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原本是个凶神恶煞的涉黑组织头目,不过大刀麦林此时的模样看起来着实凄惨,一连串气体爆炸造成的淤青遍布胸口,右臂的肩关节也脱臼了。因此斯派瑟带着大刀麦林第一个去的不是当地缉毒局安全屋,而是蒙多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在医院灰白色的走廊上,斯派瑟拉开门,从背后关着大刀麦林的病房当中走了出来,对走廊座位上一路跟了过来的丰华说道:
“那也是个可怜人,被北国的纳粹俘虏之后关了两年,出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俘虏营看守的脑袋全咔嚓了。后来实在闹得太难看,两国高层又急着要停战,结果就把整件事给压了下去…估计从那时候起,他的脑袋就不太正常了。”
“闹得太难堪?有多难看?”丰华有点好奇。
“呃…”斯派瑟瞥了丰华一眼,摸了摸鼻子,说道:“当年的北国纳粹不像你们那么猛,不过战争前期也赢了不少,战俘营也不少。据我国被俘士兵所说,其内部环境极其恶劣,看守普遍以虐待战俘为乐,处理起来难度颇高,所以是采取封闭设施以待调查的做法。”
“唔…”
“封闭的意思不是查封,人员都必须留在设施内等待调查,期间占领军会封锁大门。”斯派瑟说着,下意识拿了支烟出来,不过没有点着:“麦林这人主动申请去参与了封锁,结果某天晚上换班的时候战友就发现他不见了。”
丰华静静地听着,示意斯派瑟继续往下说。
“那天晚些时候他气喘吁吁地又出现了,说是去找人打牌了,不过当时也没人起疑。设施内的日常所需是由原本的管理人员报备,占领军每个月进行一次交付…等到开货车的司机发现自己敲不开卸货口大门的时候,里头都发臭了。”
“怎么回事?”丰华皱了皱眉头。
“麦林割断电话线,然后又拉断了整座战俘营的供电,徒手干掉了里面几乎所有人。他知道此前战俘营内已经进行了缴械处理,大概也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你说…几乎所有人?”丰华的脸色有点发白。
“有几个打扫卫生的他给放了,还有一个他最记恨的看守,被他抢走佩刀砍了头。”
丰华抿了抿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形势特殊,上头没法高调处理,只能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处理,剥夺职务然后关了半年禁闭,就给放了。结果他自由之后没多久,就又有人发现本来准备送进另外一座战俘营的饮用水,桶里的水全被替换成了焦油…”
说到这里,斯派瑟也有些倒胃口地摇了摇头:
“妈的,这疯子早该进精神病院了。”
“案子的事呢?”
“放心,我也没光听他炫耀他的光荣事迹,该问的都问了。”
说着,斯派瑟又有些戏谑地瞥了丰华一眼:
“这人本来对战争中一直采取绥靖政策保持中立的锡兰公国也没什么好感,只不过他以为你是黑手党派来找他家人寻仇的,才憋住了一个字都没说。”
“我看着像黑手党?”丰华错愕地问道,又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黑外套黑裙子灰衬衣红领带…好像是有点。
“对嘛,普通人谁见过你们亚特里亚军服长啥样。”
斯派瑟叼着烟说道:
“对方确实是锡兰来的,来头好像还不小——据麦林这疯子所说,对方每次都用充气皮划艇带着货,在远离市区的海滩上岸接头的,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哼,意思就是说这帮锡兰人的主要渡海工具能完全绕开海岸警卫队的海上巡逻。”
说着,斯派瑟露出苦笑:
“要是我猜得没错…这帮人背后恐怕是锡兰海军在撑腰。”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是开锡兰海军的潜艇来的?”丰华错愕地问道:“难不成锡兰正规军还会帮这群人走私吗?”
“换了别的地方,别的人,或许是不太可能…但那可是锡兰土生土长的锡兰人啊。”
斯派瑟无奈地微笑了一下:
“都他妈这年头了,还把国内的人严格分成好几个种姓的老古董,你还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思想觉悟呢?”
