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r’s Audion
第二部分 今晚吃鸡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身体隐藏在一面断墙之后,给手臂上的伤口草草缠上几圈绷带。他的医疗用品已经消耗殆尽,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对方的状态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刚才的几次交火应该也逼迫对方用光了携带的药品。他平复着呼吸,拉过挂在肩上的AK-47突击步枪,检查了一下弹匣。还有二十几发子弹,如果准头足够好的话只需要一发爆头就能解决掉这个棘手的家伙……
他缓缓探出上半身,还没来得及从瞄准镜里发现对方的身影,一枚7.62毫米口径的子弹便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命中了他的头盔,那件简易的金属制品发出一声脆响,被巨大的动能带着从男人的头顶弹飞出去,摔落在几米外的地面上。
“见鬼……”他悻悻地缩回身体,刚才要不是有头盔保命,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无头尸体了。“得想个办法冲出去……”他正考虑着要不要靠迂回跑动的方法来提升对方的瞄准难度,远处不知道哪个小土包后面传出了充满嘲讽味道的女人声音。
“喂?还在挣扎呐?要不要姐姐送你个手榴弹痛快点上路呀?哦呵呵呵呵呵~”有些放浪的笑声顺着空气飘荡过来,男人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充满杀意的光亮。他在对方的狂笑中闪身冲出断壁,立刻便有一发子弹打进了他的左肩,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他的冲锋,他以诡异的路径曲折前进,那些子弹仿佛紧紧追在他身后的狼群,几乎要把他的脚跟整个撕碎,却始终离他的步伐差着几厘米。他猛地起跳,一发子弹飞射到他上一瞬间踩着的地面上,溅起一团尘土,而他在落地的瞬间又顺势蹲下了身子,下一发子弹便恰到好处地擦着他的头皮飞过,钉进了远处的一棵大树。男人从背包里摸出最后一只烟雾弹,用嘴咬开保险,抡起右臂把烟雾弹甩了出去,淡灰色的烟雾笼罩了他前进的道路,男人的身形消失于烟雾之中,追猎的子弹变得没了章法,它们钻进烟雾里,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是打在了铁块上面。
急促的脚步声中,男人冲出烟幕,起跳腾空,那面千疮百孔的平底锅被他丢在一旁,此刻他端起了步枪,瞄准镜里映出对手那副惊愕的脸庞。
“再见,贫嘴的家伙。”他稳稳地扣下扳机。
子弹近距离穿过肉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女人的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男人端着枪呆立在原地,枪口还残留着火药灼烧的味道。
世界突然变得暗淡,一行金黄色的大字在天空中绽开。
“Winner winner, chicken dinner!”
“哇啊啊啊啊吃鸡了!秋!你真是个天才!刚才那些操作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天哪!”屏幕之外,依娜紧紧抱住了坐在电脑前的清秋,声音大得几乎把天花板掀翻,和对方那一脸淡然的神情相比,很难分辨究竟谁才是吃到鸡的那个人。
“拜托……平底锅挡子弹加上拉烟遮盖走位不是常识吗……你连这种操作都没有,也能靠自己打到前两名?”清秋摘下耳机,一脸鄙夷地转过头看了看那个叫自己代打的女人,又扭回去看依娜的战绩,“操,你一个人都没杀,一路苟到刚才?能把这游戏玩到这份上,你也算个人才……”
“这个游戏一点都不真实!子弹打到人连个伤口都没有,还能靠喝饮料来恢复生命值!我不可能违背现实规律和科学真理、向这个毫无逻辑的游戏妥协的!所以我从开始就一枪都没有开!”依娜振振有词,满脸为了科学甘愿付出一切的庄严使命感。
“那你还是去玩填字游戏吧……还有,去叫个外卖,老娘今天不想做饭。”清秋关掉了游戏,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近日,备受称赞的拉丁裔魔术师……”娱乐新闻的声音。清秋在主持人念完稿子之前换了频道。
“秋,你想吃什么?”
“吃鸡好咯。”她随口应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什么,按了一下遥控器的按钮。
“……大约会在洛城停留演出一周……”屏幕上的新闻正好播完最后一秒,进入了广告时段,清秋咂了咂嘴,把遥控器在手里扔来扔去。
“不可能!那家伙明明一个人都没杀!他还装备着一级头盔!”几乎是同一时间,某家酒店的房间里,女孩愤愤地拍打着键盘,发出不甘的嚎叫,“就差一枪!一枪啊啊啊——”
她突然安静下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游戏的背景音从耳机里传出之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呼吸的声音。
“阿塔姐?”她试探着轻声喊道,“你没有偷偷溜出去吧阿塔姐?”
