样击穿了阿连背后的混凝土墙壁。阿连颤颤巍巍地回过头,眼看着剥落的混凝土块和其中被割开一般断裂的钢筋,脸色刷白。
“你看看你。你先说是,又说不是,到底是要我相信哪种说法?”
丰华从容不迫地从墙体当中拔出长刀,甩掉上面的混凝土碎屑,平静地问道。
“您听我解释…”
“我听你解释,快说吧。”丰华点点头:“就是最好在我耐心告罄之前说完。”
阿连深吸一口气,从头开始解释道:
“这箱子,一般是装我买的货用的…”
根据阿连的说法,他原本只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一户医生的孩子。他的父母都是移民,贪便宜搬进了这条普通人家无人染指的街道。而里亚姆·吉尔森大小就受到了周遭街溜子邻居们的影响,走上了歪路。
开始他只是一边上高中一边抽烟喝酒烫头而已,后来就慢慢加入了小混混们炮制管制药物的行列。也不知是不是靠着从行医的父母处继承来的天赋,里亚姆居然在这行上干得风生水起,慢慢成为了道上的瘦子阿连,最终被当地警察局抓获,喜提十年监禁。
只不过他也没在里面蹲多久,他24岁生日那天,父亲攒足了保释金将他保了出来。这时候老吉尔森已经和妻子离了婚,只是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儿子。阿连出狱后没多久,他的父亲就由于过度操劳去世了。
而就在阿连办完葬礼后暗自消沉的日子里,有人找上了他。
如今阿连能回想起来的,就只有对方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还有颜色极浅的眼睛了。
“…那简直不像是人的眼睛。”阿连说着打了个寒噤:“我总觉得他看我的时候不像是在一个人看着另一个人,而是一匹狼看着一块肉。”
“那他怎么没吃了你啊?”丰华淡然地说道。
“我说了你别笑啊…”阿连苦笑着摇摇头:“…我觉得他只是还不饿。”
“你说,他本来卖给你的就是这些怪花的种子?”丰华瞥了一眼旁边的种植盆。
“是…他们说,这是什么‘银边新月草’。”阿连点点头,很老实地说道:“一并卖给我们的还有一个特定牌子的阿司匹林片——捣碎药片之后加入酒精,再把捣碎的草加进去过滤,剩下的成品就有药效了…只不过不能加热,只能等酒精自然挥发。”
“可你们卖的是药片?”
“是。这一点他们咬得很死,说不能直接使用结晶,所以我们都会稀释了再加进玉米淀粉制成药片或者塞进胶囊…也不是没有人试过像古柯碱一样整这药,但是…”
“…下场不怎么样吧?”丰华深深地看了阿连一眼。
“后来我们只找到了他的尸体,那可怜虫在地下室里活生生把自己的眼球挖了出来,指甲全都断了,地板上全是沾血的划痕…真他妈惨。”
“听着像是先疯了,然后才死的。”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阿连拼命摇头,不过随后又说道:
“但是这玩意用了真的像魔法一样…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进化了一样,反应能比以往快一百倍——妈耶,你是没看见食指帮的大刀麦林,那家伙发起威来能拿刀挡住子弹。”
“真的假的?”丰华忍不住笑了。
刀劈子弹,这也太夸张了。
‘别笑。’米夏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上你也行。’
“娘的,你别不信啊…唉。”阿连叹了口气:“说实话…等到药效一过,脑子清醒之后,也不是觉不出来这玩意有多邪门,可——就是憋不住啊…”
“行,这我是听明白了。那这个呢?”
说着,丰华看了看箱子里熟睡般安静的女孩:
“这也是你买的货?”
“这真不是我。”阿连只有苦笑:“我骗你能有好果子吃吗?我也迷糊了,根本没想过这里面能还装个人进去。”
“那还能是谁给你装了个人进去?”
“我…说着可能像借口,但我觉得是…他们。”说着,阿连打了个寒噤:“这箱子原本就是他们抬到我车上的——可也是我和胖子李亲手从后备箱里抬进这里来的,那时也没觉着里面有个人啊…太轻了,就和平时进的货一样。”
“你们多久进一次货?”
“俩月。”
“这么一大箱种子就他妈够你用俩月?”丰华很诧异。
“就…运过来就挺大的,来的时候基本上就这么大个蒜头。”
说着,阿连拨开一颗新月草球茎上面的浮土,指着其中男人拳头大小的球茎,说道:
“这草长得飞快,长一茬只要半个月,但一批蒜头只能长两茬就萎了,每次我们就进两批蒜头,再加上药片啥的就差不多了。”
“蒜头…行吧。”丰华看阿连也不像是种过水仙或者郁金香的样子,也就没深究。
“大姐,你说不会是…”
“什么?”
“…不会是蒜头成精了吧?”
阿连讪笑着说着,挠着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我也知道不太可能,可这玩意本来就邪门得紧…”
“放你娘的屁。”
丰华哭笑不得地说道:
“狐狸成精我还能理解,什么时候蒜头也能成精了?”
又不是游戏里的蒜头青蛙。
“可…说了你别不信,大姐——我在房间里也是做了预警措施的。”阿连认真地说道:“房门上系头发,楼梯上撒灰尘这种小事我也能做做…做贼心虚嘛,我每天睡前都要自己检查个两三遍,也没觉着有人进来过。”
“那就这箱,你之前打开来看过吗?”丰华又问道。
“还没有…”
阿连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是…大姐,你是说我们把这丫头当货运了进来?可这是个大活人呢,没那么轻吧!而且下楼梯的时候我们晃得可厉害了,就是头猪都该晃醒了…”
“唔,难说。”
丰华松开手中的长刀,让它自动回到接入点工具柜,然后又来到了箱子和女孩跟前,合上了箱盖,瞥了阿连一眼:
“来,试试这分量。”
“试试就试试…”
阿连嘟哝着,和丰华分别拉住箱子两端的提把。
箱子一下子就被他们俩提了起来,只不过丰华脸色如常,而阿连已经惊呆了。
“不是——怎么这么轻?!”
刚一放下箱子,他就跳到一旁,望向箱子的神情中多出了一丝惊恐。
而丰华则挑了挑眉毛:
“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比如亚特里亚人里体重差异就很大,这么小的孩子当中比这还轻的也不是没有。”
“这还是个亚特里亚人?”
阿连更惊讶了:
“可亚特里亚人不是都住天上吗?怎么会给人绑来这儿?”
丰华心里一边说你眼前就有一个,一边摇了摇头:
“也不一定…她也有可能根本不是人。”
“大,大姐…你别吓我…”阿连脸上刚刚多出的几丝血色全消失了。
“你他妈的能不能给爷支棱点儿?”丰华哭笑不得地说道:“亏你这么个瓜怂的逼样儿,居然还能在道上混个名头出来?”
“我是手艺人啊,大姐…打打杀杀的不适合我…”
“也别管是古惑仔还是手艺人了,你丫从今往后就一污点证人。”
说着,丰华重新把箱子打了开来,把里面一动不动的女孩抱了起来:
“现在就啥也别想了,乖乖等着缉毒局的来保护你吧。”
“别吧…大姐…”阿连苦着脸还想求情。
“妈的,你他妈自己好好想想,那个把自己眼珠子挖出来的坟头草都多高了。”
说着,丰华没好气地瞪了阿连一眼:
“听句劝吧——要是不想先疯再死,就放聪明点儿,离这趟浑水远一点。”
通知了缉毒局的那号骚包之后,丰华就带着怀里这个不知是不是人的玩意回到了她们四个人入住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