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华站在天灾云形成的巨大气旋上方，凝望着面前宛如巨大暴风眼一般的景象。
如果不是脚下传来了坚实的地板触感，她或许真的会以为自己正站在云端。
作为一座凝聚诸多跨时代技术的飞行陆行舰，光是身处于罗德岛陆行舰的装甲CIC，其中足以以假乱真的全景投影显示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正在凭空飞行的错觉。
而旁边坐在舰长席上的阿米娅则专注地审视着晴空下的废弃移动城市。
那座使用古旧技术打造的陆行舰，航线完全位于暴风眼中央那座巨大环形山的内侧，似乎是通过在其中不停循环往复的方式规避天灾。这应当是过去帝国当局研究地下古城时为保密而采取的手段之一，却也反映出这座环形山究竟有多么庞大。
只是这座陆行舰和它的区块舰们都早已遭人废弃，停滞在了环形山的一角不再前进，在积年累月的风霜洗礼下成了现在这副满是风化痕迹，破败不堪的模样。
在这座废城当中，在那些区块舰布满天灾痕迹的顶层甲板上，半毁的建筑随处可见。暴露的钢筋与断裂的建材仿佛这头巨兽遭到天灾啃噬后露出的无机血肉，在无声地昭告着这片大地上所有人的末路。
废弃城市亚兹拉尔，这就是她们此次的目的地。
“…你好悲观。”丰华看向了身旁默默在心中做出文学少女评论的凯尔希。
“哼。”大猫猫有些娇羞地扭过头去：“这是事实——如果只是一味地依赖着这片大地，我们都只不过会沦为一群被重力束缚的可悲灵魂，然后在这里死去。”
“原来在那篇深空探索企划上签字的人是你？”丰华恍然大悟：“可是我觉得与其让森蚺她们去捣鼓什么可回收火箭之类的，可能还不如直接发动主喷嘴让罗德岛入轨…”
“…然后卡在近地轨道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哪儿也去不了？别逗了。”凯尔希伸出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这些事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来。”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一步一个脚印地去侦查一下情况？”丰华将目光放回到面前那片废墟上：“让我或者阿米娅…或者让我们俩一起下去看看。”
“是。我们或许需要一个着陆场…就算无人机能从天灾云中收集源石供我们日常所需，着陆之后无疑能将维持巡航所需的燃料节省下来…”
凯尔希瞥了她一眼：
“…你觉得呢？”
丰华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着陆风险很高。如果在这里活动的是科西切…别忘了她跟我们可是有私人恩怨。”
“那么就维持巡航。”凯尔希点点头，翻出了两人的战术概况：“嗯…”
“…怎么了？”
“阿米娅有幻想乐章这我知道，但你名下什么时候多出一架装甲骑士？”
“就…前几天的事情，从尚理那儿要来的。”
“唔。”凯尔希抿嘴思索了一阵：“既然如此…让阿米娅留在舰上吧。既然现在有了两架装甲骑士，我认为应该留下一架应付可能到来的突袭。”
“有道理…那我一个人去？”
“不。”凯尔希摇摇头：“我也去。舰上的医疗事务可以交给哈维尔，而且…”
“…而且？”丰华好奇地望了她一眼。
“而且，我有些想要尝试的东西。”
说着，凯尔希利落地在自己的投影界面上点按了几下，将身上日常穿着的浅绿连衣裙换成了一身适合外出的深灰色战斗服。她随手理了理那对有些不太习惯的正装外套袖口，又下意识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百褶短裙，冲丰华挑了挑眉毛：
“走吗？”
由于派出运输机可能会遭到拦截，丰华与凯尔希采用了最朴实无华的出发方式。
那就是借助作战服的静电缓冲功能，直接从在万米高空巡航的罗德岛上跳下去。
由于这次速降没什么要瞄准的具体目标，这次的降落格外轻松。不出几分钟的功夫，她们俩在两团噼啪闪烁着淡紫色电芒的缓冲烟气之间落在了地上。
丰华踩在环形山当中荒凉的灰黑色荒地上，望着远处的移动城市废墟，从白之城当中大堆杂物之间翻出了一台ICV，也就是步兵伴随载具出来。
这种采用6x6轮式底盘的无人载具默认情况下使用电池驱动，由于自重较轻加上悬挂系统结构牢靠，因而能够适应许多种地形。
虽然由于自重过轻这种小车无法有效使用15毫米口径重机枪以上的大多数重武器，不过此时丰华只需要它带着自己和凯尔希往前开就行，没有那么多其他要求。
丰华麻利地翻身跳上了自四散的传送烟气之间出现的无人车上，随即伸出手将凯尔希也拉了上来。至于小车的操纵，则交给了正坐在罗德岛CIC没什么事好做的阿米娅。