并没有人回应她的问题,女孩又看了看房间四周,门虚掩着,窗户大开,淡绿色的窗帘被风吹着飘扬起来。
“该死的,打游戏太入迷了……被她溜了就难交代了,这可是洛城啊……”女孩急匆匆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她的手伸向门把,却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轻柔的、带着某种说不上名字的混合香气的吐息落在她的肩头、顺着脖颈一路攀附而上,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那真实的触感却更像一只手在搔弄着她敏感的皮肤。
“阿……”女孩转过头的瞬间便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失误,一块缓慢摇摆的怀表撞入了她的视线,金黄色的表针边缘泛着淡淡的棕红色锈迹,黑色的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雪白的螺纹从中心蔓延伸展,伴随着表针的走动而旋转着,像一块磁铁一样,牢牢地吸住了女孩的眼睛。
“阿塔姐,不要……明天还有……”女孩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或是干脆闭上双眼,但那块怀表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以自己的双眼为媒介,强行切断了意识对身体的掌控权。低沉而充满磁性与魅力的嗓音在女孩的耳边悄然响起,却更像是直接作用在她的脑海里。
“乖,看着这块怀表,你感受到身体正随着时间的流转而变得愈发疲惫、疲惫……在时间的漩涡中,你的身体不再需要运动,你的意识可以自由地遨游,不必约束于这份肉体,只需要深呼吸,让思维飘散、飘散……你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你的身体即将进入深沉而舒适的休憩……跟着我的声音,你感受到你的双脚正在变得松软,它们接受了大地母亲的怀抱,不必再辛苦地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
女孩的双眼呆滞地盯着怀表,她的身体跟着那个声音由下至上地逐渐放松、瘫软,好像全身的骨架都被抽离了一样,无声地跪倒,随后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就此陷入了沉睡。女孩微微张着的小嘴巴里发出轻柔的鼾声,她的双眼还未闭上,半上翻的眼珠显露出一片澄澈的白色,一只手轻轻地帮她合上了眼皮,而后怜爱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姐姐出去溜达一圈,演出之前肯定会回来的~”一双赤足在女孩的睡颜面前经过,灵巧地绕开她摊开在地上的手臂。
“Mira, Sofía
Sin tu mirada sigo
Sin tu mirada sigo
Dime, Sofía-ah-ah
……”
暗金色的绑带凉鞋与坑坑洼洼的石砖路敲出明快的节奏,那双脚一边迈步一边随着它们的主人旋转、跳跃,鞋跟踩在路上的小水坑里,溅起一朵朵水花,街边的路灯昏黄闪烁,照在她卷曲的黑色长发上面,显出古铜般典雅的色泽。道路的左右延伸出无数漆黑的巷子,小山一样的垃圾袋堆在巷口,骨瘦如柴的野狗在里面扒拉着寻找食物,流浪汉裹着破外套倚靠在墙脚,被下水井里飘出的白烟笼罩起来,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讨论着最讨厌的领导和最好看的姑娘经过那些阴暗的角落,连一个鄙夷的眼神都没有留下。她用母语唱着不知名的民谣,白色露背裙的裙摆飘摆着滑过街巷,好像八十年代歌舞片里带领人群起舞的女主角,她突然停在原地,伴着节奏跳起妖娆的舞蹈,纤细的腰肢连接起修长的双腿和饱满的上半身,脚下踩出的鼓点让人不禁联想到夏夜海滩边的篝火。她恣意扭动着裸露在外的健美双臂,雪片般的扑克牌从她的双手中飞散开来,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明天请一定前来观赏!伟大的魔术师阿塔米·莫莱诺的绝境逃生!”她的身影已不见踪影,充满自信的声音还在街道上回响。无数的纸牌把一小片路面铺成了白色,它们全都是Joker牌,小丑的形象被替换成了女人的侧颜,下面是龙飞凤舞的签名。
坐落在商业区的“乔克叔叔烤鸡店”,是一家久负盛名的烤鸡餐厅,名声远播全国,在洛城是数一数二的晚餐场所。当然,它的外卖生意也同样火爆……
“……从这种略带焦糊味道的嫩滑口感来看……这只鸡应该在烘烤的过程中同时经受了烟熏……”女人手里抓着一只鸡腿,豪迈地撕咬着多汁鲜美的鸡肉,嘴唇上泛着油亮的光泽。
“喂……”
“……略带咸香的回味……应该是海盐的功效,还有迷迭香……嗯~我品尝到了姜的味道,真是有趣的组合……”她把鸡腿啃个精光之后,把骨头塞进嘴巴里意犹未尽地吮吸起来。
“这位小姐……”
“洛城最著名的烤鸡店……”女人咂了咂嘴,把那根已经不剩半点味道的鸡骨头扔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那里面的残骸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真是名不虚传……”
“你他妈吃了半只老娘打算带回家的烤鸡,还一直用别人听不懂的四流英语做评论,到底是想怎样啊!”在女人打算撕下仅存的一只鸡翅时,清秋终于拍案而起了。
眼前这个正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闲地擦拭着手上油渍的女人,在十分钟前一厢情愿地坐到了清秋对面的位子上,并在坐下之后的三秒钟内解开了清秋刚刚取到手的外卖包装、扯下了一大块肥硕的鸡胸肉,顶着她惊愕的目光狼吞虎咽了起来。
甚至连一句晚上好都没说。
“这就是洛城人打招呼的方式吗?”女人把纸巾揉成一团撇到桌子上,双肘撑在桌面上,用双手枕着下巴,那道本就向上弯起的细眉像是挑衅似的挑了挑,“不愧是整个国家最混乱的城市,真粗暴呢。”
“老娘再让你见识一下洛城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怎么样?”清秋咬牙切齿地说,“你这跟烤鸡同一肤色的小婊子!”
“哎哎哎别那么激动嘛,”看到对方撸起了袖子,女人一下子破了功,“我可是伟大的魔术师阿塔米·莫莱诺,不就是一只烤鸡嘛,给你变回来不就得了?”
清秋的拳头停在了半空,那个名字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面前的女人用手指拨弄着着卷曲的黑色长发,碧蓝色的双眼中满是无所谓的神情。“怎么样?光是这场私人魔术表演的票价,就远超这只烤鸡的价钱了哦?”女人向她挤了挤眼。
“我不关心什么魔术表演,我只要一只完好的、能吃的烤鸡。”清秋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魔术师阿塔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庄重地坐直了身子,她把盘子里剩下的半只烤鸡摆成一个合适的角度,而后缓缓地合上了外卖的包装,白色的纸盒笼罩下完全看不到内部的情形。
“注意了,现在我将施放法术,在我的倒数结束时,你将会得到一直完美无缺的崭新烤鸡……”阿塔米煞有介事地在纸盒上方舞动着双手,嘴里念叨着奇怪的语言。清秋不耐烦地托着腮帮,心想如果这家伙继续这样胡闹下去的话不如干脆自掏腰包重新买一只算了。她的双眼盯着阿塔米不停挥动的手指,那些褐色的手指看似杂乱无章地在空中乱甩,但是如果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则会发现它们正按着某种特定的节奏律动着,清秋看着阿塔米的双手,透过她的指缝与那双像天空一样澄澈的眸子对视在一起,她好像真的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的淡蓝色天空下面是镜面般的大海,沙滩上燃着篝火,海水在沙滩上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迹,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裙在沙滩上翩然起舞,淡褐色的皮肤与衣物之间露出隐约的晒痕,她的黑色长发随着舞蹈在身后飘动……