等另外两位缉毒局探员抵达病房接手嫌犯之后,斯派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当天晚些时候就有专人将书面报告送到了丰华她们的房门口。
“原来如此,对方的走私手段是潜水艇…”
蹲在屋里闲了大半天的小瑚决定帮忙扫描缉毒局送来的文件,她一边翻动其中的页面逐行扫视着让接入点截取其中的文字和图表,一边问道:
“知道这一点之后,我们在这里就算完事了吧。”
“…大概是。”丰华皱起眉头:“但我在想…”
“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真恶心。”
说着,艾丽莎没好气地瞥了丰华一眼,又低头继续对付起自己的泡面来。她今天早饭吃得太早,又到处忙了一早上,丰华她们又得处理文件没空做饭,尊贵的艾丽莎大小姐就沦落到只好自己泡泡面的地步了。
玩笑归玩笑,艾丽莎归根结底还是出于关键时刻尽量不分散队伍的考虑,才会选择与她们一起留在房间里面吃泡面的,不然她大可以跑去找家餐厅大吃特吃。
扫描并上传重要文件,是任务当中极其关键的一环。一旦文件上传到了云海数据库,就基本进入了无法拦截的状态,最高参谋部也能开始根据其中的内容制定或调整计划。
虽然小瑚看似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过这只鱿鱼少女一直都是这副轻飘飘的德行,没什么紧张感。
而在房间内其他不那么起眼的地方,已经了布满可蕾布置的陷阱。丰华也拄着步枪,背对着内部承重墙站立,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可蕾则负责操纵信使妖精飞到酒店外围进行警戒,注意四周的情况。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套房,艾丽莎是不想因为空腹感而影响到战斗状态,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稍微吃点东西。
想到这里,丰华就感觉这个平时嘴上不饶人的丫头在工作上似乎还是挺靠谱的。
突然,双眼紧闭静静坐在沙发上控制妖精的可蕾用意识传讯对她们三个说道:
‘有情况。’
‘怎么了?’说着,艾丽莎刷刷几口吃掉了最后一点面条,拿起步枪从桌前站了起来。
旁边的小瑚一声不吭,只是将处理手头文件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可蕾睁开眼睛瞥了艾丽莎一眼,解释道:
‘信使妖精断联了几毫秒——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是…’
‘妖精断联…’
艾丽莎皱起眉头,紧了紧自己握在步枪握把上的左手:
‘连灵界通讯都能影响的东西,肯定不好对付。’
‘其他同学呢?’丰华看向艾丽莎。
‘你傻吗?你都把问题解决了,她们当然就没赶过来。’艾丽莎摇了摇头。
‘赶紧让她们来,就说又出问题了——’
‘——恐怕不行。’
小瑚从最后一页文件跟前抬起头:
‘云海连接断了。’
‘怎么回事?’