电动小车带着坐在上方的丰华与凯尔希行驶在荒凉的沙地上，扬起一道灰黑的尘土。
‘…真是寸草不生的土地。’透过小车摄像头观察周遭进行的阿米娅轻声说道。
‘嗯。这里…充斥着许多不利于动植物繁衍的污染。’
同样在观察周遭景象的凯尔希点点头说道：
‘或许是在亚兹拉尔在坠落时泄露出来的。’
‘是吗…作战服的环境防护系统，不会不够用吧？’
‘那还不至于。’凯尔希淡然地说道：‘本来也只是少量的污染，想来只有长年累月生活在这里的人，才会真正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
‘唔…’丰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怪不得塔露拉要让整合运动都搬到地堡里面去住。’
‘的确。既然环形山内部有这样的污染，想来要长期在其中进行开掘也很困难。’
望着凯尔希的侧脸，丰华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是啊…不过之前你说，有想试试看的东西？’
‘是——我最近对这东西做了一些改进。’
说着，凯尔希轻轻打了个响指。
随着她指尖发出的轻响，一只特殊的战术妖精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那妖精的身高与普通妖精差不多，都在正常人的六分之一左右，看起来是位留着杂乱漆黑长发的少女模样，身上套着一袭黑色制服衣裙，带着细小的翠绿色点缀…
“该不会…”
…丰华微微蹙眉，这配色令她不由得联想到了过去所听说过的凯尔希的能力。
而凯尔希只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该不会——突击模式。”
随着大猞猁一声令下，大量灰黑的术式烟气自妖精的一群下飘散出来，在它周身迅速凝聚成一具尖牙利爪的黑色虚影。
“还真是…”丰华望着它在一旁对着空气张牙舞爪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愣神。
“…我以现实干涉投影作框架，设计出了这些能高效利用周遭游离资源的战斗妖精。”
凯尔希一如既往淡然地解释着，神情之间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丝自豪：
“相比于过去我用过的那些，它的性能更出色，功能也更加多样，而且能迅速量产，同时控制6只也没什么负担…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称其为M4。”
“M4？”丰华发觉自己还是捉摸不透她的命名方法。
“是啊，M4…M‘4’lus的缩略，简称为M4。”凯尔希点点头。
“原来如此。”丰华哭笑不得。
Malus…嗯，好歹算是个能念的词儿吧…
“…不然，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凯尔希有些幽怨地盯着她。
“没有，挺好，M4是吧？很简单，很方便，很好。”
“真敷衍…”
凯尔希叹了口气，瞥了一眼身旁还在四处搜寻能拿来开瓢玩的敌人的M4，下令道：
“…游离模式。”
M4周遭凝聚出的尖牙利爪顿时重新变回虚幻的烟气，紧接着凝聚成为几道纤薄而又修长的凝实利刃，悬浮在它妖精身躯的背后，看起来就好像萨科塔人的光翼一样。
“这是…使用遥控武器进行远程攻击的模式？”丰华好奇地望着M4小小的身躯。
“嗯。”
“还有别的吗？”
“还有要塞模式，专注于维持强力的术式装甲，不过我想应该用不大上。”
“…强力是有多强力？”
“能达到罗德岛船壳等效的一半左右。”
“确实很强力。”
丰华望着凯尔希将看似人畜无害的妖精捉到手中，又使其窝在头顶自己趴好的模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能支持这种强度术式装甲的原素轮机必然是一般只有火力支援妖精才会安装的货色，如此想来M4妖精其他方面的能力应该同样值得期待…
“…确实。我还在它的等身人偶上安装了性器系统来着。你如果有那方面的兴趣…”
“…打住，这不是有你吗？我为什么非得去找它？”丰华很是哭笑不得地问道。
“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想到要干它试试看。”
“哈啊？为啥？”
“直觉。”
“咳…”
“…开玩笑的。”
“别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不，性器模块确实装着呢。”
“你还来！？”