“跟着我慢慢地倒数……十……九……”阿塔米空灵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清秋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双唇,随着她的声音一个个地念着数字。她的眼神此刻已经变得空洞而呆滞,像一个没有意识的人偶。
“……二,一~实在不好意思啦,其实我除了逃生魔术和催眠魔术之外,基本上什么也不会哦~”阿塔米站起身来绕到清秋的身后,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一脸木然地盯着面前的一片空气,她的嘴巴还保持着微微张开的状态,几滴晶莹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滴落在牛仔裤上。阿塔米看似不经意地推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对方的身体像一根木头一样僵硬地趴倒在桌面上,双眼闭上了一半,无神的瞳孔向上翻起,一丝眼白悬停在半阖的眼皮之间。阿塔米轻手轻脚地从清秋的衣袋里摸出钱包,走到前台抽出一张钞票:“您好,麻烦给那位睡着的小姐重新准备一只烤鸡,”她的手中又凭空变出一张纸牌,“哦,请顺便把这个小礼物一起送给她~”说罢,她把清秋的钱包塞进胸前的暗兜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餐厅。
“没想到还真能在演出之前赚到外快,”路灯一闪一闪的,阿塔米躺在一辆报废汽车的车顶上面,修长的双腿顺着车门一侧垂下,把手中的钱包朝着天空抛起又接住,“那个亚洲妞儿还挺好骗的嘛,嘿嘿……”
魔术演出自然是她的本职工作,但阿塔米并不只靠这份工作赚钱。每到一个城市,她都会在街巷之间寻找那些可怜的受害者,在略施小计之后摸走他们身上的所有财物……只不过她的经纪人极力反对她在洛城做这种事情,而现在那位可怜的经纪人小姐正趴在酒店的地板上呼呼大睡。
“什么嘛,还以为洛城真的是什么不好惹的地方,”她不屑地笑了笑,翻开了手中的钱包,“不过是……唔咳咳咳!”那个小巧的黑色钱包在被打开的一瞬间喷出了完全与自身体积不成比例的巨量烟雾,甜腻刺鼻的气味涌入阿塔米的鼻腔,受惊之下下意识的吸气使她在来得及意识到事情的异常之前便摄入了相当一部分的气体,当她在糟糕的气味刺激下发出第一声咳嗽时,她的头已经变得轻飘飘的了。“Hijo de puta……唔啊!”阿塔米从车顶跃下,双脚却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毫无着力点,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便同时向左侧歪倒过去,连带着整个身体呈侧坐的姿态摔在地上。“我的脚……”她揉了揉自己的脚腕,刚才那一跤大概扭伤了她的右脚,即便是全身的感觉都已经变得迟钝,阿塔米依旧能感受到脚腕处传来的痛感,“这该死的亚洲婊子,嘶——好疼……”她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方才吸入的不知名的药物正缓慢而有效地侵蚀着她的意识,眼前的地面忽远忽近地晃动着,阿塔米扶着额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路口走去,那里停着几辆出租车,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应该还能勉强报出酒店的名字。
她的身后传来悠闲的哼唱声,同时,一股熟悉的肉香飘进了她的鼻腔。
“烤鸡吗?为什么……啊——!”被药物影响的意识并没能准确地判断出尾行者的身份,她的自言自语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左脚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受了伤的右脚根本无法独自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阿塔米顺着惯性以一个极不优雅的姿势和大地亲密地接触在一起,值得庆幸的是她的胸脯还算饱满,给上半身提供了一定的缓冲,由此她的脑袋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啊啊啊啊——!Maldito bastardo! 我的手可是上了保险的!你这不长眼的混蛋快把脚挪开!”正打算用双手撑起上身时,左手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痛楚,她抬起头,视野里踩住自己手背和手指的是一只穿着马丁靴的脚,深蓝色的牛仔裤停止于脚腕上方,露出被黑色条纹装饰着的白色袜边。
“管你什么保险不保险的,”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虽然听起来带着刚从床上爬起来一样的慵懒韵味,但依旧能感受到说话的人咬牙切齿的神情,“托魔术师小姐的福,我可是好好睡了一觉,还得到了一只用自己的钱买的烤鸡,这点微薄的回敬,可远不能表示我对您的谢意呢,呵呵呵……”女人说着扭动了一下脚腕,让马丁靴厚实的鞋底在阿塔米的手指上碾压了一番。
“咕唔啊啊啊!你这该死的亚洲婊子啊啊啊!”阿塔米趴在地上低声呻吟咒骂着,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她的双眉痛苦地拧在一起,她想用膝盖或是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每一秒都在迅速流失力量的身体并不允许她做出任何有效的动作。清秋把手中的烤鸡撇在地上,俯下身子笑眯眯地看着阿塔米,用空出来的双手撩起魔术师散乱垂下的黑发,捧着那张恼怒的俏脸:“以后记得,不要随便翻别人的钱包,哦,不好意思,大概再也没有给你翻钱包的机会了。”
阿塔米艰难地喘着粗气,痛觉极大地瓦解了她的精神防线,使得药物在方才的几十秒内全盘接管了她的身体,眼前的视野正在缓缓变黑变窄。她极力想要分辨出这个陌生的亚洲女人话语中的含义,但她的大脑早已变得迟钝,那些字词飘进她的耳蜗时像是变了一种语言,完全无法解读。黑暗完全笼罩在阿塔米的眼前,她发出一声轻微的悲叹,无力地垂下了头。
“睡着了吗,”清秋移开踩在阿塔米手上的脚,用脚尖推着她的肩膀把她的身体翻了过来,阿塔米的双眼紧闭着,嘴巴里发出轻轻的呼吸声,“没想到拿个外卖也能碰上生意呢,是吧魔术师小姐,”她踢了踢阿塔米裸露着的肩膀,淡褐色的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古铜般的色泽,“那么,今晚就到我家去好好表演逃生秀吧。”
唤醒阿塔米意识的是与她纠缠了一整个晚上的烤鸡香气,她睁开了双眼,同时耸了耸鼻子。她有点饿了,尽管距离上次吃东西只过了不到三个小时。
“秋,你看她好像醒了,”房间的另一头,两个女人对坐在一张小桌的两旁,就着冰可乐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着鸡肉,“她好像在盯着你。”
“是吗,我看倒像是在盯着我手里的鸡腿呢,”清秋舔了舔嘴唇,故意把指间的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的,油汪汪的鸡腿在阿塔米的眼中像是闪着金光一样,牢牢地吸住了她的视线,“阁下不是什么最伟大的魔术师吗,想吃的话就自己过来拿呀,再不快点的话就要被吃光了哦。”
“……秋,实话说我们也只剩下一只鸡腿和半根鸡脖子了……”那个阿塔米没见过的陌生女人小声提醒。”
“‘乔克叔叔烤鸡店’,全洛城,哦不,全国最负盛名的烤鸡餐厅,独创性地把生姜加入到腌渍香料之中,也促成了他家别具一格的招牌风味,我记得这家店好像已经把分店做到多伦多去了?”清秋伸出舌头在那只鸡腿上做作地舔了一口,丝毫不顾阿塔米充满渴望的目光。
“见鬼!我还在想为什么这只烤鸡的味道那么特别!”棕色头发的女人急切地伸出手去抢过盘子里的半根鸡脖子啃了起来,“早知道就不把两根鸡腿都让给你了!”