‘应该是刚才干扰的影响…但断得很彻底,而且没有要恢复的迹象。’
说着,小瑚摇了摇头,将文件整理好交还给丰华:
‘做好准备,接下来我们大概有场硬仗要打。’
‘…嗯。’
丰华点点头,将文件妥善收好,端起了步枪。虽然射击课上的内容以手枪练习为主,步枪与冲锋枪这类正面战场上常用的武器倒也没有落下,一样能够使用。但她的实战训练还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如果要面对的是专业人士,丰华自认为没什么把握。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噼啪声。
这声音搞得丰华一阵紧张,可蕾则很沉着地解释道:
“外面下雨了。”
静下心来仔细听了一阵之后,丰华很快就发现那确实是雨声,不由得有点小尴尬。
“白痴,别自己吓自己。”
说着,艾丽莎又瞪了丰华一眼,一手抓着步枪的护木,一手抽了张餐巾纸擦嘴。
而小瑚则端着自己的转管机枪,瞥了艾丽莎一眼:
“我听高年级的学姐们说,去年实习的时候有人跳过特别训练就参加了,结果被雷声吓得钻进了运输机里。”
“别把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啦!”艾丽莎红着脸叫了起来。
“你们俩都安分点。”可蕾严肃地说道:“外面有动静。”
“唔…”原本还打算还嘴的小瑚立刻住了口,安静了下来。
她们静静地聆听着,很快从雨声当中分辨出了机动车的声音。车的引擎声来到了距离酒店建筑非常接近的地方,又在一阵刹车声之间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车门打开的声音,还有硬底靴踩在柏油路上的声响。
在信使妖精发送回来的画面上,四个从头到脚一身黑的高大墨镜男跨下了那辆轿车。看见这一幕,可蕾立刻示警道:
“来者不善。”
房里的四个人立刻不约而同地放下面罩,端起枪械,准备迎敌。
此时套房客厅的四扇窗户全都处于窗帘拉好的状态,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动静,而丰华她们能依靠信使妖精获取对方的位置。
‘不要紧张,对方一样是四个人。’可蕾说道:‘火力比不过我们。’
‘他们…会不会还有后手?’丰华问。
‘你太紧张了吧。’艾丽莎冲丰华皱了皱眉头。
而可蕾则点了点头:‘有可能,不要大意…嗯?’
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已经到了?’艾丽莎很惊讶。
‘不,不是他们…那四个黑衣人还在停车场上,在往大门走。’可蕾说道。
‘那房门外面的是谁?’艾丽莎困惑地问。
‘可能是酒店的服务人员,去开门看看。’可蕾望着艾丽莎说道。
‘…让我去?’艾丽莎显得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
她走到大门口,左手握着枪把,右手摸到握把,轻轻一扭。
门外是一个穿着酒店服务生制服的身影,他原本正佝偻着背对大门站立,不过开门声很显然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
那人影回过头来,但脸上本应是五官的地方却像是熔化了的蜡块一样变得模糊不清,上面还附着着灰白色的丝线,阴森可怖。
“咿呀啊啊啊啊?!”艾丽莎尖叫起来,脸色苍白地接连后退几步,撞到身后的茶几,一个没站稳坐在了上面。
五官熔化的人影一听见尖叫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一瘸一拐地迅速接近了茶几,凑到艾丽莎跟前,张牙舞爪起来。
看见坐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艾丽莎,小瑚无奈地‘啧’了一声,抡起手中转管机枪沉重的枪托嘭地一下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砸到一旁,又像拎小鸡一样提着艾丽莎的后领将她从茶几上提了起来。
“呜呜…这什么都乱七八糟的!”
艾丽莎苦着脸嘀咕着,站在原地伸长脖子打量着旁边地面上被小瑚砸倒的人影。
然而它却动了起来——吃了比步枪沉重得多的一枪托之后,五官熔化的人影没过多久就挣扎起来,试图重新站起身来。
这可吓坏艾丽莎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红发大小姐嗖的一下窜到了可蕾的沙发上面,把步枪架在椅背上,对准了一瘸一拐地靠近的人影。
‘…你也太怂了吧。’
