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电话,没有短讯,没有客户,没有业绩,兜里没钞票,前途没出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下午。
但是不是没乐趣的。
在我侧前方,隔着一道玻璃的财务部办公室里,有一个以45°角背对着我的女神,楚湘怡。
她是去年才来公司的新鲜人,二十四岁,名校的财会专业毕业,是一进公司就备受瞩目的焦点之星。
受到关注并不是因为学历什么的,职场竞争残酷,过去的成就并不能代表什么。
楚湘怡之所以能成为焦点,是因为她比学历更加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另一大利器——绝佳的身材样貌。
还记得去年楚湘怡第一天来上班的时候,当时公司给新员工定制的制服还没做好,所以她那天只是一身便装,蓝色格子衬衫,磨白修身牛仔裤,白色高帮帆布鞋,一袭长发扎成马尾,柳叶眉、樱桃唇,一双大眼晶亮中透着一点局促和紧张,小巧的鼻梁上淡淡的一点雀斑丝毫掩饰不住雪白肌肤散发出的柔柔光泽,165以上的高挑身材凹凸有致,尤其是裹在牛仔裤里的一双长腿,笔直浑圆,和臀部翘挺的曲线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鬼斧神工天地造化。
虽然不施粉黛,清如绿茶纯如雪,却又处处透露着那么一丝让人心痒难耐的性感。
经过一年的职场洗礼,现在的楚湘怡总是涂抹着恰到好处的淡淡妆容,穿着合体却能完美衬托出女性曲线的灰色职业套装,长腿被肉色或是黑色的丝袜包裹,玉足踩在黑色或白色的高跟鞋里,比起那时刚刚进入的女大学生,更加增添了不少职场女性高雅大方的独特韵味。
在这个看脸的社会,楚湘怡这样的女生永远都是所有人目光聚焦的对象,我自然也不例外。
从我所坐的位置虽然只能看到她的部分侧脸,但却是透过微微反光的玻璃观察她美好身段的绝佳地段。
在她低头整理报表或者手支着下巴抬头沉思的时候,我总是不由自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被衣装包裹着的浑圆高耸的胸部,修身设计下纤细柔软的腰肢,从椅子中伸出来时而交叠、时而伸展的丝袜美腿,以及不时会因为踩着高跟鞋太久而偷偷地从鞋子里伸出来蜷曲伸展一下脚趾、弯曲活动一下脚掌的美丽玉足。
每到这时,我都会感觉到西装裤子里的小弟弟膨胀到疼痛,于是只好弓着腰,像是虾米一样偻佝着趴在桌上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目光,依然不舍地追寻着她的倩影,不舍得错过一分一秒。
所以,自从楚湘怡坐在那间办公室里,我外出跑业务的次数越来越少,业绩也越来越差了。
今天是月末,对我来说是个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子,但是对公司其他人来讲却不一样。
当我一如既往地趴在那里盯着楚湘怡的丝袜美腿与自己的欲望进行着天人交战的时候,我的女神却完成了手上的整理工作,把刚刚不自觉间抬出高跟鞋的在紧绷的黑色丝袜中泛着莹白光泽的精致脚后跟塞回鞋子,款款起身,拿着一沓表格向外走来。
这是每月的例行公事,身为公司财务兼统计的楚湘怡会在每个月末将每个人本月的销售业绩核对一遍,让大家确认无误后逐一签字,然后就可以确定本月的销售提成了。
湘怡走出玻璃隔间,脚下的高跟鞋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像只美丽的蝴蝶在每一张办公桌前穿梭,在每一个不怀好意的男性员工面前弯下腰肢,用柔声细语与他们交谈,让长发低垂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遮挡住我难得观察到她正脸的视线。
那哒哒声越来越近,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业务行为,我却发觉我心跳的厉害。
楚湘怡款款地行走,朝着我的方向一步一步地靠近,我觉得自己该摆出一副自然一点的样子,却和以往每一次一样徒劳无功,只是抬着头,呆呆地看着她的美丽容颜,迫使自己不要把视线固定在那一双因为行走而微微起伏的诱人乳房上。
“刘哥,不好意思,这次还是没有你的。”
将我的目光误解成对提成的期待,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湘怡有点抱歉地对我微笑。
“啊!我知道我知道。”
我想尽量装得洒脱一点,但表现出来的却十足像个领不到救济款还假装不在意的可怜流浪汉,白痴地向她回应。
“加油!希望下个月我就能找你签名了!”