“老娘费劲千辛万苦把这一大一小两只烤鸡拎回家,多吃一根鸡腿怎么了?!”清秋站起身来用鸡腿指着依娜,在那副架势的衬托下仿佛她拿着的是一把手枪,“老娘还没跟你计较你把我买的可乐全都喝了这回事呢!”
“可你明明有喝到可乐……”依娜的气势弱了几分,但仍不依不饶地盯着清秋面前的那杯冰可乐。
“那他妈是老娘从你嘴里抢下来的!”清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那杯可乐被打翻过去,杯沿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唇彩印,“哪个傻逼会在吃饭之前连唇彩都不擦掉!”
阿塔米听着这两个女人越吵越凶,她们的注意力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放在自己身上。不过她也不担心这两个女人会注意到自己,因为再过几分钟她就可以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恢复自由,并在她们忙着争吵的时候快速冲出这间屋子。这么高的逃脱效率并不完全归功于她长时间的训练,那个亚洲女人似乎急着吃饭而只是潦草地用几根麻绳固定了一下她的双手和双脚,甚至连她的嘴巴都没有堵上,阿塔米暗暗好笑这家伙未免也太不专业了点,这种程度的束缚甚至都不会出现在她的节目单里。
阿塔米扭动着双肩,尽量把手腕翻转过来去抓绳结,同时避免动作幅度过大引起那两个女人的注意,麻绳在皮肤上摩擦产生火辣辣的痛感,阿塔米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哼出声来,同时加快手上的动作以尽早结束这份折磨。清秋和依娜还在吵个不停,对话的范围已经从今天的晚餐转移到平时做家务的分工,又转移到对于洛城政府贪污腐败的尖锐批评上。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好吃懒做的白人,洛城的犯罪率才一直居高不下!”清秋把鸡腿在依娜面前上下甩动着。
“秋,我们自己好像就是犯罪率的一部分……”
“就算是,你也在给洛城的犯罪率拖后腿!”
阿塔米已经没兴趣分精力去听这种没有营养的对话了,她的手指已经顺利地解开了手腕处的绳结,几根毛刺扎进她的皮肤里,她抖了抖双臂把手腕上的绳索弄得松散,虽然这个亚洲女人在束缚上没下多少工夫,但阿塔米还是很佩服她挑选绳索的眼光,这条麻绳的韧性很好,想把手腕彻底解放出来还得费上一番力气,她从绳套中抽出右手,同时谨慎地屈起双腿把脚腕上的绳结凑到双手附近。她的手指抓住自己的脚掌,并以它们为支点缓缓向脚踝摸去,双腿不自觉地跟着手指一同发力使得麻绳微微勒进脚腕的皮肤,阿塔米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尽管双手是她最珍视的身体部位,但她对于双脚的爱护程度也并不逊色多少,针扎般的痛楚传来,不用看也知道脚腕上会留下几道鲜明的红印。
赶紧解开的话搞不好还能趁乱把那只鸡腿抢过来……阿塔米匆匆寻找着绳结,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移向那只鸡腿,说来也怪,当她全神贯注地应付身上的束缚时,那两个女人争吵的声音似乎真的被她选择性地忽略了,房间里的声音小了很多,倒更像是隔着几堵墙似的,带着层层叠叠的回音。那个亚洲女人还在拿着鸡腿晃个不停,阿塔米不得不频繁地扭动脖子、移转视线,才能保证它停留在自己的视野中央,但她并没有意识到清秋的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出过动作了,一直在摇晃、旋转的只有她自己的视野罢了。
“呼,呼……终于解开了……”阿塔米的手指猛地一用力,扯开了脚腕处的绳结,如果这条绳子的质量差一点的话大概只需要两三分钟就能完成这项工作了,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的逃脱工作已经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双脚在沙发上蹭了蹭把绳索从自己的身上分离下去之后,阿塔米活动了一下略有些酸麻的手脚,瞅准了那两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人并没有半点向这边看过来的意思,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了下来。
而后双脚一软,整个人趴倒在地板上。
“什……怎么回事,我……”阿塔米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她的四肢似乎并不怎么听她使唤,现在的她看起来像是在表演某种奇特的行为艺术,其主要内容大概是上半身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同时反复拱起自己的屁股。她听到脚步声从一旁传来,一双穿着拖鞋的脚出现在她的视野边缘。“挺厉害的嘛魔术师,”清秋蹲下身来扳着阿塔米的下巴把她的头扭转过来,“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捆绑有什么特殊癖好了,扭动得挺起劲嘛?”