丰华没好气地瞪着面前虽然依然冷着脸但心底里却明显在偷着乐的大猞猁，发觉这只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幽默细胞的大猫猫似乎…也并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都一本正经的家伙。
而此时凯尔希已经一个响指下令让M4进入了全尺寸人偶状态。面对面瘫程度更胜于自己的美丽黑发少女人偶，凯尔希只是干脆利落地伸出手拨开了它裙下单薄的黑色内裤，露出了它白皙修长的双腿之间那副浅粉色的鲜嫩小穴：
“你看，装着呢。”
“妈呀…你平时都这么直接掀别人内裤的吗？”丰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
“请定义此处‘平时’的含义。’凯尔希说：‘如果这个‘平时’指的是你和我亲热的时候…唔，好像也没有掀过很多次，反而是被你掀过很多次。”
这倒是。丰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一阵意想不到的插科打诨之后，丰华在凯尔希与她那恢复游离模式的M4的陪伴下，乘坐者小车抵达了移动城市的废墟。
移动城市亚兹拉尔——这是官方对这座直愣愣地建设在亚兹拉尔古城坠落地点上方的移动城市取的名字，在起名这一点上基本没发挥什么创造力。
毕竟这座移动城市原本就是为了研究古城而建造，除此之外实在没有太多其他用途，称其为一座移动的研究所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此时丰华眼前所见的景象已经和研究所几个字没什么关系了。破败的陆行舰结构正在风沙侵蚀下缓慢分解。她面前这片区块舰不仅外表上布满了锈蚀与侵蚀的痕迹，废墟中不时传来的轰然坍塌声同样证明着这一点。
进入这样一片正在逐渐坍塌的废墟无疑非常危险。而且根据塔露拉给她的报告看来，其中也遍布着各种各样的有害污染，当时缺乏防护手段的整合运动虽然在此建立了营地，不过在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就迅速撤了出来。
自那之后，整合运动就从环形山当中退回了塔露拉准备的地堡里面，一边筹措防护服一边在环形山周遭巡逻确保安全。
然而环形山本身实在太过庞大，且对方特地挑选在了暴雪过境的时候进行开发作业，终于成功躲过了整合运动的眼睛。
“怎么说？”丰华从远处正渐渐坍塌的废墟前收回目光，看向凯尔希。
“绕行。”凯尔希干脆地摇摇头：“这里随时可能发生塌方，我们没必要冒险。”
虽然对方开凿出的隧道入口就在废墟对面，不过她们也都觉得凯尔希说得很有道理。丰华点头过后，阿米娅就遥控小车载着她俩开始绕过废墟。
反正小车动力充沛，本来为了负载15毫米口径重机枪和几千发重型子弹的动力拿来运她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五十斤的家伙绰绰有余，就算是在没有路的荒地上也能依靠六轮驱动飙出60公里的时速，要绕过去也就是半小时的事情。
坐在微微颠簸的小车当中，丰华环顾四周，周在除了灰黑的荒原就是积雪的环形山，要不就是正缓慢崩解坍塌的废墟，看起来毫无生气。
联想到爱国者他们也没有遇到什么敌情，丰华渐渐开始觉得，对方没准真的不在家。
而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的刹那，小车的IRST，她的IRST，还有罗德岛陆行舰的IRST都在几乎同一时刻发出了警告。
“——跳车！”
说着，丰华一把勾住凯尔希的身子，搂着她从小车的车斗当中一跃而出。
此时，那枚仿佛从空地上凭空打过来的源石技艺火球已经近在眼前。
被丰华搂在怀里的凯尔希立刻运用意识传讯下令M4进入要塞模式，四幅巨大的灰黑屏障迅速在它面前浮现，挡在了两人与火球之间。
接着，屏障猛地震动了一下，剧烈吹拂的尘土与冲击波在屏障两侧飞了过去。
丰华搂着凯尔希蹲在地上承受住了冲击，紧接着就抬头向上看去。
四方的灰黑屏障上方，一朵蘑菇云正裹挟着其中橙黄色的余烬冉冉升起…
另一方面，尽管阿米娅努力地遥控着小车猛打方向，它却隔着5米的距离被这枚威力庞大的火球轰然爆炸时所产生的气浪波及，翻倒在了地面上。
‘…真是惊人的威力。’凯尔希望着M4的状况窗口，眉头微蹙，又看向了不远处那台翻倒的小车：‘要是没有穿着作战服的人被正面命中，多半会被冲击波撕裂内脏。’
此时已经遇到敌情，为了避免泄露信息，丰华也换用意识传讯回应道：
‘就算有作战服，多半也只能承受一发这样的术式——不能硬接。’
‘同意。’凯尔希点点头，冲M4下令道：‘游离模式，准备拦截。’
收到指令的M4立刻解除屏障，转而凝聚出了之前的三对翼片——只是此时这些翼片携带着枪管，动能拦截器与制御板漂浮在妖精身后的模样令丰华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某个名为强袭自由的家伙…