小瑚有些不屑地斜睨着艾丽莎,伸出一条触手牢牢捉住人影的脚踝,倒悬着将其提到茶几正上方。这下子,原本行动就不太利索的人影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它悬在半空中,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稍微挣扎两下,完全失去了威胁性。
这时候,丰华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起它的模样来。
除了面孔像半熔化的白蜡一样五官模糊不清以外,它制服下裸露在外的皮肤看起来也相当枯槁,和干尸没什么两样,肌肉似乎都处于干枯的状态…而处于这种状态下的躯体,本来应该完全无法行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在驱使着它的动作。
‘可恶可恶可恶,就知道偷袭本小姐!’艾丽莎气呼呼地说着,又瞪了丰华她们一眼:‘这种恶心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冷静!’可蕾呵斥道:‘有人在使用电梯,做好准备。’
即便是艾丽莎也是识大体的,立刻就跟随丰华与小瑚两人一起快步来到了门框后面,对准大门外走廊尽头的电梯口架起了手中的步枪。
‘窗外的情况如何?’丰华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门问道。
‘没人在爬上来,相信我。’可蕾说道:‘专心。’
大雨飞溅在屋顶与窗前产生的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但丰华此时的注意力渐渐地完全集中在了走廊另一头的电梯上面,无论是吵闹的雨声还是转管机枪的轻轻机械声都慢慢地归于寂静,她的心中只余下了那台电梯在电梯井当中运行产生的嗡嗡声。
电梯感受不到自己身上聚焦了多少注意力,只是不紧不慢地来到门口停稳。
随着清脆的‘叮’声,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紧接着,炽烈的火光在电梯轿厢内轰然绽放。一枚又一枚铜质被甲上刻着膛线划痕,尖端钢芯上闪烁着点点寒光的子弹自闪光与烟尘当中飞射而出。
由高穿透性钢芯弹所组成的密集的弹雨眨眼间一齐泼向套房大门——对方早有准备,打算连同墙体将内部可能的抵抗人员一同打穿。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艾丽莎却看见丰华居然放下了手中的枪,双腿爆发出非人的力量将木质地板在吱呀作响之间压出了接近断裂的弧度,以最快的速度腾挪到走廊正中央。
十九式出鞘半寸,不起眼的星光在这半寸寒芒上不断闪烁。
而空中的子弹则在一道又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神速斩击之下被弹开到一旁,噼里啪啦地打在了走廊两旁的墙体上,根本无法按照原本的弹道凑近丰华背后的套房。
看见对方原本酝酿好的沉重打击落空,小瑚立刻抓住机会一个飞扑趴到了丰华脚边,架起手中那挺六根枪管早已处于飞速旋转之中的速射机枪。
对方一样非常果决,看见重火力抵达的一瞬间,领头的黑衣人就按下了电梯关门键,旁边的同伴则按下了下面所有楼层按钮,领队随即抬起步枪隔着轿厢的吊顶瞄准了上面的钢缆连接处,一阵扫射直接将悬挂电梯的钢缆打断,轿厢飞速下坠,避开了小瑚的射击。
‘好——准备撤退。’可蕾以不容争辩的语气说道:‘我数三个数:三,二,一,走!’
她的话音未落,丰华就感觉一只小小的手牵住了自己的衣襟。伴随着轻轻的噼啪声,紧急传送产生的灰色气雾消散,丰华眼前的景象从酒店走廊换成了一处林间空地。
“…怎么突然撤退了?”丰华打量着周遭笼罩在雨幕下的林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办法。”可蕾严肃地摇摇头说道:“我们已经产生了战斗减员,优势变小了。”
可蕾提起之后,丰华才发现艾丽莎正虚弱地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在她那身火红色勾边制服的衣摆处,暗红的血液正自疏水材质的布料之间星星点点地滴落。
“别大惊小怪…我没事。”艾丽莎按着负伤的肩头,轻轻摇了摇头。
“是贯通伤,出血量不大。”小瑚望着艾丽莎的伤口,很快说道:“而且火龙体质优异,应该可以等伤口自行止血。”
“给她处理一下,我们还有路要赶——”
说到这里,可蕾又严厉地瞪了还想说些什么的艾丽莎一眼:
“——别闹别扭了。”
“…哼。”艾丽莎气呼呼地瞪了回去,拿开了按在左肩伤口上的手。
‘…她什么时候中的枪?’丰华讶异地用私密频道问道。