“混蛋……放开……我,我为什么……”阿塔米极力摆出凶狠的样子瞪着那个亚洲女人,她的四肢仍旧软绵绵地与地面亲密接触着,而这种趋势正逐渐朝她的整个身体蔓延,她甚至开始感觉不到自己舌头的存在了。清秋露出浅浅的笑容,她伸出手抓过被阿塔米蹬到地上的麻绳,阿塔米此时才看清它的全貌,本色的麻绳中间编入了一根透明的橡胶管,里面还残留着一点液体的痕迹,想来是它导致了自己目前的糟糕处境。
“一点最普通的肌肉松弛剂而已,药效很快就会过去的,别太紧张。我们可不是什么迷奸犯,而且我更喜欢女人醒着的样子。”清秋把麻绳扔到一边,捏了捏阿塔米的脸颊。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阿塔米愤怒地扭过头去,或者说想要扭过头去,但她的身体根本使不出足够的力气来摆脱清秋的控制,做出的动作倒更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好啦好啦,”清秋像是真的在安抚小孩子闹脾气一样摸了摸她的头顶,摸出那只被阿塔米盯了半天的鸡腿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我的鸡腿,是不是很想吃啊?”阿塔米并没有答话,但她下意识吞口水的小动作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清秋捏着她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把那只鸡腿的前端塞进阿塔米的嘴巴里,“想吃就吃个够嘛,稍微沾了一点口水别嫌弃~”阿塔米扭了扭脑袋,发现并不能把它从嘴里甩出去,饥饿的感觉在与食物亲密接触时再度席卷上来,想着左右受制于人,她驱使着不怎么灵活的牙齿慢吞吞地咀嚼起来。
奇怪的是那只鸡腿吃起来并没有傍晚那么好吃,肉里面掺杂着一丝酸苦的味道,不知是肌肉松弛剂削弱了她的味觉还是在困境之下无法安心品尝美食,阿塔米咽下嘴里的鸡肉,又从鸡腿上面撕咬下一块肉来。
“喂依娜,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把她的嘴堵起来?”清秋一边给阿塔米喂食,一边扭过头去漫不经心地发问。
“不知道,”依娜收拾着桌子上的鸡骨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可不敢在今晚没完没了地扮演“好吃懒做的白人”角色,“为什么呢?对哦,她明明可以叫救命的!”她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手。
“自负的人啊,总是不屑于求助他人的帮助的,”清秋调整了一下鸡腿的角度让阿塔米把它吃干净,“如果一位逃生魔术师能自己挣脱绳索,为什么要叫救命让别人帮忙呢?而正因如此,我们的魔术师小姐才有幸能品尝到我特意为她留着的这只鸡腿。”
阿塔米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撕咬或咀嚼了,事实上她早在几十秒前就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那个女人说的话模模糊糊地飘进她的耳朵里,但就像上一次失去意识时一样,她无法分辨出那些单词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温暖的倦意接在麻痹的无力感之后包裹了整个身体,她勉强抬了抬头,便扎进无边的黑暗之中。
“啧,真是浪费,而且还得给你刷刷牙啊,”清秋把被啃了一半的鸡腿从阿塔米的嘴里扯出来,她的嘴巴里还残留着几片没有被吞下去的肉屑,“喂,收拾完垃圾记得做一下记录,魔术师小姐的第一次逃脱失败了。”
依娜把垃圾装到黑色的大塑料袋里,清秋一扬手把那只鸡腿也撇了进去。
……
“唔嗯……”微弱的呻吟声昭示着阿塔米意识的恢复,她半睁开双眼适应突然闯入视野的光亮,同时也摸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仍被安置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双腿并拢在一起,脚踝和双膝处的棉绳严格地排除了它们分开的可能性,她的双手在背后绑紧,另有一根棉绳把她的手脚连接起来,恰到好处的长度使得阿塔米的双腿被迫弯曲起来,双臂也不得不抬离后背,而由此牵引着她的双肩向后扩张,整个上半身形成昂首挺胸的姿态,全身则以一个优雅的C形趴卧在沙发上。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手指刚好能够抓住束缚着脚踝的绳索,再努力伸长一点的话甚至可以触碰到自己柔软的小腿。
餐桌上空空荡荡的,阿塔米记得自己上一次清醒的时候那里还有两个女人在一边吃着烤鸡一边毫无营养地争吵……想到烤鸡的时候她的肚子又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不赶紧溜掉的话,搞不好会饿死在这……”阿塔米摇了摇头,脑袋仍有些沉甸甸的,她的嘴巴被一根布条勒着,双唇被迫分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咬住布条,口腔里盈满清凉的味道,闻起来像是超市里最常见的牙膏或是漱口水。她抓着脚腕上的绳索想要寻找绳结的位置,同时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用力的程度,毕竟不久前她才着了那个亚洲女人的道,虽然此时约束着她身体的是对皮肤没什么刺激感的棉绳,但从今晚的种种遭遇来看,就算此时绑着自己的是头发,她也毫不怀疑上面抹着安眠药。
“果然在面对这种低端游戏的时候即便是你也能稍微表现出一点游戏天赋来,还知道把向日葵种在前面稍微阻拦一下僵尸呢。”女人的声音从侧面传来,阿塔米在沙发上艰难地扭动着身子,以一个并不怎么雅观的姿势侧躺下来,值得庆幸的是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并没有留意到她的状态,而且这样的姿势使得阿塔米能够在更少对腿部进行拉伸的前提下触碰到自己的脚踝,她略略急促地呼吸着,在忙着解除自己身上束缚的同时观察那两个女人的动向。
“向日葵……诶?!向日葵?!啊我我我……我选错了植物!我想要种倭瓜的!”依娜手忙脚乱地选中铲子把那株向日葵铲掉。正如阿塔米所见,她正在清秋的观摩指导下玩着植物大战僵尸,戴着铁桶、扛着门板的僵尸涌上草坪和泳池,植物则以燃烧的豌豆和从天而降的西瓜进行防御。
“难得夸你一次……见你妈的鬼,你他妈又在僵尸面前种土豆雷是什么意思啊!你有那25点阳光种一片荷叶不好吗?!”清秋还没来得及叹气就见证了依娜的新操作。
“啊啊啊啊……”依娜在那颗即将被吃掉的土豆雷上面套了一只南瓜头。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地做出每一项令我血压飙升的操作的!”清秋愤怒地用拳头砸着桌面,显示器在巨大的力道下微微颤抖起来。
依娜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我……我看你们中国人的游戏主播是这样玩的?他叫什么来着?大马?我记得他……唔啊别吃我的豌豆!哦,他模仿疯狂戴夫还挺像样的。”
“看来真的只有填字游戏才适合你……”清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扭过头,恰好和阿塔米的眸子对视在一起,“嗨小宝贝,你醒啦。”
清秋站起身来走到阿塔米身旁,后者则愤怒地闷叫着扭动着身体,极力向后拉开二人的距离,她的挣扎只持续了几秒,便以后背触碰到沙发靠背而宣告结束,清秋轻描淡写地扳着她阿塔米的双肩和小腿把她的身体恢复成趴在沙发上的姿态,同时也留意到了阿塔米脚踝处略显松动的绳结。
“你还真是不死心呐魔术师。”清秋抓住阿塔米的脚踝,缓慢地抚摸着她赤裸的双足,阿塔米的脚背和肤色一样呈淡褐色,脚底却呈现出诱人的粉红色,清秋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脚心,富有弹性的皮肤被压得凹陷下去,又在力量消失的瞬间反弹回来,并在很短的瞬间中变成浅浅的黄白色,而后恢复成与周围皮肤一样的深粉色。清秋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不停地在阿塔米的脚心和前脚掌戳按,轻微的痛感和剧烈的痒意让阿塔米急促地摆动着双足,她的脚心时而蜷曲起来,以细密而微小的褶皱示人,时而又舒展开来,连带着圆润的脚趾一起完全暴露于外界,但无论她做出怎样的动作,都始终无法逃出清秋手指的范围,当她蜷起脚掌时,清秋就顺着她脚心的纹路轻轻抓挠、用修剪得圆润精致的指甲在防御相对薄弱的脚跟划擦,而当她伸展开脚掌时则恰好顺遂了清秋的心意,她的十指得以毫无阻拦地抚摸阿塔米的脚掌、探入她的趾缝,对她柔软而敏感的脚心进行轻柔的按摩。
阿塔米的身体在刺激下不断地扭动着,裙子和沙发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几分钟后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并在一起的双腿内侧在汗水的作用下黏腻而闷热,至于始终被特殊照顾着的双足更是从足趾到脚跟都燥热难忍。她的呼吸早已变得急促而紊乱,几分钟之前还在进行的脱缚工作也在持续不断的挣扎中被迫中断,她的双手甚至要紧紧抓着连接手腕和脚踝的棉绳来缓解连绵不断的痒意。
清秋似乎很满意阿塔米的反应,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扯下了阿塔米嘴上的布条。嘴巴乍获自由让阿塔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艰难地扭过头看着清秋:“你……你这该死的亚洲婊子到底要……要干什么!你现在正把阿塔米·莫莱诺绑在沙发上!”