…只是，烟尘散尽之后，火球来袭的方向却看不见任何像是敌人的东西。
‘怎么回事？’丰华困惑地四处张望着。
‘嘘。’ 凯尔希只是缓缓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们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沙地中忽然伸出了两片虽然有着沙地的色彩与质感，但却很显然不是沙子的什么细长扁平的东西，像是触手一般四处摇晃着。
它们四处刺探了一会儿，忽然好像是发现了丰华她们一样聚焦了一会儿…
然后，触手下面一片长长的扁平的什么东西就带着它们激起大片大片的尘土逃开了。
“——别跑！”
丰华大喝一声，在身后静电爆破产生的推力下嘭地一声就飞了出去，扑到了那只好像蝠鲼一样贴在沙地上游走的不明生物上面。
“咿呀！”不明生物被丰华扑中，发出一道娇滴滴的惊呼声：“不要吃我！”
“居然会说话？！”丰华一时间愣住了，揪着手中的‘不明生物’，忽然发觉它的触感有些像是某人的长头发…
接着，她就看见手中原本触感和沙地别无二致的长发迅速从头到尾变成了一片漆黑。而长发的主人也好像浮出水面一样从沙地当中浮了起来，在丰华面前现身。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一头柔顺的长发在她自沙地当中浮起来的同时就好像具有生命的衣物一样遮住了她白皙姣好的身躯，之前那对‘触手’此时也在她的身侧静静漂浮，四处窥探着。
“你…在搞什么？”丰华错愕地望着这个在内陆模仿海洋生物卧沙的怪家伙。
“我还以为你们是吃的东西，不好意思…”少女红着脸嘀咕道：“我…嗯…真的不是故意要拦住你们的…”
…丰华望着不远处翻倒的小车，觉得它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啊，好像已经不能动了…”少女顺着丰华的目光看了过去，一时间显得更加慌乱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里平时都没有什么别的人来…”
“…你难道一直住在这里？”凯尔希很是惊讶地问道。
对于不穿防护服的普通泰拉人来说，这里的环境怎么也称不上宜居。
“嗯，我叫珊，现在好歹是族长来着…”
“…这地方能住人？”丰华也有点迷糊了。
名为珊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随即摇了摇头：
“我，我平时当然不睡在这里，这里太冷了…我的族人都住在山洞里，那里面暖和。”
居然只是‘太冷了’啊…丰华深深地望了珊一眼。
而凯尔希则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方便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一看吗？我们刚来这里，还不清楚情况…”
“嗯，好呀！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客人了…”
少女于是走在前面带路，领着她们走向不远处的山地。
珊似乎是因为平日里不常和人说话的缘故，路上口若悬河。在珊滔滔不绝的介绍下，丰华知道了她们一族是很久很久以前从地下深处迁徙上来的，也是目前唯一在这片废墟中常住的部族，族内现在一共有三千七百四十七人等等…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真正让丰华感到震惊的是她的食性。
“…为什么？铁不能吃吗？”珊困惑地望着丰华。
“铁要怎么吃？”丰华惊愕地回望着她。
“含着吃呀。含着含着就会化开了。”少女很是自然地答道。
啊这。
丰华呆愣了半晌，试探性地取出一块油纸装的草莓慕斯蛋糕打开递给她：
“那你觉得这个能吃吗？”
“嗯，没见过的颜色…”
珊好奇地望着她，身旁的触手也不自觉地探了过来：
“…味道好香…没有见过，不过好像可以吃。”
“那，吃吃看？”
珊毫无防备地点点头，接过慕斯吞入口中，随即两眼放光地发出了兴奋的呻吟声：
“嗯嗯嗯！！”
珊很快三两下吞下那块慕斯，望向丰华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崇敬：
“你好厉害！我还从来没有找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啊这…”丰华一阵错愕。
凯尔希望着她与珊互动的模样，只是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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