空谷百灵般悦耳的声音,饱含善意的祝福,我的心跳仿佛都随着她春风一样的微笑而慢了下来。
呆愣着看着她带着一阵香风走过我的身边,去到其他同事的桌前,连一句谢谢都忘了说。
这样的我,真是没用啊……
是的,没用,这两个字就是贴在我额头上的看不见的标签。
我叫刘子成,三十二岁,未婚,无房无车无女友,来公司做销售八年,是唯一一个做了八年销售仍然在做销售的销售,也是唯一一个做了这么久销售仍然会经常被剃光头的销售。
很可悲不是吗?
换了其他人,八年的时间,即使不是个部门领导也该是个可以随意欺压新人员工的老油条了,可是我现在的身份,依然是个业绩总挂零,除了会修电脑外一无是处的老混混。
电脑修得好,备胎当到老。
我有自知之明,对楚湘怡,就算当备胎也轮不到我来,所以我一直都是在偷窥她,把她当做一个距离虽近却遥不可及的女神,连找机会跟她多做接触都不敢,就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或者是去卫生间偷偷撸一管。
我喜欢她的美丽,喜欢她的善良,但是如果可以,我宁愿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是对我说让我去给她查一查病毒或者让我去帮她倒杯咖啡,也好过带着那抹温暖到发烫,明亮到刺眼的笑容,向我说出一句没有恶意,却听起来满是同情和嘲讽的鼓励。
那样会使我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更加遥远。
湘怡让所有同事都签完了名字,将统计表格送进了经理老吴的办公室。
那是这个大办公厅唯一的一间不透明的办公室,宽阔而舒适。
每次湘怡单独走进去的时候,我都会有一股强烈的担心,和不甘。
老吴中年离异,今年四十六,肥胖、猥琐,如果不是那份年薪过三十万的工作的话,是走在路上都会被人讨厌看到的类型。
最重要的是,他对楚湘怡心怀不轨是公司人尽皆知的事情。
当然,公司里对楚湘怡有想法的男人多的是,像老吴这样有财力、有身份的单身汉会喜欢那样年轻的美女也是正常,所以尽管每个人都对老吴有事没事就把湘怡叫进办公室的行为愤愤不平,但毕竟他也没真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楚女神又向来对他不冷不热,刻意地保持着员工与上司该有的距离,完全没有把自己这朵鲜花插在那堆牛粪上的意思,所以大家虽然不平,虽然担心,也没有谁敢表露出不满。
而且,就算是两人真的发生了什么,美貌女员工与上司有一腿的事情在当今社会也已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吧,别人除了眼红嫉妒还能怎么样呢?
因此,看着楚湘怡走进老吴的办公室把门带上,我也只能担心和不甘而已。
湘怡只在那件办公室里呆了几分钟就出来了,这几分钟对我来说却好像几年那么漫长。
看到女神的身影再次出现,脸上神色正常,衣服也依然整齐,我偷偷松了口气,然后看到她又走到了我面前。
“刘哥,吴经理找你。”
她看了看四周,然后又垂下头来离我更近了一点说道,“小心哦,他好像不太高兴。”
谁去管那老小子高兴不高兴!
第一次靠湘怡这么近,她发丝上散发的淡淡香味沁人心脾,呼出的气息温柔芬芳,就为了这一刻,哪怕老吴找我是为了和我决斗也值得了!
我感激地向湘怡道谢,她只是微笑一下便转身离去,哒哒的响声渐行渐远。我盯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才走向老吴的办公室。
“我说,小刘啊,你来公司多久了?”
我没有和老吴决斗的资格,一进办公室,满屋子的高压气氛就伴随着他的质问铺天盖地地向我卷过来。
“八年了。”
我回答,语气里全是心虚。
“八年了!公司竟然白白养了你八年!”
老吴把手里的报表重重摔在桌上,一点也没有压抑怒火。我回过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还好已经锁好,还好湘怡已经走远,应该听不到的。
“你说吧,你还想不想干!”