清秋不满意这个问题似的咂了咂嘴,“一位逃生魔术师被绑起来扔在沙发上,除了表演逃生秀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好做呢?我只不过是在给魔术师小姐的表演增加难度罢了,毕竟干看着你解开我好不容易绑好的绳子也太没意思了,对吧?”
“你……!”阿塔米被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如果对方是自己的狂热粉丝的话,做出这种行为倒是解释得通,但从自己与这个女人最初碰面时对方的言行看来她甚至完全不认识自己……当然,换做那些洛城当地的女性处在这副情景下大概只需几秒钟就能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命运,而阿塔米并不了解这座城市庞杂的阴暗网络,而且她的大脑在麻醉剂的屡次摧残下暂时还无法绕开清秋的逻辑去从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
“好啦,下面我要继续增加难度了,”清秋站起身来取过一旁桌子上放着的小玻璃瓶,里面的透明液体随着她手腕的动作轻轻晃动,“依娜,喂,这个是速效的来着吧?”
“玻璃瓶吗,”依娜迅速地回过头瞥了一眼,以防自己漏掉僵尸……而事实上她的小推车已经只剩下两架了,“50毫升正常成年女性大约在90秒内完全吸收,产生药效的平均用时是120秒……秋!倒得太多了!药物过量的话她会被呛到的,而且我必须要提醒你这种药物的弱毒性副作用……”她又转过头瞥了一眼,看到清秋把大半瓶液体都倒在用来勒住阿塔米嘴巴的布条上。
“要玩就玩最高难度嘛,魔术师不是都喜欢在头顶悬着电锯玩逃脱吗,”清秋并未理会依娜的好心提醒,捧起那根布条对着阿塔米,“张嘴~”
“滚开你这该死的婊子!你还碰了我的脚!我的脚是你能动的吗bastardo!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松弛暗淡的黄脸,你甚至不配给伟大的阿塔米·莫莱诺提鞋!你咕唔唔唔!唔唔咳咳咳咳……”
清秋并未理会阿塔米愤怒的抗议,趁着她说话的空隙把那根湿透的布条塞进她的嘴巴里。过量的药液不需多少挤压便自然地从她的嘴角流淌下来,一部分滴落在沙发上,另一部分则流进她的嘴巴里,阿塔米闷叫着想要用舌头把布条顶出去,但这样做的结果则是酸涩的麻醉剂顺着她的舌尖流进喉咙深处,引得她难受地干咳起来。
“抓紧时间哦,已经过去二十多秒了,你还能保持清醒多久呢?”清秋笑眯眯地在一旁提醒,“睡着的话,下次醒过来时的束缚会更严密哦~依娜你不想看看这场逃生秀吗?”
“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依娜紧紧盯着面前的屏幕,僵尸对她的草坪发起了最后一轮攻势,但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款游戏还有暂停的功能……“而且按照你的用药量来看,所谓的逃生秀大概在三十秒后就会被强行中断了。”
阿塔米这才意识到比起对抗麻醉剂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尽管她并没有想明白即使她解开了身上的束缚也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等待着她的只有下一场噩梦,而昏昏沉沉的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清秋的思路之中。她抓着脚踝伸长手指去够那个小巧的绳结,先前的挣扎中她已经把它弄松了不少,应该不需要再花多少力气就能把它解开,阿塔米屏着呼吸,她的嘴巴已经有些酸麻,手指也不像刚才那样灵活,麻醉剂正在尽职尽责地履行它“速效”的义务,她的手指终于抓到了绳结的根部,阿塔米用力弓起双腿,把双肩向后伸展了几分,让手指顺利伸入绳结,而后用力一拉——
“呼唔?!”
预料中双腿和双臂失去联系而向沙发上倒去的场景并未出现,她的双手和脚腕仍然紧密地连接在一起,阿塔米慌了神,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个步骤出了错,她想要再度寻找绳结的位置,但方才下意识的惊呼打断了她的屏息,空气裹挟着药液进入她的喉咙,她被呛得咳嗽起来,而后在调整呼吸时不经意地吞咽下盈满口腔的唾液与药液的混合物。几声略显无力的喘息之后,阿塔米的脑袋重重地沉了下去,药液从她齿间的布条上滴落下来,里面大概混杂着她的口水,她的眼睛还顽强地半睁着,但那双动人的淡蓝色眸子已经失去了光彩,不受控制地向上看去。她的双手还保持着张开的状态,手指却已经次第垂下,失去力量的双腿也在重力的作用下向下沉了一点距离,但在绳索的约束下仍然保持着翘起的状态,而阿塔米的上身则在这些牵拉下更加挺拔了些许。
“所谓大名鼎鼎的逃生魔术师,”清秋听着阿塔米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把她脚踝之间的一根短绳取了下来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那根短绳绕在连接她手脚的绳索外围,方才阿塔米解开的就是它的绳结,“居然会在这点小小的干扰下失利呢,第二次逃生也失败了哦。”
已经失去意识的阿塔米自然没有机会对这个简单而精妙的诡计发表感想,她的眼皮已经阖上,唇齿间传出轻缓的呼吸声。
“喂依娜,你的游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滚开让老娘来接盘!抓紧点时间还要给魔术师小姐洗澡呢!”清秋把阿塔米嘴上的布条解开,以免她吸入药液而呛到。
“秋,鉴于你刚和魔术师小姐的足部进行了亲密接触,我并不赞同你现在就触碰鼠标……”依娜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用身体护住手中的鼠标。
“再跟我说足部卫生的问题,我就把你的脸当篮球拍!”