‘在你冲出去挡住弹幕前。’可蕾的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一些:‘我说了,对方非同小可,他们知道自己的武器足以穿透墙壁并对我们造成有效杀伤,所以就在电梯门打开之前预先瞄准了我们可能蹲守的位置进行射击…应该是这样。’
‘应该?’丰华瞥了一眼正动作利索地给艾丽莎上止血敷料的小瑚。
‘我无法确定,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打得太准了。’
可蕾摇了摇头,有些忧心忡忡地瞥了艾丽莎一眼:
‘就比如这个死傲娇,她本来一定不会只中一枪,如果那时候你没能挡住后续的射击,我们现在大概都已经回学校再生了。’
“…两个人偷偷摸摸聊什么呢,真恶心。”艾丽莎没好气地瞪着可蕾。
“都挂彩了,你倒不如省点力气吧。”可蕾无奈地瞥了艾丽莎一眼。
“唔…”
艾丽莎气鼓鼓地噘了噘嘴,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按她平时的脾气,受了这种气早该劈头盖脸破口大骂一通了,可是可蕾是全校知名的指挥学高材生,而艾丽莎心里其实也明白可蕾在战场上的经验绝非自己所能比肩。
在荒野与山林当中行军比在都市道路环境下行动更费劲,因此接下来的路程上即便是憋了一肚子怨气的艾丽莎也没空嘴碎了,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后面。
何况她们现在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方位,都隐约地有些不安。
紧急传送是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战术撤退所用的手段,优点是能够以很难追踪的方式撤退到大概的目标区域,缺点是无法精确指定目标位置,最多也只能确保不会把自己卡进山体里或是岩盘内这些麻烦的地方,误差半径足有百米。
大雨持续地笼罩大地,林间的地表很快变得泥泞,在其中行走也随之变得困难起来,每迈动一步都需要付出比平时更多的力气。而且泥浆飞溅之下,纵然是她们脚上特地做过抗污处理的军靴也难以幸免于难,很快沾上了零星的泥污。
身处这种潮湿泥泞的环境,再加上敌人不知去向,友军不知所踪,还有不久前才刚刚首次失利所产生的挫败感,小队之间无可避免地弥漫起了消沉的氛围。
“唔…”
闷头走到一半,小瑚突然抬起头:
“…之前丰华捡到的东西,好像没带出来啊。”
“你说那具无意识的机体?那毕竟也和人差不多大了,不太方便。”
说着,可蕾摇了摇头:
“那时候能用的信使妖精有限,只能优先把你们几个带出来。”
“我的意思是…他们会不会就是冲着它去的?”小瑚猜测到。
“你是说,那个机体是他们放在证人家里的?”
丰华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小瑚今天的开窍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小瑚则皱着眉头瞪了丰华一眼:
“你在想什么很没礼貌的事对吧。”
“不,我还没想到这里,但你说得有道理。”丰华摇了摇头:“可问题在于既然那具机体不是可以随随便便丢弃的玩意,为什么还要特地放到那种不安全的地方,而且事后还非得大费周章地设法抢回去呢?”
“这我也不清楚。”小瑚摇了摇头。
“不,再仔细想想。”
可蕾很有耐心地诱导道:
“其他还有什么东西是虽然有一定价值,却必须放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而且还不能被人拿走的呢?”
“啊——”艾丽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香蕉皮对吧。”小瑚抢答道。
“你傻吗?是炸弹啊!”艾丽莎哭笑不得地瞪了小瑚一眼。
“对哦。”小瑚挠了挠自己头顶那蓬触手:“…香蕉皮也差不多。”
“总之…”丰华苦笑着总结道:“是会对周围不分敌我产生妨害的陷阱,没错吧。”
“是的。”可蕾点了点头,看了看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与倾盆的大雨:“而且…我怀疑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就是这个陷阱所带来的影响之一…之前我们遇到的人形怪物没准也是。”
听到这里,小瑚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丰华回头看着皱起小眉头的海妖。
“出来的时候,我把一条触手落在房里了…就是吊着那只怪物的那一条。”
“落在房里了…”丰华目瞪口呆:“触手断掉了不会痛吗?”