老吴平稳了一下情绪问我。
“当然想。”
我低声回答。
“想干你就拿出点想干的样子来!去年新来的销售这个月都有业绩,你这个资历最长的竟然给我剃了个全部门唯一的秃瓢!再这样下去你就拿最低工资标准专职修电脑算了!”
老吴又爆发起来,一面说着一面敲打着桌子。
那真是一张漂亮的办公桌,纯实木的,比我的桌子大了两倍不止,刚衬上老吴肥胖的五短身材。我不敢说话,默默地想着。
“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了,这个月扣你一半的基本工资!”
老吴好像拍桌子拍的有点手疼,气呼呼地说道。
“这不合适吧……”
我小声抗辩,没有提成,一半的工资连我房租都不够。
“哦?不合适?那你觉得怎么合适?去财务领足两个月工资然后滚蛋行不行!”
老吴又拍起桌子来,“不是看你都三十多了还没个着落可怜,我早就上报申请开除你了!一把年纪的人了,比你晚一年进公司的小张下个月眼看也要提组长,自己以前带的徒弟都爬到头上来了,我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在这呆下去!”
小张刚进公司时候是我负责带的徒弟,和我关系一直挺好,不过这事我可没听他提过。
是为了不打击我这个师傅的自尊心么?
我苦笑一下,问老吴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老吴挥挥手,不耐烦地将我赶出了办公室。
“嘿,没事吧?”
小张的桌子离我不远,我刚坐下,他就凑过来关切地询问。
“没事。”
我摇摇头,“恭喜你啊,下个月要提了。”
“啊?老吴跟你说了?”
小张有点尴尬地挠挠头,“这事不是还没定吗?”
“既然他都说了,那就等于定了。晚上请我吃个饭庆祝一下吧。”
我又扫了一眼玻璃那边正和出纳笑着聊天的楚湘怡,淡淡说道。
“嘿,这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否则万一到时候提的不是我那可就丢人了。”
小张拍拍我的肩膀叮嘱道。
丢人吗?
该觉得丢人的是我才对吧?
老吴说的对,现在的我确实是没什么脸继续留在公司了。
对小张,我没有嫉妒,他的业绩向来很好,等到现在才提其实已经是老吴对他打压的结果。
打压的原因很简单,小张的老婆徐婉四年前以前也是公司的同事,长相虽然不像楚湘怡那么出众,但也足够那会刚离婚的老吴动歪心思。
因为徐婉被小张追到手娶回家,辞了职另谋高就,老吴一直记恨着,想来这次提拔应该也是上头的考虑,绝不是老吴的意思。
我把小张当朋友,真心真意地想为他祝贺,同时,也想告诉他我准备辞职的事。
人家都说三十而立,我三十二岁,一无是处,事业八年没有起色,也许我真的不是干这行的料,早点另谋出路才是真的。
这公司我呆的够久,舍不得离开的人有很多,小张是一个,楚湘怡也是。
不过,小张可能会舍不得我,楚湘怡却不会。所以,没必要向她告别了。
约了晚上吃火锅,小张把徐婉也带来了。
这妮子刚进公司时候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当了人妻,又在另一家公司当上项目小主管,打扮的像模像样,这几年我见她见得少,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
“刘哥,好久不见了啊!”
徐婉很大方地向我打招呼。
今天的她身着一条鹅黄色碎花连身裙,腿上是肉色丝袜,脚踩白色高跟凉鞋,头发在脑后绾了个髻,二十七岁的年纪却散发着优雅的成熟韵味,比当时在公司更为诱人。
“是啊,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啊!小张好福气。”
我与她寒暄着落了座,小张在点菜,不停问着我俩的意见。我来不是为了吃饭,笑着说点菜随意,拿几瓶啤酒就好。
“今儿我可不能陪你喝,最近有任务。”
小张笑着瞥了徐婉一眼,后者有点害羞地低下头,我心知肚明,没勉强。
两人结婚时间不短,却一直没要孩子,小张总说时机不成熟。
当了组长后拿总提成,收入翻番地涨,这小子嘴上说是没定,但心里是早就认定了。
“刘哥,给你来两瓶你自己喝,我们拿果汁陪你。”
徐婉对我说道。但我摇头拒绝了。
“不喝了。喝酒就是为图个高兴,看你俩现在这样子我已经够高兴了,有没有酒都一样。”
我挺感激小张的。
老吴不喜欢我谁都看得出来,同事相处间也没人愿意和我太亲密,但他到了这地步还把我当大哥,这人情搁在现在的职场上,不容易。
又寒暄了一阵,菜都上齐,锅底也开了。我夹了片牛肉放在打着滚的红油汤里涮着,装作不经意地开了口。
“小张,我准备辞职了。”
“啊?为什么!”