“如果是平时我倒没什么反对意见,但如果现在就要拍我的脸……能不能请你先洗洗手?”
“……闭嘴玩你的弱智游戏吧,看看阿塔米小姐多听话,一点都不会令我生气。”清秋拍了拍阿塔米的脸颊,对方并未被外界的噪音和这微小的骚扰吵醒,黑色的长发垂在脸侧,遮住了那张恬静的睡颜。
……
又一次将阿塔米从梦境中唤醒的是来自身体各处的沉重而潮湿的感受,那种感受就像曾经某一次玩心大起时穿着厚实的睡袍跳进自家的游泳池里,整个身体都在重力的作用下向深处坠落,放眼望去只有在阳光照射下泛着琉璃般光彩的蓝绿色水体……
“呼唔?!唔唔唔!唔嗯啊啊唔呼唔唔!”
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她拼命地扭动起来,口中发出模糊而暴躁的闷吟。只能扭动的原因是她身上的新装束,一件白色的拘束衣代替了她身上的白色长裙,她引以为傲的身体,诱人的蝴蝶骨、紧致的大臂、纤细的锁骨、光洁的小腹和腰肢……全都被毫无弹性的宽大的白色衣物所笼罩,袖管的长度超出她的臂长二三十厘米,使得她的手指完全无法进行任何灵活细微的动作,当然,这些“动作”都还是在没有扎紧拘束带的情况下的美好期望,而当袖管被折叠起来以黑色的皮带牢牢缠绕并固定起来之后,阿塔米的双手便被强迫着握成拳头,连“张开手掌”都成为了最奢侈的愿景。与她平日里表演用到的拘束衣不同,这件拘束衣把她的双臂分别固定在身前和背后,两只大臂紧贴着身体,被一条横向跨过双肩的皮带与身体牢牢束缚在一起,左手的小臂弯折成九十度贴在腹部,右臂则被折成大约四十五度的角度固定,手腕恰好悬停在背部中央,前后各两条附着在拘束衣上的皮带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她肘部和腕部的位置,精心调整好的长度完美地约束住了阿塔米的双臂,这样一来她的上半身能做出的肢体动作便只剩下扭动身体和转动手腕了。
至于发出闷吟而不是喝骂,则要归功于把她的嘴巴撑开的那只黑色口球,没有任何开孔、朴实无华的黑色实心球体占据了她口腔几乎一半的空间,阿塔米的牙齿紧紧顶着口球的边缘,她的舌头被压缩得蜷曲起来,作呕感隐隐从喉咙深处传来。无处可去的唾液顺着口球的两侧涌出她的嘴巴,那些略略有些粘稠的液体一缕一缕地滴落在拘束衣上,在防水性极佳的布料上留下淡灰色的水痕。
比起上半身的严密束缚,阿塔米的双腿倒是自由得多,腿上没有任何绳索、铁链或是其它的拘束,只是她的两只玉足搭在浴缸的两角,并且由固定在那里的两只金属锁扣紧紧地箍住。内衬棉垫的锁扣并不会伤害到阿塔米柔嫩的皮肤,但想要把双脚从里面抽离也绝非易事,在这种形式的束缚下阿塔米被迫躺倒在比她的身高还要长上一些的浴缸里,由于双臂被缚而无法用力,她只能借助腹肌的力量稍微抬起上半身,或是小幅度地拱起臀部和胯部,活动一下因为被迫处于向着斜上举起而逐渐变得酸麻的双腿。阿塔米做出这一系列举动的原因是温热的水流正从位于她足部一侧的水龙头里匀速流出,在浴缸里积攒了大约十厘米的深度,她的内裤已经被水浸泡得湿透,更多的水流正渗入拘束衣的下摆流进她的背部,温水轻柔地冲击着她的臀部和私处,但被限制住双足之后她只能极其有限地夹紧自己的大腿,或者说对她的双腿简易的拘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置的。
在她奋力地扭动着和冲击自己身体的水流对抗,同时寻找着脱离束缚的方法时,浴室的门被推开了。那位自称想要观摩她逃生秀的亚洲女性和被叫做“依娜”的白人正并排站在门口。
“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嘛魔术师小姐,”清秋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依娜你看她瞪我的眼神多凶啊。”
“我什么都看不见……”依娜忙不迭地摘下眼镜擦拭上面的水雾,“秋你是不是忘记开浴室的排风扇了,这么高的相对湿度就算我的眼镜做过防雾化处理也……哎哎,你别急着进去啊,先把排风扇打开啊!我摸不到开关在哪了!”
清秋完全没有听进去对方的抱怨,无论这个“对方”是指谁。她悠闲地走到浴缸旁边,用右手揽着阿塔米的后颈把她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如果配上优雅浪漫的轻音乐的话这无疑是一场告白好戏,但可惜告白的一方并不是什么翩翩君子,被告白的一方也无心体会这个引人遐想的姿势。阿塔米愤怒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同时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清秋的搂抱。
“别那么激动嘛魔术师,这可是今晚的最后一场表演了,”清秋用手指点了点阿塔米的鼻尖,“水中逃脱,多么经典的主题啊。啊啊,对不起,忘记帮你把内裤脱掉了,印象里你们穿的都是全身的拘束衣来着?所以并不清楚里面会不会穿上内裤呢。”她故意调笑着,俯下身子把手指伸进阿塔米的双腿之间,轻轻地勾住那条湿透的黑色蕾丝内裤向下拽到她的大腿中部。阿塔米剧烈地扭动胯部和双腿,同时极力将大腿夹紧,想要把清秋的手指限制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但下一秒,她惊呼着猛地抽搐了一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也更加忿恨。
“哼哼哼~真敏感,脚丫那么敏感,那里也差不多呢,”清秋的笑容中充满嘲弄的意味,“其实我平时不会这样做的,这点小礼物可是专门为我们的大魔术师提供的呢,毕竟烤鸡、钱包、还有那一场好觉,都是很值得回礼的,对吧魔术师?”她把手在阿塔米的双腿之间又搅动了一番,随后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在她的拘束衣上随意地蹭了蹭,阿塔米的呼吸已经变得紊乱了许多,上身挣扎的幅度也比最初弱了些许。
“秋,我无意偷听你们的对话……但我对你今晚的行踪还是有一点在意,你出发去取外卖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到达乔克叔叔烤鸡店的时间应该在六点十五分前后,算上等待取餐的时间大约二十分钟,七点十五分之前你理应已经到家了,但你进门的时间是八点五十七分,手里还拎着一只冷透的烤鸡以及这位当时不省人事的小姐,而且今晚你的脸色很差……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依娜适时地出现在清秋的身旁,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结合你方才正在进行的反常举动,是不是这位魔术师小姐……和你有什么私人恩怨?”