“你剪头发的时候头发会痛吗?”小瑚反问道。
“好吧…”
“哎呀哎呀,这种常识文化课上没教过吗?”艾丽莎讥讽道。
“关于海妖的常识要等到高二下学期才会学。”小瑚说:“丰华学妹才一年级,现在应该还在学鸮形目那帮鸟人的胃有多小。”
“这倒是没错…她们一顿真的只吃得下八两饭菜吗?”丰华很好奇。
“哼,说八两都是抬举她们。”艾丽莎没好气地说道:“每次找人出去吃饭逛街的时候,就数这票鸟人战斗力最差劲,而且吃饱了又坐不住,次次都自己先溜走。”
“那下次你可以找丰华出去吃饭。”小瑚提议道。
“哦,真的可以吗?”艾丽莎似笑非笑地说着,指指旁边一言不发盯着她们俩的可蕾:“你看看那边那位的视线再说一次试试?”
“大概…不太可以。”小瑚讪笑起来。
“不——可以是可以,就是我得跟着。”
开口说到这里,可蕾又换用意识传讯,在小队频道当中说道:
‘收声——有动静,286方向。’
‘这回又是什么?’艾丽莎立刻看向右前方,脸色有些发白,大概是之前一开大门遇见可怖人形怪物产生的阴影还笼罩在她心头。
‘唉…丰华,麻烦你去看看吧。’可蕾叹了口气。
‘别叹气啊!’艾丽莎几乎要抓狂了:‘再见到那种东西,本小姐肯定一拳砸爆它的脸!’
丰华瞥了一眼制服的破洞下面还贴着敷料的艾丽莎,端起步枪加快脚步,开始向抬头显示当中可蕾标记出来的方向进行搜索。
走出去没几步,她就找到了一片较大的林间空地。与她们战术撤退时来到的那片覆盖各种杂草植被的空地不同,这是一片人为清空的野营用空地,一头连接着一条土路。
此时这片野营空地的入口旁边还停放着两辆SUV,空地当中也支着两顶多人用帐篷,只是到了现在,它们都早已经被雨水打湿。
丰华据枪立在一根粗大的树干后,静静地观察着空地当中的情况。
而她才等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两三个面容模糊的身影就从那几顶帐篷当中晃了出来,在空地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肉眼确认目标之后,丰华给还在后面的三人汇报了一下情况。
‘…绕开吧。’可蕾决定到。
‘真胆小…’艾丽莎嘀咕道。
‘就你最没资格这么说。’小瑚说。
‘烦死了!不就是三个乱晃的活尸吗?我现在就去能把它们全烧成灰!’
‘唉…走吧。’可蕾无奈地说道。
‘哼,一个个的都是胆小鬼…’
虽然嘴上烦躁得很,也艾丽莎也是个受过训练且识大体的人。就算口头再怎么抱怨,也不至于意气用事到做出擅自脱队单独行动这种蠢事。
发了一阵牢骚之后,艾丽莎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一点,嘀咕道:
‘…唉,为什么这种恶心的东西会爬得到处都是呢?’
‘这可能就是他们的陷阱所造成的影响。’可蕾猜测到:‘或许它其实是某种生化武器,能够将大范围内的民众变成富有攻击性的活尸?’
‘你这话说了你自己信吗?’艾丽莎鄙夷地扁了扁嘴:‘又不是丧尸游戏,谁闲着没事去研究怎么把人变成活尸啊?有那资源,拿去研究罕见病特效药搞垄断还靠点谱。’
‘不愧是大集团的公主大人,看法就是和我们这些平民不一样。’可蕾讥讽道。
‘闭嘴。’艾丽莎没好气地瞪了可蕾一眼。
‘不过…就算你说富有攻击性,刚才酒店里那玩意怎么说也差点意思吧。’
小瑚一边挠着下巴一边回想着,说道:
‘只要倒吊起来就完全控制住了,这算哪门子的攻击性啊?’
‘也是。’可蕾点点头:‘所以说它是生化武器可能也不太对。’
‘唔…要不现在再去试试?’
丰华一边与队伍汇合,一边反手指了指自己背后不远处的营地。
‘试试就试试。’艾丽莎立刻答道,又回头看向可蕾:‘你怎么说?’