徐婉不知道我在公司的处境,惊讶地问道。
“是因为老吴?他今天跟你都说什么了啊?”
小张没有徐婉那么惊讶,或许在他眼里,我早就该辞了吧。
“也没什么。虽然不好听,但是道理是对的。”
我把牛肉放进嘴里,“我三十多的人了,老在这里耗下去不是个事,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再过段时间你俩都有娃了,我还孤家寡人的,不合适。”
“刘哥……”
小张嘴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也默默地涮了片牛肉吃了,才又问道,“你找好下家了?”
“还没。”
我摇头,“我这年龄做销售不合适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生意,回去跟老人借点钱试试。”
“哦……”
小张又沉默下来。
“要我说那老吴真不是个东西!刘哥好歹干了这么久了,也该……”
徐婉的话到一半就停下来,应该是想到如果老吴念着我的苦劳给我提拔,她老公可就没戏了。
“刘哥,你对我……没什么吧?”
小张听出徐婉话里的意思,犹犹豫豫地问道。
“你说的哪的话!”
我喝了口果汁,觉得淡的厉害,招手问服务员要了两瓶啤酒,“就算不提你也不会轮到我,这事我清楚。你干得好,但是被压了这么多年,这是公司欠你的。现在你出息了,我这当师傅的也高兴,好歹说明我不是什么都没干成,至少带出个不错的徒弟。”
服务员拿来了啤酒,我给自己倒上一杯,小张看了徐婉一眼,也倒了一杯。
气氛被我搞的有点闷,三个人话都不多,就是吃喝。不过这样下菜倒快,没一会就都差不多有了八分饱。
“刘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自己想辞,还是老吴逼你的?”
小张打着酒嗝。我俩酒量都还行,一开始就停不下来,先前要的两瓶根本没够,现在桌子下面已经摆了十几个空瓶子。徐婉懂事,一直没拦着。
“现在说这事没意思。”
我也有点晕,冲他摆手,“今天是为给你祝贺的,别老说我。”
“不行!”
小张拍了下桌子,“真要是他逼你的,哪怕我这组长不提了,也要给你讨个说法!”
我笑了,与他碰了一杯。心想着当领导的怎么都爱拍桌子,老吴爱拍,快要当领导的小张也爱拍。
酒场上的话做不得数,我感激小张的仗义,却不相信那句话的真实性。
再说,就算是真的,他又能给我讨什么说法呢?
该生孩子的时候,就安心生孩子吧。
我承认我对老吴有怨恨,但是毕竟我自己业绩不行也是现实。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这么怨恨他听没道理的,但就是控制不了,尤其是他把楚湘怡叫进办公室的时候。
后来我渐渐明白,这不叫怨恨,叫嫉妒。癞蛤蟆吃不到天鹅肉不悲哀,发疯地想吃天鹅肉才悲哀。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老吴的坏话。
徐婉虽然不在公司了,但那时候她受的骚扰最多,又是女人家,话多,一直说个不停。
说到后来连我自己也觉得一切错都在老吴,全是他对不起我。
最后快散的时候,小张跟我说:“反正你也打算走了,不想着报复一下?”
报复?
怎么报复?
冲进他办公室揍他一顿吗?
我现在连房租都交不起,更赔不起医药费。
我知道对上老吴,我这种地位的人干什么都得先自损八千,还未必真能损他一万。
而且,他有十万、一百万,我只有八千。
我摇头,没接话。
“你等等啊,我给你看个段子。”
小张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掏出手机翻了半天,拿给我。
那是一个热门的段子网站中某个网友分享的一段报复上司的经历,说是给上司倒咖啡时候在里面掺了伟哥,然后那上司一早上跑了三四趟厕所,每次都在里面呆半天不出来。
咖啡机,我们公司倒是也有。