“……”
“她应该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依娜,你有没有听过中国的一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清秋回过头。
“听过啊,那句话好像是说认清形势的人才能成为人才?”依娜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来。
“那你他妈的还不认清形势赶紧滚开去准备药!再在老娘眼前晃悠,我把你也塞进浴缸里泡着!”
“……我们的浴缸可能塞不下两……我这就去……”依娜老老实实地转到一旁去收拾她带进浴室的瓶瓶罐罐,再晚一秒的话清秋扬起的脚就落在她的屁股上了。
“玩笑开得差不多了,”清秋转回来轻柔地抚摸着阿塔米的脸颊,尽管那只手一分钟前还在她的私处翻江倒海,“怎么样,魔术师小姐,准备好迎接最终挑战了吗?”
“呼……唔唔呼呼……”阿塔米的呼吸还没有调匀,她到现在才觉得这个夜晚有些诡异,为什么每次所谓的逃生秀之后迎接她的都是一段长眠,为什么这个亚洲女人对自己身体的痴迷程度胜过关注自己的表演,为什么这两个女人完全不像是自己的粉丝,她们对自己能否挣脱束缚似乎完全不感兴趣,更像是……
更像是早就知道她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自始至终只有她天真地以为这是一场表演,而这也确实是一场表演,只不过人物关系并不是魔术大师与观众。
阿塔米再度挣扎起来,只不过这次她的眼神变得惊恐,这是一场噩梦,从第一次失去意识开始,从未醒来。她的手指拼命想要张开,它们被约束在粗厚的袖管里在极小的范围内抓握,想要找到皮带的锁扣,她的双腿也剧烈地扭动着,被禁锢住的双脚蜷曲又舒展,把粉嫩的足底完全暴露于空气之中。
某种意义上幸运的是清秋此刻并没有急着照顾那两只玉足,她缓缓把阿塔米的身体放回浴缸里躺平,取出一只小巧的鼻塞夹在她的鼻尖,而后伸出手去扭了扭水龙头的开关,水量骤然加大,在不到一分钟内就漫过了她的后脑勺。
“喏,你要的能溶解在半个浴缸的水里依旧能生效的药,”依娜把一只棕色的大瓶递给清秋,“全都倒进去就可以了,通过口腔摄入剂量合适的话大概只需要两分钟就能产生作用,不过在这种程度的水温下可能会产生具有药效的蒸汽,我还是建议你打开排风扇……”
清秋把那瓶棕黄色的药液倒进浴缸里,用手轻轻搅动了一下让药物与温水充分混合,“为什么要通风呢,有蒸汽不是更好吗,”她笑了笑,把脸颊凑到阿塔米的耳边,“记得不要歪头哦,水会流进耳朵里的。对了,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们并不是你的热心观众,你也并不会在这场表演之后回到自己家里,至于你会出现在谁家……”她直起身子和依娜一起朝着浴室外走去。
“商·业·机·密~”浴室的门在她们身后骤然关闭。
……
“唔唔!唔唔唔嗯呣!”
……
“呼唔唔唔……不唔唔……”
……
……
咕噜咕噜……
……
……
“什么?你说要退货?!”清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老娘踏入社会以来好歹做了几百单生意童叟无欺,从来没有一单被要求过退货!”
“公众人物?公众人物怎么了!你又没跟老娘说过不要公众人物!看电视?什么电视啊?法治频道还是体育新闻啊?”她用肩膀夹着电话,伸出手去抓茶几上的遥控器。
“……昨日,世界闻名的魔术师阿塔米·莫莱诺小姐的经纪人向洛城警方报案,称阿塔米小姐于上周末失去联系。目前,警方正联合社会各界力量全力组织对阿塔米小姐的搜索行动。由于阿塔米小姐的巨大知名……”
清秋换了几个频道,本应播放肥皂剧或是脱口秀的时段,却全都在滚动播放同一条紧急新闻——寻找阿塔米·莫莱诺。
“所以呢?你想我怎么做?”清秋握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这妞儿我不认识,拿外卖的时候顺手绑来的,她又没告诉我自己是世界级名人,我总不能自己问吧?‘你好,请问有很多人认识你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可要绑架你咯?’你觉得我们谁的智商有问题啊?!”
“听着,你可以打电话给她的联系人赚一笔勒索金,或者干脆把她扔到哪条街头巷尾去让条子们找,我都管不着。你能想办法捞回点钱来是你自己的本事,这单生意出了岔子我可以再给你免费弄一个新的,但我再说最后一遍,老娘做生意向来只有一条规矩——货物售出,恕不退换!”
她狠狠地挂掉了电话,走到玄关穿上鞋子和外套。
“秋,出什么事了,你要出去吗?”依娜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卧室里探出头来,她昨晚玩植物大战僵尸上了瘾,直到两三点钟才睡下。
“那个妞儿的生意黄了,还得去弄一个新的回来,”她蹲下身子系好鞋带,“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想不开要染指这路买卖啊……喂,我回来的时候餐桌上要有热腾腾的外卖,除了烤鸡之外什么都行。”
房门猛地关上,电视里还响着新闻的声音,阿塔米的照片悬停在画面中央,照片上的她自信地笑着,双手交叠于胸前,手中分别捏着一把精致的铜锁,和一张Joker牌……
Liar’s Audion 第二部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