‘嗯,提前探探对方的底也不是坏事。’可蕾点点头:‘去稍微试探一下吧。’
本来她们的目的确实只是去找友军汇合,不过眼下她们暂时还看不明白对方的路数,摸清对手的状态一样是优先目标。
‘唔…入口处的路牌上写着“17号露营地”。’
小瑚观察着营地当中的情况,说道:
‘根据地图来看,我们离其他人租用的20到25号露营地不远了。’
‘解决这里的事之后,就沿路开过去吧。’丰华说道。
林地之间不方便运用她带着的载具,不过找到路之后就一切好说了。
找准了自身方位之后,不安的气氛一下子消除了大半。不过营地当中不断游荡的人形怪物仍然是那副五官熔化大半的干尸模样,令人不安。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些东西是会对声音产生反应。不过在丰华她们试着丢出石子树枝之类的杂物发出声响的时候,干尸们却又毫无反应。
后来小瑚突发奇想,发动了一辆停在旁边的汽车,并用磁带机播放起了一首迪斯科。等到歌曲当中唱词响起的时候,活尸们终于有了反应,并开始向着磁带机奔去。
‘…只对人声有反应啊。’
说着,丰华从挤在车门外想要往里钻的活尸们身上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队友。
‘看来是的。’可蕾点点头。
‘脚步声似乎也无法引起它们的注意。’用触手吊在树枝上的小瑚将自己放回地上。
‘真是些怪东西。这样要怎么袭击别人呢?’艾丽莎皱着眉头说道:‘这下子就算有人从旁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它们应该也不会发觉吧?’
‘有道理…啊。’
丰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因为雨突然停了。
原本连绵的阴雨在眨眼间突然变成了大晴天,明媚的阳光搞得丰华下意识闭上瞬膜,眨了眨眼睛才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而本应被雨水打湿的地表也恢复干燥,踩在泥泞地表上带来的粘腻感觉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干燥沙土地带来的坚实触感。
本来在大雨瓢泼的林地下走了半天,浑身沾着泥点与水渍的丰华她们,这时候却突然站在阳光明媚且干燥温暖的树林当中,感觉简直就像在发梦。
“嘿——你们几个!”
随着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位穿着灰色T恤与牛仔裤的精壮青年足蹬一双远足鞋走上前来,冲着丰华她们问道:
“你们怎么了?不会是迷路了吧?”
“啊…是有点。”丰华点点头,同时她插在口袋里的手也松开了其中的手枪。
“你们住哪儿?要不我送你们一程?”
“不,不用,我们的朋友在20号露营地,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哦!20号啊!往那头走走,十几分钟就能到了。”青年给他们指了个大概的方向:“你们几个是和同学一起来露营的吗?”
“是…”
丰华有些心不在焉地持续着对话——眼下更加令她在意的是,营地里原本的活尸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这些无论对大雨还是活尸都似乎没有印象的露营者。
在通向主干道的岔路口与那位热心指路的露营爱好者道别之后,丰华还没来得及向着20号宿营地走出几步,就听见艾丽莎终于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啊!你们刚才也被雨淋了,被活尸追了吧?!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被活尸追的只有你一个。”小瑚嘀咕道。
“你…”艾丽莎气得牙根痒痒。
“就算我们是在做梦,我们也是做了同一个梦。”可蕾若有所指地说道。
丰华眨了眨眼睛。
“…你是说校长的能力?”艾丽莎惊讶地问:“校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世界上,可不只有校长一位月之龙。”可蕾摇了摇头:“就算现在还不太成气候,丰华也一样是月之龙,这就意味着操控梦境覆盖现实的能力绝非独一无二。”
“你的意思是,锡兰人打算再现月之龙的特殊能力?”小瑚皱起眉头:“但是以锡兰公国展现出来的技术实力,要做到刚才那样应该会非常困难。”
“无论如何…下一站都得去锡兰看看了。”丰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